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經營指南: 第三十二節 來訪者（小矮人的一天）
第二章 六道樓蘭
第三十二節 來訪者（小矮人的一天）
咚...
深沈的鐘聲，沿著岩石層游走，輕輕搖晃著房子，使其變成搖籃床一般。
躺在床上的女孩一向很喜歡這種感覺。震動按摩著她的皮膚，讓她更無法下床了。
「嗯嗚...」
她把硬布拉回身上，翻了翻身。隨著她年歲漸長，這塊布也彷彿跟著一般變老，變得愈來愈硬，愈來愈不好用了。但說到底還是用了超過二十「擷」的長時間，也只好將就將就，畢竟她家又不是甚麼皇室貴族，沒辦法呢。
總之，石床的柔軟應該還能持續一小段時間，這怎麼能下床呢。
「嗯...還是『末刻』...還是休息時間...繼續睡繼續睡...」
於是，少女又躺了回去，準備再度做她的神奇美夢...直到——
「喂——！該起床了吧！小胖妹！」
直至被她老媽吵醒——或者正確來說，是被一腳踢下床，連床都差點被翻了過來。這種近乎恐怖襲擊的動作能被稱為「叫醒」某人嗎？至少在這裡，這種行動是完全合理，有如家常便飯的——
畢竟是矮人啊。
這個是，關於矮人女孩「塔塔美」的一天，一個普通的小故事。
塔塔美：「啊——！不還是睡覺時刻嗎——！」
被老媽踢到地上滾了好幾圈的塔塔美，並沒有喊痛，而只是立刻開始發洩起床氣。
母親：「看你都睡到腦子絞在一起了！今天不是要去王宮侍奉嗎？」
塔塔美：「啊...喔...咦...啊——！！」
嗯，忘記了。
少女嚇得整個人彈了起來，粗壯有力的雙腿穩穩著地，並用手拍了拍了自己的臉龐。
塔塔美：「忘記了啊啊啊啊——！！！」
這一叫，幾乎整個街區都要聽見了，其威力甚至不下剛才的報時鐘聲。不過，矮人鄰居們早就習慣這種突發性吼叫了，倒不是因為他們特別親切（雖然確實是），主要是——這小女孩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塔塔美：「媽媽媽媽媽媽——！早餐——！」
母親：「現在才急...好啦，早就準備了啦，快吃！」
塔塔美便氣勢凌人地跳下石梯，來到客廳，直衝到桌子面前。這桌子並非由木頭打造的，而是一塊微微散發著粉紅光的石英。仔細一看，這一整個家都是以各類礦石組合而成的，紅綠藍光互相交錯，簡直像一個巨大寶石盒。
塔塔美一看見那石英桌上之物，眼睛隨即發起亮光來——但並非是因為桌上的藍寶石盤子和紅寶石酒杯——而是，沒錯，當然是食物囉。
塔塔美：「今天好豐富啊——！媽媽我愛你——！」
母親：「吵死啦！快吃！」
今天餐單有哪些？一看——用力烤到接近焦黑的麵餅，其他食物放在其上；切成方型、隱隱透著粉紫色的硬麵包；三個奇形怪狀、起角、赤紅如血的薯類；兩根長長的硬皮瓜；三條連皮一起吃的直身粗蕉；以及令少女最為垂涎三尺，一尾炸到金香脆爽的魚。至於酒杯裡之物，則和往常一樣，裝滿黑水國民最愛喝的日常飲料「兩分水」——亦即2%的水加上98%的酒精。若不喝這個提神，一日的工作可不能正常展開——這國家裡流傳著這樣的說法。
塔塔美：「喔嗚啊好吃啊啊——」
母親：「給我好好用餐具！」
雖然是千篇一律的餐單，少女還是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那條炸魚，這可不是天天吃得到啊！再加上以兩分水暖身，源源不絕的能量感覺快要衝出來了。
於是，在高速把這些有機物通通送進胃裡後，體重頓時增加不少的塔塔美又衝去穿衣服。畢竟，已經快遲到了。由於今天要去王宮，必須要穿較體面的衣服——話雖如此，她也沒有多少套衣服，今天頂多就是把布料穿整齊一點而已。畢竟他們並非特別時髦的民族。
很快，她綁緊衣服、戴好帽子、踏上石膏屐、帶著背包——準備好囉。
塔塔美：「我出門啦～～！！」
母親：「小心點！」
女孩便踏出家門——或者正確來說，只是走出一個方形的洞而已。黑水國的國民都是自己人，根本不需要裝門。她從一條石柱的一個小洞口裡走出來，跳著走下一段繞著石柱的階梯，精神滿滿地以雙腳著地。階梯下放著一個玻璃提燈，塔塔美把它抓起，搖了搖，確保沒壞掉後，又打開旁邊的一個小石箱。
塔塔美：「嗚啊，都固了啊。太久沒用了嗎，唏～」
石箱裡是一堆灰黑的尖石塊，她便隨手抓起一顆，用力按住，念念有詞——便有藍色的「氣」從她手中顯現，從手臂移動到指尖，最終注入到石塊之中，在其上劃出發光的咒文符號。
塔塔美：「好了...這樣...進去！」
她把提燈揭開，把石塊用力一丟——僅一眨眼的時間，石塊竟已「融化」成黑色的黏油，填滿了提燈。她隨後又從口袋中抓出一根小木棒，往旁邊的石頭表面用力一擦，木棒便燃燒起來，看上去和火柴類似。用這火柴點燃起提燈，照明準備便完成了。
