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鷹嘯,徘徊於片黃的沙漠,黃黃的昏光映著黃色的沙,沙漠的落寞擴展至天邊,一望無際。陶遙在這片沙漠中,乘著駱駝前誰,拉出一行蹄印。他腰繫一囊,沉沉的,駱駝每走一步,囊便一搖,發生清脆的雜聲,像是小石子相碰時的聲音,不過響聲數量得乘上百倍。
 
他堅信自己走的路是對的。
 
飛鷹落於陶遙的前臂上,陶遙從懷中掏出黃紙攤開,黃紙上寫著四隻大字︰
 
「事成撤退」。
 
陶遙捲上黃紙,塞入飛鷹的腿囊中,緊緊札起,再拋出飛鷹,後者乘著拋勁,一飛沖天。
 




山腰小路,路上一行羊,羊前有童帶路,羊後有老人跟隨,左方是蒼木,右方是峭壁。
 
「老爹,你瞧!」小孩指著前方空中白色的翼,道︰「有只白色的鷹!」
 
「白色的鷹?」老人皺起眉頭,右手放到額頭擋著陽光遠眺。
 
老人眺到一雙白翅,白翅邊的黑羽,一雙雙長瘦的腿,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那是甚麼怪鳥?」老人只見「怪鳥」一只接一只的飛往同一方向,看似足有十數二十只之多,消隱於山的另一面。老人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
 




「是鶴!但是……鶴怎在這兒?」
 
鶴怎在這兒?
 
天際入黑前的瞬間,陶逍看到遠空一點黑色,正是一只飛鷹,朝山腰處飛來,心中大慰。飛鷹落到其手上,陶逍張開紙卷,一看大喜,朗聲道︰「你們撤退,於約好的地點等候陶二爺,好好送他回陶家堡,勿讓他再胡來了。」
 
至於陶逍自身,尚欠官倉鼠一諾,還得暫留。
 
陶遙走著走著,才驚覺天色已黑,正要紮營休息,只見前方一尊巨石,巨石正中是石製方閘,閘有開關。陶遙心中大喜,燃著火把,落下駝峰,正要轉動開閘機關,方閘忽然自己開了,大石閘徐徐上升,但卻沒發生損耳的磨擦聲。
 




陶遙只見洞內一片漆黑,火把不知為何熄了,伸手不見五指,心中大驚。還好他依稀記得自身面對洞入口,只好前行。走呀走,無邊無際,陶遙還以為自己會碰壁不少,莫非自己沒走入洞,而是在大漠中行屍走肉?那豈不是要迷路了嗎?
 
陶遙不敢再走,此時眼前人影浮現,卻是一白衣麗人,看上去二十有多了,正是陶遙辛苦尋找的任過。奇怪的是,周圍沒有火光,為何他可看到白衣?第二,浪游書已有三十多了,不可能二十多。第三,陶遙看不清浪游書的臉,怎麼知道是她?怎麼知道她有多大?
 
陶遙心念一動,張開雙目。
 
伴送陶遙入夢的是黃光,叫醒陶遙的也是黃光,今朝何世?陶遙仍是矇矇矓矓。他從駱駝的背囊中取出肉乾及酪奶,爬到駝背上,邊食邊西行,目的地不遠,小半日即可到達,李香悅說是一座石室……
 
太陽不知不覺已從陶遙前方移到陶遙前額上,陶遙忽地停住,原來他看見眼前一座金黃色的東西,起初看不清模樣,後來定睛下來,東西漸變清晰。
 
「呀!是一座黃金城!」陶遙心想,便要前去,可想到救人要緊,浪游書說不定糧水用盡死了,沙漠殺了人,還會把人吸乾,還會把人變成沙……
 
陶遙繼續西行,他想︰「聽說西方有一黃色的虎,鬍子多的是,比張飛還多。」他好像看見黃色的鬍子虎了,怎麼會?不可能吧!
 
