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你協助調查,我諗你都需要休息下。」眼前的警員完成初步口供,站起正要離開。

我坐在父親家中,心情久久不能平伏。

為何,他會突然自縊身亡……

就如North一樣。

父親是個堅強的慈父,絕不會離我而去。





我只想到一個可能性……

我翻查Whatsapp對話記錄,可是父親沒說自己探索達德學校。

那就麻煩了。

然而,我想起一個細節。

屏山文物徑,這是他上星期去的地方。





我立刻上網,尋找達德學校的地址。

廢墟是沒有地址的,Google只顯示出大概位置。

已經足夠了。

元朗屏山……

我瞪大眼睛,奔向剛才的警員,拼命指著手機:「係達德學校,我阿爸上星期去過達德學校!」





「係,咁所以呢?」警員認真問我。

「間學校有鬼架!記唔記得琴日單自殺新聞,North都係去過嗰度,然後吊頸死左!」

「先生我諗你壓力太大。」警員讓我平伏。

我卻無法停下。

「我好認真,間學校有鬼,有詛咒……我阿爸同朋友去過之後,都喺廁所自殺,擺明有關聯!」

「陳先生,我再重申,你需要冷靜,警方只會從實證角度調查案件。我相信你父親過身對你造成好大打擊,但請節哀順變。」警員拋下冷淡的一句,便走出屋外,向同僚匯
報案件。

我清楚知道,再吐槽都是沒用,只會被當成瘋子,一個不小心,或者就要送到青山醫院。





現在,只有無力感……

就在此時,門外出現一個人影,一個熟悉的人物。

「阿哥!」我立刻喊道。

「細佬!件事點樣?」大哥陳成走到眼前:「我已經即刻由上海飛返嚟。」

由案發到現在,只過了四個小時,他卻能趕過來。

「我哋會盡力調查,有消息將會馬上跟進。」一旁的警員說。

「阿爸點解會咁架?佢冇理由會……」大哥按著額頭,來回踱步。

「我都唔知道,我一返嚟就見到佢……吊住自己。」我無奈說。





「我接受唔到……」大哥坐在一邊,眼神緊張:「你留喺香港,唔係好應該睇住佢咩?」

「你怪我都冇用……」我不願爭辯。

「Nevermind。」大哥無奈搖頭。

「你而家點樣?留一陣,定走?」我問。

「我諗我會留一陣,公司嘅嘢遲下先算。」大哥回答。

大哥今年28歲,比我大四年,現居上海。數年前他的公司北上發展,而大哥得到提攜,成為上海分公司董事。

此刻,他還穿上那套帥氣西裝,可見是從公司直接趕來的。





二人坐在屋子內,靜靜思考,久久不語。

我們的父親,現已離開人間……

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

一連串撲朔迷離的事件,讓我無法喘息。

晚上,我和大哥二人才離開屋子,到附近餐廳吃飯。

我們沒談多半句,大概是想好好消化、沉澱。

說來,我們數年不見了,不知他近況如何。





儘管好奇,我也不會在此時此刻問。

吃過便飯,便返到家中,打算好好休息。

打開家門,裡面是混亂的空間,而且地方狹小。

「你重住呢啲地方?」大哥問我。

「係呀……」我無奈苦笑:「我諗要瞓住地下先……」

「唔啦,我去酒店。我好攰,想瞓得好啲。」大哥轉身,離開走廊:「遲啲再傾。」

我沒有怪責他,畢竟從上海趕過來,應該是疲憊不堪。

加上,大哥的經濟能力比我好多了,當然難以接受這種小房間。

我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白色的天花映入眼簾,單調的顏色使我更加悲傷。

我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人。

更甚是,我不知死因,那個埋沒的真相。

桌子上放著相架,那是父親、大哥和我的合照。我們三人笑容滿臉,拿著魚竿和戰利品,背景是絢麗的南丫島海岸。

一切歡笑,都成為歷史,成為回憶。

我想,過了今天以後,又是如何?

繼續工作?繼續百無聊賴?扮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離開,留下永不磨滅的傷痕。

不只是懷緬和惋惜,更是無奈和不忿。

為何?

