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經營指南: 第二十三節 失算
第二章 六道樓蘭
第二十三節 失算
此是聖人三業無謀而徧應一切，亦名三不失，三輪不思議化也，亦名三不護。
——《觀音義疏下》
現場的空氣暫停流動了十秒。這十秒裡鴉雀無聲，氣溫突降，所有人下意識忍住呼吸，視線左穿右插。眾人皆趁機理清目前的混亂狀況，尤其是完全被牽著走的漱玉。一下子實在發生太多事，出現太多的人了，現在登場的又是誰？這巨大的骨頭？她看了看仍然遊刃有餘的盧德，從他臉上已再也讀不出任何情報了。
漱玉：（莫非這便是盧德口中的...）
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中，顯然有一人特別容易搶去視線——不，這還是人嗎？是妖怪吧？雖然由身為「鬼」的漱玉來形容難免微妙，但這是一具會動會說話的白骨精啊。
漱玉：（白骨精居然跑到唐僧那邊，三流小說裡也沒聽過如此安排啊...）
表情稍為平伏的美人定睛一看，此骨頭臉相不祥，眼洞似在痛泣，卻又發放出令人恐懼的眼神，空洞的喉嚨內吐出來自冥府的氣息。只剩骨頭的身體看似虛弱，體型卻大如妖魔，擁有至高無上的存在感。既然在這種時候登場，恐怕這便是盧德勢力裡最為危險的存在了——真可謂「死神」。
至於旁邊那女人——布披身，目不視物，柔美的身姿展現著高人一等的氣息——除此之外倒是沒看出甚麼，氣息很弱，應該只是個隨從吧，漱玉如此想。
氣氛頓時變得相當詭異，連本來形成包圍之陣，聲勢正盛的鬼魂們看見這白骨死神，都暫時停下了叫囂。同樣作為已死之人，鬼道們直覺地發現，這死神的等級在各種意義上都遠比他們要高。
而另一邊，面對久未見面的不死者，盧德所做的是——
瘋狂打眼色。
盧德：（就是現在！靠你了！神父，拜託看得懂啊！）
韶光：「嗯...」
盧德正在以各種微表情嘗試與韶光溝通。大概因為相處時間還不足夠？抑或韶光在人格上和那群小鬼不同呢...盧德不肯定他能否聽懂暗示。
拜託了。
於是，不死主教清了清不存在的喉嚨，以低沉到有點過份的聲線開口。
韶光：「啊...咳。何人...膽敢加害吾友盧德？吾...死亡之神...嗯...亞茲拉爾。若繼續咄咄迫人...本尊可不會放過汝等...就讓汝等體驗下永生之苦...」
此言一出，眾鬼皆不禁後退，連漱玉也被那不祥的聲線震懾。
盧德：（很好！看得懂！）
韶光：（唉...怎樣都好了...）
是的，虛張聲勢、故弄玄虛——盧德一家的經典招數。雖然老套，但如能不費力氣而解決事件，那何樂而不為呢。
漱玉：「這...又是從哪裡...」
盧德：「是蝙蝠啦。抱歉了，再說下去我就要變成話太多的反派了...韶、咳、亞茲拉爾先生，讓他們見識一下吧。」
韶光：「嗯？啊...咳，覺悟吧！」
一股黑色雲霧從死神的黑袍末端冒起，他身後突然出現兩個人影——這次比韶光自身更高大，甚至連馬面都要舉頭觀望，而他看見後更是大驚失色，本來已很紅腫的臉容變得更為誇張。
呼麥：「啊！？你、你、你們、們、們...怎麼會...」
