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末路》: 1
二零二八年...
理當成爲所有香港市民銘記於心的一年,因爲...那代表着香港的創作正式道盡途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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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感謝一直以來的悉心照顧,抱歉的是我已經有了新的人生規劃,遺憾未能繼續待在出版社工作了......」美秀語畢後緊閉嘴唇。
這已經是本月收到的第八封辭職信。
同時也代表着,出版社裏的員工全都各奔東西了......
「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我輕笑點頭,把她遞給我的信封接過來。
美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出版社,目送最後一位員工離開出版社,我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瞥了一眼掛在側牆的時鐘,把隨身物品放回背包後便離開出版社到了熙來攘往的旺角彌敦道。
待會是我中學畢業十週年的紀念飯聚,昔日大部分的同學都會出席,地點是在瓊華中心的一家火鍋店。
穿梭在比肩接踵、滿是低頭族的大街,終於到了中心的電梯口。
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是一則本地的即時新聞...
「【社評】香港楓樹出版正式結業 談香港小說出版的窘況 」
七月才剛開始了數天就已經接連不斷的有好幾所小說出版社被迫結業了......
不過這也就是現今香港的供求問題,人們的需求在近十年間,尤其近兩年就已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網絡小說已成大勢所趨,出版紙本小說只會是癡人說夢話。
閱讀紙本小說彷彿已被所有香港市民視為一等罪案,只能在家偷偷摸摸的讀著,若你能在街上發現有人手持著實體小說在讀,那將會比香港樓價大幅下跌更稀奇。
十年來,大家都對出版的小說無動於衷了......
「喂!阿樂!」驀地一把沈穩的聲音把我從沈思世界中抽回現實。
跟我打招呼的是中學的死黨,戴著一幅方框的黑眼鏡,名叫偉志,是個會計師。
在校服年代我們是無所不談的兄弟,彼此性格截然不同,他為人十分穩重、有點墨守成規同時每件事總是有十分完整的規劃;我則不太守規矩、很多時候也只有三分鐘熱度...
唯獨創作。
天馬行空的我以往總是把腦海中不能盡數的想法告訴他這個「樹洞」。不過,畢業以後見面的次數也就年漸變少,畢竟大家走的路也是迥然不同,而且他的工作時間跟其本人一樣毫不彈性,要在百忙中擠出時間還真不容易。
「兩年沒見了吧......」我莞爾一笑,拍了拍他厚實的肩膀。
「嗯。」他頻頻點頭:「一切還好嗎?」
我抿了抿嘴:「晚點在老地方聊一會吧。」
假日的火鍋店座無虛席,好不容易終於在人海茫茫中發現了舊同學的招手,我也揮手回應,坐在了男人一桌中。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彼此重逢時的招呼句總是八九不離十。
「肥亨那等人還是習慣遲到呀...」人群中的一把聲音,十年不見,我也有點認不出一些人的樣貌和姓名了。
「喂!林樂書!」坐在我旁邊高高瘦瘦的男人叫 Patrick ,關係還算不錯,不過也有好幾年不見了。
「最近有什麼搞作?」他問。
「還是老樣子吧...」我低聲說:「就是...寫寫小說、做一下出版的工作...」
「寫小說?你以前不是在讀社工嗎?怎麼跑去寫小說、當出版了?」Patrick 眉頭緊鎖地續問:「而且...現在這門行業也難以糊口吧......」
對,我以前真的在高中畢業後讀過社工,透過工作去聆聽不同人的故事是我當初入讀社工的目的,不過到了最後在社工系畢業後...我還是選擇了創作。
即使對很多事都是只有三分鐘熱度,但創作卻一試就回不了頭。
遺憾的是,在香港這片土地,創作的環境已經大不如前。
時代不同了,電影界沒有了八零、九零年代的精妙絕倫、小說界也隨著時代的步伐而快到了窮途末路的景況......
「還可以啦...至少還沒餓著。」我還是不想在這個場合跟老同學提起這個行業的現況。
「好啦,以你的性格我還是不會怕你死守在『創作墳墓』那邊啦。」Patrick 說後傻笑了幾聲,我也就擠出了一抹微笑。
以往舊同學聚會大家總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懷緬著在中學時期所做過的瘋癲事;這一次大家卻七嘴八舌的在談論工作和感情等的老問題。
人大了,觀點與角度都大相逕庭,現在大家大多都著眼於錢和愛情了。
我總是在聚會中裝餓一直吃東西、喝飲料,卻還是被人問到了我的近況。
每次輪到我發言總是顯得格格不入,畢竟他們絕大部分都是從事醫生、會計師等工作,「寫小說」、「出版」什麼的工作在他們面前都顯得有點怪模怪樣...
尤其現今這個時代。
不知是否我的過份解讀,大多同學的臉上都不約而同的寫著「可憐」二字,而他們也確實是不斷建議我另謀高就,滿口都是「二十八歲該想想未來如何」。
創作,在大眾眼中恐怕已經是條「無底隧道」——看不見未來。像我這種在「文化沙漠」中全職寫作、自資開出版社的人就更顯愚昧無知、不自量力。
只是這些年來,我一直確信只要堅持下去,創作一定還有明天的。
每天還是翹首以待著有實力的作者投稿、還是持之以恆的在討論區嘗試發掘新人......
改變整個社會很難,但至少我也要安份守己,堅守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