塔塔美：「不過仔細想想真的好麻煩喔...為甚麼去王宮一定要帶提燈呢...明明街上都有燈啊～」
正如少女所說，她所身處之地其實並不黑暗——那是個佈滿著石柱的大岩洞。往各個方向看去都如無窮無盡，從頂壁一直伸到地面的石柱如森林般滿佈，這些都是被稱為「高屋」的住家。每一根高屋表面都裝有油燈，整個社區的燈光加起來，就如星河一般美麗，塔塔美是這麼想的——雖然，她根本不知道「星河」長甚麼樣子，這不過是出現在古老神話裡的詞語而已。
塔塔美：「啊...滅了一盞...」
她抬頭看著自家的燈，發現其中一般盞並未發出燈光。是油燒光了吧？她可爬不到那麼高的地方啊...就在如此想之時，她的視線內出現一個相當高的影子。
塔塔美：「啊、早安！燈先生！」
哈拍：「喂喂！別老叫我燈先生啊！大叔我有名字的啊！」
（作者注：黑水國矮人並沒有早、午、晚的概念，因此這裡塔塔美說的其實並非「早安」，應該單純只是「安」。但考量到語意傳達，此處仍然使用了「早安」一詞，請各位留意。）
一個身高相當於兩個塔塔美，且更為壯實的男性矮人現身。塔塔美只能用力抬頭看他，不只因為他長得高，也是因為這男子正坐在某種魔物的頭上——該魔物有圓潤沈穩的身體，又直又長的頸子，加上一個讓燈先生能坐得舒服的頭頂，外形有點像長頸龍或長頸鹿。但和長頸龍不同的是，此魔物全身都由「虎眼石」構成，長著黑黃相間的條紋，動起來的時候會發出「咔咚咔咚」的岩石碰撞聲，卻又不會碎裂。
哈拍先生便坐在這魔物的頭上，勤努地做著他的工作——換燈油。這便是他被塔塔美稱為「燈先生」的原因。不過，這其實並非一個無禮的稱呼，反倒是一種名譽——在這黑水國之中，擁有一個「職業」是令人光榮的。雖然他的工作內容，單純是騎著魔獸走訪各個街區，替每一盞沒油的燈添油，如此簡單而重複，但他很滿足。
對於塔塔美來說，「成年」仍然是遙遠的話題，自己會不會被選上，從事某種「職業」，是難以想像的事。當換燈人好像也挺無聊的，但有甚麼不無聊的工作呢...
哈拍：「喂喂，你不是要去王宮勞動嗎？怎麼還在這麼晃頭晃腦？」
塔塔美：「啊對喔——！先不談啦，燈先生！」
在她東想西想的期間，已經快要遲到了。即使還沒有職業，但每一個安居在黑水國的人民，都有必須履行的「義務」。其中一個便是到訪「王宮」，進行義務體力勞動，亦即所謂的「侍奉」。而這勞動可是連小孩子都避不了的——實際上，為了對下一代進行實在的訓練，培育出符合傳統的堅強矮人，小孩子更是被鼓勵進行更多的侍奉。懶洋洋的塔塔美雖然對這規定極為不滿，但也毫無辦法——一切都是「王」訂定的。王是正確的，王的命令絕對不能質疑。
因此，她只能運作起有點發胖的身體，搖著提燈全速狂奔。
她穿過「高屋」林立的街道，越過數片紅色的豐碩農田，踏過整潔的瀝青大道，終於——
抵達了王宮。黑水國領土中的五大空洞裡，這是最大最美的一個。除了王宮，法院、祖先陵墓、劇院等設施，以及聲音能傳遍整個國家的大鐘都在這裡，沒有甚麼重要活動的話，一般都不會來訪呢。
當然，侍奉便是最常見的來訪目的。塔塔美上氣不接下氣地滾到王宮側門前，來到幾個高大威猛、滿臉長鬚的門衛跟前。這幾名門衛身穿銀光閃亮的硬甲，手上握著水晶大槌。
門衛：「喔，這不是塔塔美嗎。總算到了啊。」
塔塔美：「我...我...呼...沒有遲到...」
門衛：「哈哈沒關係啦。不過今天似乎有點忙呢，可能你會被侍奉官罵喔？」
塔塔美：「不會吧...哈...咦、話說，你們今天怎麼全幅武裝啊？」
門衛：「這個啊，其實我們也不太清楚，只是上頭突然這樣吩咐，哪敢不穿啊。」
塔塔美：「這麼古怪...總、總之我進去了！」
黑水國十年如一日，一般來說根本不會有擅闖王宮的白痴，所以門衛也不過是種做做樣子的「職業」而已。今天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有甚麼事發生了嗎？在這黑水國？這麼一想，反倒開始變得期待的塔塔美，把提燈放到門口的存放處，便進入王宮，穿過以寶石為牆身的走廊後，找到了「侍奉官」——也就是她的長官。
侍奉官：「啊！塔塔美！你總算來了！」
塔塔美：「哇對不起！我遲到了嗎！？」
侍奉官雖是女性，但和男性矮人一般壯健，長有白色的頭髮及鬢毛，長而亮麗。作為王宮的雜務打理人，無論何時都穩重得體的她，如今卻露出難得的緊張神情。
侍奉官：「人手完全不夠！你現在去廚房端菜！」
塔塔美：「咦這麼突然！？怎怎怎麼了嗎？」
侍奉官：「外來人啊！有客人來訪了！現在很混亂啊！」
塔塔美：「外、外來人！？真的有這種東西喔！？」
侍奉官：「我哪清楚啊！別多說了，快動起來！」
塔塔美：「知知知道！」