一看，這兩人身型極為高瘦，頭戴的長筒帽子更在視覺上增添壓迫感；一人穿白服，一人穿黑服，毫無生氣，面目皆難以辦認，手執殘破羽扇，黑色的液體從長袍滑落。他們身後明明空無一物，卻好像有陣陣哭泣聲傳出。若果盯著他們的臉看，便會不受控制地作嘔。
呼麥：「黑白...臉...咳，你們不是死了...」
韶光：「本尊以神力將他們的魂魄帶回來了...這不過是...吾力量的百分之一...哇哈哈哈...」
韶光：（其實只是在路途中撿到屍體啦...）
盧德：（啊，沙漠可以保存乾屍啊...）
死靈術。這是韶光從魔王降格為「不死者之王」後，反而獲得的能力。當然，這與真正意義上的「復活」距離甚遠，不過是讓屍體重新動起來而已。換句話說，現在站在韶光身後，氣勢迫人的「黑白臉」早就死透了，現在不過是韶光的扯線人偶罷了。
韶光：（雖然這種力量...實在令人反感...還是得以大局為重嗎...）
黑臉：「奴等已——服從亞茲拉爾大人——感覺——很好——」
白臉：「沒錯——感覺——重新活過來了——大家也——一起——」
韶光：「就是如此，汝等何不臣服於吾等——」
漱玉：「...黑、白，你們還能說出我的全名嗎...？」
黑臉：「...」
白臉：「...」
韶光：（盧...盧德先生...？）
盧德：（不不不別看著我！會穿幫的！隨便混過去吧！）
韶光：「啊...嗯...咳...」
黑臉：「不是——奴等的——記憶——混亂——」
白臉：「真的——請相信——沒有騙人——」
漱玉：「...」
韶光：「哈...哈...？」
此刻，在場所有人都發現一個新的事實——韶光神父演技好差！
漱玉：「呼麥，那是假的！砍了那具骨頭！」
呼麥：「竟、竟、竟敢騙俺——」
盧德：「備戰！！」
韶光：「誒！？等、等一下，暴力是不好的——」
就在韶光嚇到整具骨頭震動之際，火炎大刀已直迫眉頭——韶光雖然有過經驗，尚可故作鎮靜，盤算著自己的頭蓋骨到底有多硬——
然後大刀停下了。
它硬生生地砍在一片光壁上，刀身上的火焰像生日蠟燭般被吹滅。雙方都未回過神，那光壁在半空中縮小體積，變成一個圓柱體，向著馬面的肚子——
狠狠猛撞。
下一剎，馬面已陷在牆裡。中間飛行的過程，在場幾乎沒人看得清，只看見那位女性優雅地走在韶光前面。
露西亞：「載於神話裡的人馬真的存在啊...你若願意歸信，就姑且不把你當作牲畜看待吧。」
那是不亞於漱玉，有禮而溫柔，具神秘魅力的嗓音——此刻卻令人、鬼、妖，包括己方都嚇到雙腳狂震，如欲狂奔。
漱玉突然察覺到這女人身上並非沒有氣息，而是正氣和邪氣混在一起，形成陰陽調和一般，卻又彷彿隨時傾瀉爆發的狀態。面對這女人絕不能大意——這一點盧德方完全同意。
露西亞：「如何呢？基督的福音——」
羽： 「基...基...基你個鬼啊？」
露西亞：「啊...」
就在對峙快要爆破的一刻，看似蓄勢已久的羽突然上前，以一記迴旋踢重擊聖女的右邊臉龐——聖女的身軀動也不動，但頭部卻幾乎扭到背後，發出清脆的骨骼滑動聲。
羽： 「哈...哈...管你是誰...要打就快來啊！」
屏息凝氣——這便是盧德一方目前的狀態。誰都不敢妄動，誰都不敢出聲，大家都在等著盧德，實行他偉大的下一步。然而...