他繼續西行。終於,在太陽移到陶遙的後腦時,他看見一座灰灰的石室,正在遠遠的前方。他催動駱駝加鞭前進。




 
於是駱駝走呀走,又拉出一行蹄印,到了石室之前,陶遙下了駝背。
 
他看看蹄印,蹄印是真的;他摸摸石頭,硬的,真的;他拍了拍地上的沙,熱的,漏了,真的。於是他走入石室。
 
石室裡甚昏暗,但未至於伸手不見五指。陶遙依稀可見近洞口事物的輪廓,但更深處不能看見。室內二十步見方,陶遙看見室中有一石台,高半尺,台旁放著包包。陶遙拾起包包,只見裡面裝了肉乾。
 
陶遙往右走,碰到一物,摸摸看,是腰高的陶鬲,鬲內還有小半的水。陶遙大喜,至少確保曾住在這兒的人不可能渴死。
 
「遙遙。」黑暗中傳來一把女聲。陶遙回首,只見黑幽幽中,隱約現出一個白衣人影。陶遙走近細看,人玲瓏浮凸,卻是一白衣麗人,正是陶遙苦苦尋找的「浪游書」任過。
 
「任哥……」陶遙激動得聲線顫動。
 
陶遙道︰「你突然不見了,我還以為日後再無相見之會。」
 




任過不答,默默坐到台旁。
 
陶遙於是坐到對面,捧出皮囊,把囊中之物都倒到台上,黑黑白白的,卻是一袋棋子。
 
陶遙把橫盤平放桌上,再替雙方理好棋子,道︰「很久沒跟你下棋,你先吧。」
 
任過默默下了一只。
 
輪到陶遙。
 
「嗒」棋子清脆的落到盤上。同時,陶遙問道︰「你怎會在這?」
 
到任過下,她道︰「香悅城一方的人太多了,我寡不敵眾。」
 
「嗒」,陶遙再問︰「怎麼不走?」




 
任過邊下邊道︰「香悅公主捨不得殺我,但又不願放我走,只給我食物和水,不給我駱駝和指南針,我出去便得成為漠中孤魂。」
 
「嗒」,陶遙正佔上風,道︰「哈,我是不是變聰明了,好像都知道你要走哪呢!明明從前都下不過你,這樣下去我贏定了。」
 
任過道︰「好像是吧。」
 
於是陶遙一轉話題,談談小時候的事,那時任過才是個女郎,陶遙才七不到八,她是陶遙兒時好友,也是帶他四處闖蕩的良師。陶遙跟著任過學到不少,他常常想望該時。那時發生的事,陶遙都記得一清二楚,清楚得霧了此時的記憶。
 
陶遙口若懸河,交代連日來的事,贏了一盤又一盤棋,任過在旁默默聽著,多微笑不語。
 
驀地,陶遙漸覺煩燥,於是他取出水袋喝了又喝,但燥意就是不減。他熱血上湧,身體又養又酸,像餓狼看見白兔般盯著眼前的麗人。他脫個精光,低哮一聲,撲了上去。
 
一番激烈過後,陶遙感到又累又渴,迷糊中只見任過伸手到他的嘴邊,把一小碗清水灌入其口中。
 




陶遙咕嚕咕嚕的喝著,清水把他的意識洗清了點,陶遙坐正身子,大是懊惱。
 
任過道︰「我探過你的脈象,你顯是中毒了!不!確切來說是癮,色癮!此癮性慢,只有不斷重覆著兒才會形成,一旦癮成就難以回復。最近有沒有人一直替你煮食?或是一直在你身旁出現?」
 
「有!」陶遙想起沈道琪,咬牙切齒,他對女人的戒心還是太小了。
 
「明明好好的,為何要做多餘的事呢?」陶遙想不明白。
 
為何人總要做多餘的事呢?自作聰明,做多餘的事,埋下仇恨之種。
 
「快遠離這鬼地方吧!」陶遙道,收拾桌中的棋子。
 
又到了黃昏,陶遙騎著駱駝緩緩東行。他身上沾滿了沙。沙漠的黃光,像是牆裡的佳人,引人暇想,迷得人暈頭轉向,但迷暈過後,總是令人萬分惆悵。
 
也許是天黑的緣故,陶遙的臉色似乎有些陰沉,他取出一卷黃紙,寫上兩隻字︰
 
「備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