我只是來拭地的啊！如此在內心尖叫著的女孩，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狂奔至廚房。一看，每位廚子都在全力工作，整間廚房火氣驚人。如此陣仗，已經是宴會等級了吧。
塔塔美：（到底是甚麼重要的人來了...？）
廚子：「喂，小女孩——！」
塔塔美：「啊是——！」
廚子：「呆站著幹甚麼——！端菜到王殿去！」
塔塔美：「咦——！？」
王殿可是「王」所在之處。要端菜到那裡嗎！？咦～～！？
塔塔美：（誰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她只能緊張地端著一盤香味撲鼻的烤魚，穿過人來人往的混亂走廊，往王殿狂奔——
最終她看見了。兩個人影。
並不是她故意去看的。在場無數人之中，這兩個人釋出與眾不同的氣場，任何人都只能默默看著他們——
其中一位便是「王」。穿金戴銀、英氣勃勃的黑水國王，正威風地坐於王座，俯視眾人。
至於另一個人——那是甚麼？塔塔美從未見過這樣的人。與矮人相比瘦弱得多的體格，長著一頭黑得不祥的長髮，卻沒留任何鬍鬚，皮膚白淨得像水晶一般；但奇怪的是，塔塔美從這人身上，感覺得出一種異樣的魔力。他不是一般人。他與「一般人」這個詞的距離極遠。
他就站在王殿中間，直直地看著「王」，並未跪下。
於是塔塔美不禁這麼想。
他也是王嗎？
不論如何，女孩只能不安地放下盤子，試著認真聽他們的對話——白痴也知道，他們一定在進行相當重要的會談。到底內容是甚麼呢...
矮人王：「我拒絕。」
盧德：「咦。」
黑水國民的聽力本來就相當強，而其中塔塔美更是擁有順風耳。因此，雖然男人發出的那聲「咦」事實上弱如吹氣聲，這女孩還是聽得清楚。她已經沒辦法無視如今在王座廳上開展的話題。
於是，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頭偷看——那男人雖然「咦」了一聲，表情卻未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嗯，這可不是誇言，畢竟那缺乏胡子的臉容實在太容易透露表情了吧？但那男人的臉部肌肉卻沒有這種跡象。實際上，甚麼跡象都沒有。這男人和他詭異的黑髮一樣，整個人都很「黑」，根本無法看透。
雖然用了奇怪的形容，但塔塔美已經找不到別的詞語去準確形容此位人物。畢竟她又不是「作家」，只是個呆呆的小女孩啊。
盧德：「這樣啊，真遺憾...貴國有著自己的理由吧？」
男子接著說話，用的是一種塔塔美從沒聽過的聲線。連「聲線」都是新的，今天塔塔美可真是大開眼界——不、大開耳界？那聲音很柔和，同時又很冷酷，好像並未含有任何激情。黑水國人民都不會這樣說話的，大家都是想到甚麼就說甚麼啊，少女如此回想。這男人的印象，在她腦海中變得愈來愈奇怪，同時又愈來愈令人期待了。他到底來做甚麼的呢？
話又說回來...塔塔美從沒見過外來人，所以不清楚。外來人都是這樣冷冰冰的嗎？一看，黑髮男背後還跟著另外兩個人——嗯，有胸部的，所以說是女人囉？是這男人的妻室嗎？
有一位，與男人同樣極為瘦弱，臉還尖尖的，身體曲線彎得相當古怪，好像某種幻想出來的雕像。然而...雖說完全不符合矮人的審美，不知為何塔塔美仍然只能用「美」去形容這位女性。她感覺自己像看著某種上古寶石似的——如果看不懂，只是因為不懂得欣賞而已。
另一位，就更古怪了——這次連「人」都算不上啊？實際上只有「一半」。上半身雖然如卵石般又白又滑，下半身卻連接著一種長有八隻腳的黑色怪物，看上去令人不怎麼舒適——更不祥的是，這東西和神話中出現過的「怪物」描寫很接近。不知是否由於此原因，光是看著這位女性，便不禁全身發抖，不想靠近。
他們就靜靜地站在王座廳裡，並沒有下跪，但舉止極為恭敬有禮，散發出塔塔美從未見識過的異樣氣質。這就是外來人嗎？外來人都是像這樣的？和她平常作夢夢見的完全不一樣啊，太神奇了。
矮人王「古華述」大口喝酒，用力呼出一口氣，便接著說話，聲線之強足以震懾整個大廳。
古華述：「嗯！正如閣下所言。按照古老祖先們的教誨，我們沒辦法帶汝等離開這國家。本王身為一國之君，始終有必要的考量。」
盧德：「這樣啊...」
塔塔美：（咦？他們的目的是...想到「外面」去？真大膽啊...）
古華述：「對啊，不然你看，這可是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呢！啊！你叫塔塔美吧？」
塔塔美：「啊是！」
塔塔美嚇得全身上下的肥肉都震了一下，耳朵更是跳個不停。據聞古華述王有辦法記住全體國民的樣貌和名字，莫非真有其事？
雖然有點高興，但問題是這下子，那幾個外來人也都盯過來了。在這種時候避開視線不太禮貌吧...