我不知道,他們為何離世,為何會了結自己……

我無法接受,自己懵然不知……

我不甘心,他們就這樣白白死去……

我必須知道,那間學校「有」著什麼,令父親和North吊頸自盡。

最後,我想通了。

我頓時站起,拿出電話。

第一通電話:大哥陳成。

「喂?」

「大哥,我有個諗法。」我說。

「你講。」大哥沉靜起來,示意正在聆聽。

接著,我將North的事情告訴他,然後說出達德學校與父親的關連。

「係,所以你想……」大哥不解。

「我想親自去達德學校,調查發生過咩事。」我斬釘截鐵。

「阿正……」大哥語重心長:「唔好俾呢啲嘢影響,我覺得你諗太多。」

然而,我清楚自己沒有想多。

「阿哥,我知你唔信鬼,但好歹面對下事實。阿爸咩脾性咩性格你都知,根本冇可能自殺。」我嘗試說服:「加埋,我個朋友又一樣咁死,證明係有關連。啲警察唔信我冇
問題,但你一定要信我呀!」

「細佬,我諗你……」大哥無奈。

「阿哥呀,就去一轉睇下,又唔係話上山下海殺人放火。」我說:「無論你嚟唔嚟都好,我都會去。就係咁……」

本打算掛掉電話,大哥的反應卻讓我止住動作。

「好,好。我信你,就去一轉。」大哥說道:「我去搵個導遊啦,我識人。」

「多謝你。」我微笑。

「得啦得啦。」大哥回說。

接著,第二通電話。

這次程序比較複雜,我先是搜索North的探險片段,再從Credits一欄中尋找名字。

North不是獨自探險,至少還有一個錄影夥伴。

然而,我仔細翻找,也找不出一個電話來。

我只是知道,其中一個攝錄人員叫Sing。

Sing,唱歌……

到底會是誰?

這時,一段回憶畫面呈現眼前,那是大學的事情……

「呢個係我個friend,叫Sing。」North介紹道。

「你好。」我尷尬地微笑。

「哈嘍。」相反,他自然得多了。

我依稀記得,他是個頗陽光的男孩。

那時,是怎樣認識的?

驀然,頭頂上的燈泡亮起了,記憶源源不絕地湧入腦袋。

對,是在大學迎新營見過。

我二話不說,在電話裡努力尋找那個沉底的對話群組,過了十分鐘有多,才順利找出。

幸好,對方也沒有離群的習慣,我順利得到Sing的電話號碼。

還真希望,他沒有轉掉號碼。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撥號不到五秒,對方便接聽了。

「哈嘍,係邊位?」的確是Sing的聲音,絕無聽錯。

「Sing?你係North個朋友?」我緊張地問。

「係,請問你係……」聽此,那人立刻嚴肅起來。

「我叫陳正,係North個中學同學。」我說。

「我記得你,之前Ocamp見過下。」他回應。

記憶力還真不錯。

「我諗……條片係你拍嘅。」我進入話題:「係咪?」

「我唔想答你。」Sing不願回答,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誰會想勾起這樣不快的往事?

「我搵你,係有緊要事。」我提出請求:「我想請你,同我去一轉達德學校。」

「…」

此刻,我感受到對方震驚的情緒,因為Sing久久不語,而且電話不時傳來喘氣聲。

「我知,件事對你一定有好深嘅傷害,但咁先要面對,要知道究竟發生過咩事。」我語氣堅定。

「但係,點解會係你提出?你同North係……」Sing終於再次說話。

「唔係得North咁簡單。」我減慢語氣,讓自己冷靜:「你睇下新聞,有個老人家被發現喺屋企吊頸……」

我指的,當然是父親。

「新聞未有,但佢係……」Sing開始動搖。

「我爸爸,之前都去過達德學校。」我低頭,眼淚不自覺流下。

幸而,我們隔著電話,他看不見我流淚的樣子。

「我考慮下……」Sing拋下一句,掛掉電話。

無論如何,我都要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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