盧德：（這女人又在做甚麼啊啊啊！）
目前為止，讓盧德最沒把握能夠好好控制的人物——沒錯，就是這位聖女露西亞。如果說有誰會破壞他的計劃，那最可能是她了。於是盧德也屏息凝氣，腦內不停預演著露西亞的下一步，並進行因應計劃——
但盧德實在猜不透她。
露西亞：「...馬太福音5:39...」
羽： 「！？」
只見露西亞若無其事地把頭轉回來，卻展露自己的另一邊臉龐，雙手放在胸前毫無動作。
露西亞：「...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
羽： 「啊！？你白痴嗎！？」
盧德：（我才想說啊——！啊啊！？聖女大人！？這招我倒是沒想到啊！）
面對如此稀奇的要求，磨拳擦掌的羽自然不會拒絕這番好意。她以更強的氣勢迴轉身體，一腳踏地踩出坑洞，另一腳如鞭子般揮出去——
——撞在光壁上。
羽：「混——」
以全身力量打出的一擊失敗，羽的身體平衡被打破，傾斜了那麼一點。以她的身手，只要腳能落地便可馬上重整姿勢，連四分一秒都不用——但就是在這短時間裡，露西亞上前緊抓著羽的手，以機械工程級數的力量將她固定，隨後從頸部噴發出的黑煙內拔出一把劍——
刺進羽的喉嚨。
羽：「咳——呵——」
毫無阻礙地刺進去後，聖女再次揮劍，羽的頭顱便幾乎整個掉下來，只剩一絲皮肉還連接著身體。「好！」就在同伴們又驚又喜地叫喊時，露西亞卻又做了難以捉摸的事。
她上前，用手撫摸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便治好了，羽的頸部瞬即完好如初，這短短數秒的事好像完全沒發生過。眾人臉色錯愕，但最驚訝的當然是差點頭身分離的阿修羅。
羽 ：「啊！？我、我...你...！他媽的！為何如此——」
露西亞：「這便是神的奇蹟，我想讓你切身體驗一下...如何呢，有興趣聽聽基督的——」
羽 ：「我聽你娘——！！」
露西亞：「嗯...一而再地侮辱主，看來你們沒有悔改的打算了...那就讓這裡成為索多瑪吧。」
漱玉：「全部給我上——！」
宮 ：「再戰吧，喜母。」
盤絲：（主人、退。）
呼麥：「你這骨頭、剛、剛才竟敢打俺！」
韶光：「哎！？這是誤會啊！別、別過來！」
混亂終於降臨到這個空間，好像無從避免。在其中，有一人屹立著，不慌不忙。
盧德：「...哎，還是變成這樣啊。」
————
一場混戰經已開始。
呼麥拍馬舞刀，嘶破喉嚨向前暴衝，如相撲力士般與黑白臉重重撞在一起，以強震為混戰拉響頭炮。被韶光操縱著的黑白臉各抓著馬面的手，勉強地拉扯推撞，以屍體的力量強行與這巨型野獸對抗。
韶光：「哇啊...我、我不想打架啊...雖然不是我在打...」
由於害怕而捲縮起來，韶光在纏鬥的巨人下方顯得像個普通人。他雙手抱持自己的聖杖，嘗試好好控制還不太熟悉的力量，卻在打鬥的氣場外左搖右擺、不知所措。
韶光：「呃！？」
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露西亞一手將他拉開，只見無數飛刀懸停在空中。原來是羽的招數，卻被聖女那無暇的光壁擋下。還不只如此，只見露西亞手一揮，那飛刀便全數被彈飛，以更凶狠的氣勢劃過空氣，直指羽而去——
面對如此攻勢，怒眉阿修羅卻毫不猶豫地向前直衝。她輕輕一躍，如一流體操選手般在空中劃出優美的線條，讓肢體完美地躲開飛刀的飛行路線。她的袖子裡伸出三把利刀，向聖女張牙舞爪，砍在光壁上卻只落得粉碎的下場，發著金光的長刀顯得如木棍般脆弱。
羽像懂戲法般不停變出更多利刃，瘋狂地向著光壁連砍，刀片在她身邊閃爍散落，眼前的聖女卻沒動過一步。只見聖女突然伸手，在羽的頭頂及地下分別出現兩面光壁——