塔塔美：（哇...他的眼睛有點可怕啊...）
只是一瞬間，她和那男人四目相覷了，並發現對方的瞳孔是血紅色的，又美又不祥。她甚至沒空去注意自己震得有多厲害了。
盧德：「你好，塔塔美妹妹。」
塔塔美：「咦、啊...你你你好！」
塔塔美：（和我說話了啊...這倒是意料之外。他應該不是壞人...？）
古華述：「嗯，塔塔美可以證明一下嗎？這是孩子們也會知道的事吧？」
塔塔美：「是、是！大家應該都聽說過的，因為這是爸爸媽媽都會告訴我們的神話故事...？呃、就是、黑水國外面會有好多可怕的怪物、有個叫天空的東西充滿著不祥的詛咒、還有惡魔在追殺我們...我們只要躲在國家裡就能平安。大、大概是這樣...？」
古華述：「很好！嗯，就是這樣，我們不可以帶你們去外面的世界。所以請理解，本王可不能突然打破規矩。」
盧德：「可以理解...」
古華述：「好了好了好了，這種嚴肅的話題就先到此為止啦！」
王拍一拍王座，突然變為笑臉，開始玩弄起自己的胡子。
古華述：「氣氛似乎變得有點冷呢！請不要誤會，知道還有我國以外的人在，說到底還是很高興！雖然不能成全汝等的願望，就讓我們交個好朋友吧！來來來，就座吧，總之先吃飯啊，吃飯！我為汝等準備了最上等最高級的國宴喔！喂，繼續上菜！」
塔塔美：「啊...遵命！」
盧德：「好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萬分感謝貴國的熱情款待，本人期待與貴國的關係能固如金石。諸位，請就座。」
古華述：「喝——！」
說到這裡，古華述王居然把自己的王座硬生生舉了起來，走下階梯，「咚」一聲放到地上，滿意地重新坐好。看來是不想和客人離得太遠吧？外來人們似乎稍微嚇倒了，但也馬上回到各自的位置就座，動作如仙人般優雅。
塔塔美：（啊...得繼續上菜！）
逐漸跟不上事態發展的女孩，總算意識到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繼續把菜端上去。於是她又衝回廚房，從那火地獄中抓出一盤紅薯，又回來這裡。
塔塔美：「請、請慢用...」
然而，就在她把盤子端向盧德桌上的途中——
塔塔美：「哎啊——！」
盧德：「喔。」
她摔倒了。
更糟的是，她那圓滾滾的身體幾乎把盧德的餐桌推倒。
更更糟的是，她撞上去的同時把桌上的酒翻傾了。
更更更糟的是，她手上的紅薯全都掉到盧德身上了。
更更更更糟的是，包括古華述王在內，全個王座廳的人都在看著這畫面。
塔塔美：「哇啊啊啊啊——！！」
如果她能保持冷靜的話，或許還能留住少許面子...可惜她沒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識，以強大的胸腔力量叫了出來。
塔塔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手忙腳亂地試圖執撿掉在地上的食物甚至是酒，但只是令情況更為混亂而已。
盧德：「塔塔美妹妹，請冷靜下來。不用緊張，這只是小事。」
塔塔美：「啊、是是是——！」
古華述：「嗯，這真是...盧德閣下，實在抱歉——」
盧德：「不不，請各位別在意！這讓我想起我這邊的孩子呢，哈哈。請別怪罪這女孩，她只是太緊張了，是這樣吧？」
塔塔美：「是是是的！對不起！」
古華述：「嗯...本王明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塔塔美。」
塔塔美：「知知知道！」
女孩忍著淚水，對著盧德及古華述下跪了好幾下，喪氣地逃出大廳。她已經沒心思去回想，到底剛才是被甚麼絆倒。
盧德：「話又說回來，即使是小孩也要盡勞動責任，這是貴國的傳統嗎？」
古華述：「正是如此！黑水國的每位國民都有令人驕傲的義務...」
閒聊的聲音就在她背後慢慢消失，塔塔美最後回到寧靜的走廊，能清楚聽見自己心臟在高速跳動。
塔塔美：（嗚哇啊啊...不行了，受不了！壓力好大啊！我看還是找點別的工作做吧...）
不能再回到王座廳了，塔塔美在心中如此決定，她寧可選擇去洗廁所之類的。於是，她開始在又大又長的走廊中遊走，想找到其他人，就在這時候——
塔塔美：「嗚哇！」
