(青岳·七)
 
獓狠,上古兇獸,以食活物為生,最愛的就是活人。體型巨大,但活動並不緩慢,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巨大的聲響,擅用犄角。獓狠聰明,有自己一套捕捉獵物的方法,它要活的,不要死的。方才姜礿珵耳邊落下的白骨,八成就是獓狠吃剩的。姜礿珵與蕭衡一直奔跑,直到聽不見獓狠的腳步聲,才敢放慢腳步小跑。
 
姜礿珵實在是跑不動了,一把扯住了蕭衡的衣袖,說:「停⋯⋯停一停,我剛才撞到後背還沒好,現在太⋯⋯太累了。」姜礿珵雙手撐住膝蓋喘氣,他不敢坐下,準備著隨時逃跑。
 
蕭衡也跑到大喘氣:「你居然一直都沒發現獓狠藏在附近。」蕭衡的語氣充滿疑惑還有不悅。
 
「我發現自己居然跑到東山來的時候已經嚇死了,你來到之前我一直都在調節氣息,還真沒心思發現獓狠⋯⋯」姜礿珵自知理虧,要是蕭衡沒趕到,他大概已經成了獓狠的晚餐。姜礿珵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蕭衡雙手環抱在胸前,眼神習慣性地從上而下的質問。
 
姜礿珵把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蕭衡哼出一口氣,似乎這種事情發生在姜礿珵身上是意料中事。
 
「出去後,去見天君。」蕭衡的語氣不容否定。
 
「為什麼!你也來了啊!去見天君的話你也會遭殃的!幹嘛自投羅網!」姜礿珵瞪大眼睛,不相信眼前有這等木腦袋。
 
「犯禁就是犯禁,你以為我們不自投羅網,天君就不知道了嗎?要怪就怪你自己腦子不清醒!」蕭衡語氣越來越重,姜礿珵沒有料到蕭衡竟然發自己脾氣,平常的蕭衡喜怒都不形於色。
 




姜礿珵現在有一點怕,不知道是因為獓狠追捕的後怕,還是因為蕭衡的惱怒。畢竟他長這麼大,還沒有闖過這等禍。
 
蕭衡見姜礿珵微微低下頭,清澈見底的雙眼沒有了以往的張揚,再看他抿著雙唇,蕭衡才想起眼前的姜礿珵才十三歲,還是一個「小孩子」。
姜礿珵說不出話了,二人間只有沈默。
 
「對了。這個⋯⋯」蕭衡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嘶吼打斷,看去已經是奔二人而來的獓狠。蕭衡正往衣襟中掏的手猛然停住,下一秒手上的已是佩劍。
 
原來獓狠一直就在他們附近,觀察著他們的行動,獓狠聰明,攻其不備。獓狠抬起前臂,拍在樹幹上,那棵大樹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二人中間,生生把二人分開。
 
姜礿珵嚇壞了,他不如蕭衡手上有劍,跟蕭衡分開簡直就是死路一條。




 
「想想辦法,不急。」蕭衡說道,語畢,蕭衡已經獨自揮劍向獓狠刺去,試圖分散獓狠的注意力。
 
雖然蕭衡不必姜礿珵年長許多,但是劍法卻十分老練。蕭衡右手持劍曲腕上翹,劍尖從下往上挑,劍氣凝聚在劍尖,隨後劍身橫掃,帶起落葉,蕭衡一腳踏在樹幹起跳,在半空中跨過獓狠,跳到了獓狠的背部,以腰帶劍,劍氣連著落葉一起疾如雷電劈在獓狠的後背上,獓狠的後背頓時被劃開,皮下的肉竟是黑色的,瀰漫著陣陣惡臭。
 
獓狠轉身,頂著犄角撞向蕭衡,蕭衡一下子重心不穩,馬上以劍插在地上作為支撐,一躍而上,停在了參差不齊的枝枒上。獓狠才抬頭找到樹上的蕭衡,蕭衡又跳走了。
 
等姜礿珵自己反應過來時,目光才從蕭衡身上挪開。他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剛才倒下的樹上,他用手掰了掰樹枝以確保牢固,接著他把身上的罩衫撕成數條長條,一頭一尾緊緊綁在兩邊的枝椏上,做成了琴弦。
 
徵、徵、宮、羽!姜礿珵十指在布條做成的琴弦上飛快舞動,蕭衡聽出來是〈廣陵散〉。
 
〈廣陵散〉曲調激昂,節奏急促,聲聲鏗鏘有力,跟姜礿珵上次與明迴之比試時彈奏的〈平沙落雁〉對比,上回明顯在放水。旋律從姜礿珵手上變成了音波向獓狠襲去,擊中了獓狠的犄角,還順帶斬落了獓狠後腦勺的幾撮毛。
 
蕭衡馬上看了姜礿珵一眼,提醒他這種時候就別做這些小把戲。姜礿珵心神領會,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徵、徵、徵、宮、徵!姜礿珵認真起來,直接跳到曲子的下一段。姜礿珵手上的力道越發狠,有些被獓狠避開的攻擊則落在樹幹上,每一道都入木三分。
 
獓狠明顯是想把蕭衡從樹上甩下來,他知道自己是無法再呆在樹上了,他落在姜礿珵旁,要護著姜礿珵的「琴」,才有機會贏。他們就像第一次攜手打敗刀勞鬼一樣,一人牽制,一人進攻。
 
獓狠平日捕獵靠的是犄角,下盤動作單一,並無變化,很快二人就看清了獓狠的移動路線。獓狠因為犄角巨大,所以無法穿過縫隙較小的地方,蕭衡把獓狠往此方向引。
 
蕭衡一個箭步跑上前,凝聚劍氣與劍鋒,改為進攻獓狠的下盤,剝除它的行動力。姜礿珵見狀馬上重新運氣,手上沒有真正的琴弦,無法像之前一樣用延伸的琴弦牽制對手,只好在改變琴音,在當中加入東瀛的邪曲,迷惑獓狠這等兇獸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讓他頭昏腦脹,想方法讓獓狠動彈不得就足夠了。
 
果不其然,獓狠在蕭衡的挑釁下,開始憤怒,奮力一跳咬住了樹頂在折下來,一顆樹就這樣叼在嘴裡,它一轉身,掃斷了不少才剛剛長出的幼樹,越來越多的幼樹橫卡在兩端,就像錘子一般,在林中肆虐毀滅。
 
蕭衡在林間不斷穿梭,獓狠故技重施,把嘴裡的障礙物一拋,四周的山石滾落,擋住了蕭衡身後的去路。姜礿珵見狀整理收音上一段,馬上彈奏〈廣陵散〉的第七段,擾亂獓狠的心智。
 
獓狠頭痛欲裂,因長年居於東山,難以承受突如其來的亂聲,開始亂撞一通,誰料竟然撞裂了蕭衡躲藏的岩石,一瞬間砂崩礫飛。混亂中蕭衡一劍斬下了獓狠的角,竟沒注意獓狠尾巴掃飛的碎石襲來。
 
趕不及了,姜礿珵跑上前護在蕭衡身前,那塊碎石穿透姜礿珵的右鎖骨,血正好濺在蕭衡臉上,蕭衡急紅了眼,左手擁著姜礿珵以防他倒在地上,右手的劍蓄力砍下了獓狠的前掌,獓狠無法支撐笨重的身體,轟的一聲倒在一旁,剩下厚重的喘息聲。




 
蕭衡抱起姜礿珵躍上樹頂,原路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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