被人撞倒了！
她在地上又滾動了好幾圈，是被大人撞倒了吧？雖說她的肉體不至於會因為在地上滾動就受傷，但今天實在夠驚嚇了。
「噢，抱歉喔，沒事吧？」
是一把極具磁性、蘊含著無限力量的聲音。
塔塔美：（咦？好好聽的聲音...王宮裡還有這樣的人嗎？）
畢竟王宮裡的人大部分都見過啊...她一邊想著一邊站起身，定神看向剛才與她碰撞的對象——
發現並不是她認識的人。
塔塔美：「咦...」
實際上，根本不是個人。
難陀：「嗯？怎麼了，受傷了嗎？」
那是一隻從未見過的魔獸——黑色的身體，赤紅色的毛髮，四足步行，長長的尾巴還吊著一個包袱。如果不是正在流暢地說話，塔塔美還以為這只是某種雕像。
塔塔美：（話說回來，這麼小一隻東西，居然能把我整個撞飛啊...？而且剛才完全沒聽見他的氣息...）
塔塔美：「啊，我沒事，我很習慣在地上滾...話說你是...」
少女本來想問問對方的身份，卻發現如果說「甚麼人」，似乎不太對，這怎麼看都不是人啊；但說「甚麼東西」的話，感覺又沒有禮貌。就在她糾結這種小問題的時候——
難陀：「喂，聞你身上的味道，你剛才應該到過那個王座廳吧？」
塔塔美：（噫！被發現了！？）
難陀：「你有聽見他們在談甚麼嗎？」
塔塔美：「呃...雖然沒有聽到全部，但應該是——」
到底是怎樣「聞」出來的啊...？不得已，她只好將所聽之事，如實轉告這隻來路不明的怪物。她從這生物身上感覺出難以名狀的「氣勢」，使她難以拒絕其要求，不知不覺中只能順其意。當然，也有可能單純是她比較呆頭呆腦吧。
難陀：「...嗯，這樣啊。那小子也會失手啊...哈哈哈！哎，算了，不可能事事順利的呢...嗯？」
塔塔美：（靜靜地...逃...）
少女決定趁怪物在自言自語，盡快脫離其視線，捻腳捻手地移動。她的直覺正在「咚咚咚！」地發出警號——這美聲怪獸肯定不是甚麼善類，被纏上的話會有大麻煩！
塔塔美：（只要別發出...聲音...他不會發現的...）
難陀：「胖妹，慢著！」
塔塔美：「嗚哇——！」
遺憾的是，怪物轉瞬之間已出現在她背後，用利爪輕柔地按著她。
塔塔美：「請...請問...有甚麼事嗎...」
難陀：「反正老子閒著也是閒著，來帶本龍逛逛這個黑水國吧。」
塔塔美：「咦...？我...我不行啦...」
難陀：「有甚麼所謂，你看上去也沒別的事在忙吧。」
塔塔美：（被看穿了——！！）
塔塔美：「不要——！請放過我吧——！」
難陀：「喂！別跑啊！」
絕對不能和這東西扯上關係！塔塔美一邊在心中默念這意志，一邊在金光閃閃的走廊裡狂奔，腳下的石膏鞋發出清脆的聲響。
塔塔美：（對了！既然如此，乾脆回去找侍奉官阿姨，讓她給我安排別的工作！）
就這麼決定了！於是，她在迷宮般的通道內左穿右插，希望能以地形優勢甩掉那怪物，最終直衝進侍奉官的房間。
塔塔美：「侍奉官——！請給我別的工——」
然而，強烈的酒氣突然攻進她的鼻孔內。眼前的一幕是——
都靈：「來來來大姐！真是豪邁！我幫你再倒一杯！」
皎月：「哇哈——！大姐酒量真厲害啊——！再喝——！再喝——！」
侍奉官：「啊——哈哈哈！你們這些小傢伙也不賴嘛！來！不喝醉可別給我回去喔！」
眾：「啊哈哈哈——！」
塔塔美：「...哈？」
眼前出現的，是熱鬧至極的拼酒大會。等一下？甚麼時候？塔塔美心想，她離開這房間去工作，連半刻都不到啊？
如今，侍奉官早已喝得滿臉通紅，胡子興奮得四處飛揚。在她兩旁的，則又是從沒見過的不速之客——其中一位長著一頭藍寶石色的秀髮，另一位則有著紅寶石色的發光瞳孔，兩個人都相當細小，聲音卻異常地大。
桌上以及地下早已放滿了酒杯，從這漫延的酒味來推斷，他們已經喝了一段時間了。
塔塔美：（這...又是誰啊...？）
難陀：「喔，還在喝啊，青春少艾們。」
塔塔美：「嚇啊——！！」
神秘生物再次毫無氣息地出現在她旁邊，而且明顯認識這兩個小矮子。於是，他們也都轉過頭，醉得高漲的幾雙眼睛狠狠盯著塔塔美。
侍奉官：「喔？這不是塔塔美嗎？工作做完了嗎？」
都靈：「噢，是認識的人嗎？你好啊。」
皎月：「出現啦——！新的對手——！來一起喝爆啦——！」
塔塔美：「不要——！！」
這地方不行了！塔塔美立即拔足狂奔，放棄拯救被灌醉的長官。保命要緊啊！
塔塔美：（對了！我記得，這裡應該還有其他文官的！衝啊！）
確實，王官裡不太可能沒半個人吧。塔塔美知道，附近應該有著負責編輯歷史的「史官」——雖然不清楚有沒有用，但總比自己一個小女孩強吧。於是，她又衝過數條華美走廊，來到歷史室——
塔塔美：「不好意思！王宮有一堆古怪的人——」
史官：「喔喔喔啊啊～～！」
羽：「太大聲了！誰准你這麼吵了！」
宮：「調教得還不夠啊。這下得祭出金剛杵了...喔啊？哎啊。這裡兒童不宜喔。」
塔塔美：「...咦咦？」
這一次，塔塔美何止看見不速之客，更是目睹人生中從未見識過之景——健壯的史官被詭異的方式綁了起來，就這樣吊在房間中心，眼睛和嘴巴更是封得密實。
站在旁邊的，則又是兩名相當瘦削的矮小女性，穿著一紅一藍的長衣，展露出幼滑美腿。然而與此美感相對，她們手持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棒型器具，圍著被吊起的史官，不知道在做甚麼。這畫面，已遠超天真的塔塔美所能理解。
塔塔美：「哇——！這又是誰！你們在對史官做甚麼！」
宮：「...歡喜法的修行。嗯。」
羽：「就當是這樣吧。」
史官：「啊——！被本國的人看見了——！但感覺好興奮！！」
塔塔美：「...！？」
難陀：「嗚哇，玉皇大帝啊...哈，興致很高昂嘛，兩位惡婆娘。」
宮：「啊，小小的龍王。嗯，難得的肌肉男。雖然這種大胡子我沒有特別喜歡...先將就將就，解解多年之癮。」
難陀：「話雖如此...雖說老子是沒所謂，但真的妥當嗎？把人家的官拿來這樣玩。」
宮：「哎啊，你可別說，這傢伙很有潛質呢。你說是吧？」
史官：「啊...哈...是的！小人未曾體驗過如此刺激的肉體運動！小人必須將其清楚記載於歷史裡！」
塔塔美：「請不要記載這種東西——！」
難陀：「哎，這可不是小孩子該看的東西...喂，別管她們了，胖妹。」
塔塔美：「啊！」
女孩總算放棄思考眼前的怪象，神志重新回到眼下最重要的事上——逃啊！
塔塔美：（不行！到處都是這些怪人！只剩下最後一條路了！逃出去找門衛大哥們！可靠的大哥們一定可以救我的！）
於是她再一次甩掉難陀的尾巴，逃離那個古怪的房間，衝出已被嚴重滲透的王宮——
塔塔美：「大哥們！有可疑的入侵者——」
守衛：「喝啊啊啊啊——！！」
胡笳：「吽啊啊啊啊——！！」
——只看見兩個巨大的手掌碰撞在一起。
塔塔美：「...啊？」
定神一看，大門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大張桌子，桌子兩端正站著兩位猛士——一位是強壯的矮人門衛，另一位——這又是甚麼？這次倒不是弱不禁風的身體，而擁有毫不遜色於門衛們的鋼鐵肌肉，但頭上卻長著怪物的頭，更有兩隻角。
這兩位大力士各自伸出右手，抵在桌上，互相緊握。兩人的肌肉不斷漲大，青筋在上下遊走，鼻孔甚至還噴出火熱的蒸氣。似乎是在進行一種比拼力氣的對決吧？
眾：「喝！喝！喝！喝！喝！」
呼麥：「老牛！上啊！上啊！」
圍繞在桌子四周，其他門衛都在起哄，其中還混著一個同樣長著怪獸頭的大力士。他們用腳或兵器敲擊地面，盛況空前。
胡笳：「喝——！」
門衛：「嗚！？」
很快，胡笳一用勁，把對手的手臂整個拍到桌面上。
眾：「嗚喔喔——！太厲害了！已經二十連勝了！太強了吧這兩個獸人！」
胡笳：「吽吽吽！還有誰——！」
門衛長：「接下來由我上吧！」
眾：「喔喔，隊長！總算出動了！可有好戲看了！」
城門前方便如同慶典會場般，充分散發著汗水和熱氣，以及極具男子漢氣息的歡呼。這一刻，似乎已經沒人打算去守門了——雖說王宮裡早就有一堆怪人到處跑了。黑水國人向來是不拘小節、粗枝大葉的民族，但事情發展到這地步，仍讓塔塔美陷入長久的沉默。
塔塔美：「...」
難陀：「...」
難陀站直身子，拍了拍塔塔美的肩膀。
難陀：「...習慣就好。」
塔塔美：「...難陀先生是吧？」
難陀：「嗯？」
塔塔美：「...你想逛哪裡...？嗚嗚嗚...」
看來是逃不掉了。
於是，大鐘再度雷鳴，標示著又一「刻」過去：在沒有日夜變化的地底世界，黑水國民就是靠這個大鐘去計算時間。某程度上，這個比人要高上十倍的大鐘，擁有遠超王的權威，俯視整個國度。
鐘聲除了響徹王宮外，產生的低頻音波會穿透各條地道，抵達黑水國的每一片國土。聽覺敏銳的子民們，沒有一個能無視這和諧又隆重的聲音；實際上，就算聽不到，身體都能清楚感受到地面的震動，不溫不火地傳遍身體。如此，被大鐘溫柔地提醒著的人民，每天各自安排工作、休息、娛樂，日子對他們來說是單純而安穩的。
話又說回來，除了黑水國民眾，這裡還有一個人...或者說，一隻生物，亦能清晰地聽見鐘聲。
難陀：「啊——！又來了——！」
塔塔美：「咦！？啊、你說鐘聲啊？怎怎怎麼了！？」
難陀：「喔，這原來是鐘聲喔...？老子還以為是甚麼大殺傷力武器呢...每次都震得我耳鳴啊！煩人！」
塔塔美：「這麼誇張...？難陀先生的耳力也太厲害了吧...」
如今，兩人正在一個市集中穿行。說是市集，其格局卻異常華麗——這是個由成千上萬塊玻璃磚堆疊而成的迷宮，甚至算得上是個獨立的小鎮了。無數矮人佔據著各自的地盤，地上擺著五顏六色的硬布，上面放著五花八門的商品；同樣成千上萬的還有照亮著市集的燈光，在玻璃磚之間往四方八面穿梭，最終成為無數道圍繞著市集上空的彩虹。顯然，難陀非常滿意這個格局，尾巴擺得厲害。
難陀：「喔喔！喂！那個是甚麼？」
塔塔美：「啊...那個是在進行『巖舞』喔。」
難陀用長長的利爪一指，前方有一位眼神犀利的男性矮人，正半跪於地，反覆觸摸著一個雕刻——看上去是用一大塊深綠色的砂金石所雕成的犬型石雕。看上去有點像石獅子啊——正當難陀如此思考之際，強光突然從那矮人的手掌中耀出，隨即進入石犬的表面四處流竄，難陀可以清楚感應到可觀的魔力流動——更準備地說，他甚至能「看見」。在他眼中，似有數條七彩絲帶連接著矮人和石犬，且在強烈震盪著。
然後，那石犬就活過來了。
難陀：「喔喔！會動！動起來了！」
塔塔美：「這麼說來，外來人的難陀先生應該不知道這個...這就是所謂的『巖舞』——是將靈魂注入到岩石中間的一種魔法...算是創造生命的法術？被賦予了活力的魔物能動多久，似乎就是看施法者的經驗呢。」
難陀：「你知道得可真清楚啊。該不會你也會這個術吧？」
塔塔美：「嗯？當然會啊。大家基本上都會啊。呃、雖然我沒有太擅長...就是...我最擅長讓石床變軟一些...哈哈...」
難陀：「呵呵，這地方真是來對了，嗯...有空教教老子吧？」
塔塔美：「哎？不、這個...我不懂怎麼教...」
當然，這條龍只是稍微說說而已。透過仔細觀察那股魔力的「色澤」、「結構」、「風味」，難陀早晚可以將這魔法盜取——就看他何時心癮起。
但現在呢，唯有繼續慢條斯理地閒逛，才是正事。
難陀：「噢！這些又是甚麼！？」
塔塔美：「這邊的都是提燈啊！怎麼樣？我們工匠的手藝很厲害吧？」
用「厲害」這個詞其實相當不合適，那是另一個層次的東西——七色玻璃被扭曲成超現實的形狀，圓與方相互交錯，彷彿藝術家筆下的幻想作品——但那卻是隨街擺賣的提燈而已。這樣的商品，滿街都是，似乎也不是甚麼貴重品。
難陀：（這麼說來，與外界封閉成百上千年，在某些地方總是變得特別誇張啊...挪得和樓蘭都是這樣呢...）
對本國人來說習以為常，毫無特色的日常事物，對外來人來說卻有巧奪天工之妙，這便是所謂「文化」的有趣之處。難陀便繼續在玻璃市集中左穿右插，帶著彷彿要把所有商品都閱覽一次的氣勢。苦了的倒是塔塔美，她本來可是打算逃回家睡大覺的啊。
難陀：（記得那小子說過...只要看看平民能買到的商品種類，就能了解一個國家的繁榮程度...好像叫甚麼...宏觀經濟...？那小子總愛顯耀這些名詞啊...不過如此一看？）
如此一看，這黑水國倒算相當繁榮——至少，雖然這麼說稍有不妥——比起維持半殘狀態的挪得和樓蘭，這國家肯定有在活躍地運作。
放眼看去，地攤上的商品林林總總：最主要的有食物，包括各種紅色農作物，如薯、瓜、長身麵包等，部分竟能比人還高大；又有人在當場烤麵餅，把食物烤到變焦似乎是黑水國人的習慣，用烤餅香味進攻整條街；除了主食當然還有酒，賣酒的地攤數量毫不輸給主食，在某些區域甚至整條街都在賣酒——滿臉通紅的矮人們，不論男女老幼，更會把這種酒街擠得水泄不通；顯然，矮人們買了酒就會當場喝掉，最終街道就變成了把酒狂歡的宴會會場，商家對此一臉習以為常，看來這種突發性的宴會，在這市集是每日上演。
然而，這些看似粗野的矮人，心中也並非只有吃吃喝喝——各樣工藝品也是市集內受歡迎的產品：除了剛才提到美輪美奐的提燈，尚有手藝同樣奇奧的酒杯、碗、刀具、桌椅等，全數由玻璃、礦物、寶石混合製成。這麼說起來，難陀突然發現，來到這國家後從未見過任何木工製品；實際上，連一顆樹都沒看見過，所有物品都是閃爍著光芒的寶石——而黑水國民們，似乎並不認為這是「奢華」；對他們來說，這些半透明、閃亮亮、又藍又紅的結晶體，不過就是「石頭」而已。
閃閃生輝的商品、香味四溢的街道、豪邁又熱情的討價還價聲、還有不時從附近傳來，某種撥弦樂器的旋律——這便是難陀所見的黑水國眾生相了。對此，龍王的評語是——
難陀：「真是好地方啊。」
塔塔美：「咦、啊...謝謝誇讚？」
不過，這熱鬧的氣氛並非毫無中斷——其原因正是這條大搖大擺的龍（笑）。
工匠：（咦...？我們有造這種雕像嗎...？）
婦人：（等一下，那東西在說話耶...眼睛看上去倒像是人眼...）
商人：（雖然剛才有收到消息，但這東西...就是外來人...？嗯...外來人都是這樣用四條腿走路嗎...得記下來...）
塔塔美：（嗚哇哇哇...！完全被當成焦點了啊啊...！）
是的，難陀實在太顯眼了——這隻已經長到美洲豹大小的四足動物，走起路來搖頭晃腦，長長的尾巴左搖右擺。更詭異的是，他的聲線以矮人角度來說相當標準，令人更摸不著頭腦。
然而，感到困擾的絕非難陀本人——反倒是同行者塔塔美。
塔塔美：「我們...好像被猛盯著啊...嗚哇哇...」
難陀：「嗯，確實是呢。是沒見識過本龍的超凡氣質吧，哇哈哈！」
塔塔美：「難...難陀先生....你真有自信啊。」
難陀：「嗯？為甚麼要沒自信？你沒自信嗎？」
塔塔美：「我沒多少啊...你看，我都還沒開始長胡子，這樣被看著好羞恥...嗚嗚...」
難陀：「喔，這麼說來，你們不論男女都長著胡子啊。」
塔塔美：「嗯啊，這是一定的啊...雖然想這麼說，但我今天知道了，外來人好像都沒長胡子呢？」
難陀：「噗噗，那小子才不適合留鬚...嗯，確實如你所說。我們不來的話，你就會永遠認為人一定要留胡子吧？但你看，老子也沒有長啊，仍是如此帥氣吧？哈哈！」
塔塔美：「這個嘛...你身上的紅色毛髮確實很好看啦，不過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見紅色的毛呢，真奇怪...」
難陀：「還有更多你想都沒想過的玩意喔。你想看嗎？少女。」
塔塔美：「咦？呃...應該想...吧...？我也不太清楚...」
難陀：「...這樣啊。我懂了。」
塔塔美：「嗯嗯！？甚麼意思？你懂了甚麼？」
難陀：「我從剛才就在想了，你瞧——你的同胞們對本龍的存在感到奇怪，竊竊私語，而沒有一個敢上前一探究竟。如果是我們這邊的傢伙啊，告訴你，當場就會撲上去圍捕，然後試著用酒灌醉囉，哈。」
塔塔美：「咦～？這樣也太誇張了吧...我們也沒熱情到這地步啦...」
難陀：「遺憾啊。就是這點令人遺憾。你們千百年來都習慣了這樣的『日常』，這樣可不好。」
塔塔美：「不好嗎...？」
難陀：「總有一天你...你們會懂的吧。至少現在來說，對我們可不好——我等不會停留，我等永遠會繼續前進。這裡確實是個好地方，但要是待得太久，連呼吸都會變得困難起來啊！老子啊，一定得吸到外面的空氣！」
塔塔美：「外面...」
與盧德不同，難陀的一番話並沒有甚麼特別用意，單純是心情好而說得比較多而已。然而，這些話語卻像一顆堅硬的釘，重重地打到塔塔美的心中，對她的未來產生了重大影響——但這也是後話。
難陀：「喔，這個看上去好吃！」
現在，還是先悠閒地過完這一天吧。
難陀：「對了，胖妹，你有錢嗎？」
塔塔美：「咦！？你沒有錢喔？」
難陀：「嗯...沒有。借本龍一點錢吧，我會還的啦。」
塔塔美：「不、不要！這是我重要的錢——！」
今天，本是平常的一天。但同時，卻是黑水國之國運，以及每一位國民之命運轉捩點——目前還沒有人能預視到這一點...
不，說不定。
除了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