宮突然從後方用腳趾夾走羽，下瞬間那兩面光壁便立刻碰撞在一起，憑空發出爆炸聲，一陣狂風被擠壓而出。若果有人待在那之間，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宮放下羽，便又回到與盤絲的戰線。她亦伸出利刃，與盤絲互相向前突刺，一陣凌厲的衝擊後，刀刃刺進了盤絲的手，從手掌直接插進手臂——然而，蜘蛛女不痛不癢，以被插住的手發力，勁力從刀刃傳過去，反倒將羽拉扯至地上，動作彷似一名柔術武者。
她伸出另一隻手想要抓住羽，但她自然沒這麼好對付——只見她當機立斷地放棄手上的刀，以一個蜈蚣彈脫離掌控，同時又再從袖子裡吐出一把長刀，俐落迅捷地砍去盤絲的右手。
那右手離開盤絲身體後，卻又立刻散開，變成難以估量的絲線，在羽能反應之前綁住其身軀，將雙手封在身後。蜘蛛女不會浪費時間，用口咬出插在手上的刀，輕輕交到左手往前猛進——
卻在最後關頭受到一記砍擊，雖勉強格擋開，髮絲仍被削去——只見雙手被絲纏繞在後背的阿修羅，口中咬著一把刀，雙腳又各夾一把刀，有如踩高蹺般的姿態。兩人面無表情，準備進入下一輪勝負——
各大將交戰之間，鬼魂胡亂地飛舞，在難陀噴出的層層火幕中橫衝直撞；而在外面，乘著巨龜陸續趕到的人道，雖已疲倦，在小河的帶領亦開始包圍著戰鬥聖殿，與鬼展開交戰。
而在這一切的中間。
盧德：「肚子餓了呢。」
皎月：「誒...」
就像看大戲一般，盧德輕鬆站在皎月旁邊，若無其事地從她口袋中抓出些餅乾狀物體，放到嘴裡。
站在對面，血絲仍從嘴角流出的漱玉，現在心中百感交集。她臉上的表情從困惑到驚訝、從驚訝到失落、從失落到憤怒，唯一不變的是那有如精心設計的五官配置，但此刻對狀況一點幫助都沒有——畢竟，眼前的是這個男人。
盧德：「是時候了吧，漱玉小姐。姑且算是相識一場，雖然不清楚你的目的，要不要坐下談談？現在我們勢均力敵...不，或許我這邊還佔優呢。不知你意下如何？」
漱玉：「...哈哈。官人，你倒風趣。」
盧德：「不不，我這邊可是很認真的喔，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吧？或許我們之間有些誤會，但我從一開始就沒帶著任何惡意來的啊...」
皎月：（別用這種騙子的表情說話啊...）
漱玉：「是這樣嗎...若果我降服予你，你會如何？」
盧德：「現在的事全部忘記，當作不打不相識，我們兩邊交個朋友。」
漱玉：「...當真？」
盧德：「我這人可不說謊。請相信我吧，漱玉小姐。」
皎月：（你的話很難令人相信耶...）
只見漱玉沉默不語，眼神下垂，若有所思。隨後鳳睫高高挑起，咬牙切齒，怒髮四散。
漱玉：「男人都不可信——！！」
只見她容貌扭曲，似有火頭在髮絲燃起，大吼著衝向兩人。
盧德：「那讓女人和你談吧。皎月！」
皎月：「嗯？喔對，我是女的。」
皎月舉起短槍接戰，雖然手臂已經勉強回復原狀，但肌肉力量應有所下降，決不能大意——如此思索之際，漱玉來到跟前，抽出小刀刺向她。而同時，皎月已察覺到甚麼。
皎月：（呃...？）
皎月旋轉短槍，撥開小刀，那刀竟就直接脫手飛走。
漱玉：「啊...」
皎月的感覺更清楚了，但她沒有任何猶豫，接著便用槍身揮打漱玉的美顏，後者足足在半空轉了三個半圈，這才停下來。
盧德：（嗯...？這情況是...）
一看，被打退的漱玉以手摸臉，眼泛淚光，臉露不甘，看上去驚人地惹人憐愛。
皎月：（漱玉...好弱啊...？）
盧徊：（不，可能是擬態，絕不可大意。）
皎月：（我知道啦。）
漱玉：「哼！」
於是美人竟轉身就跑，不顧身姿地奪路而去，看來是試圖以混戰為掩護逃離現場。
盧德：「別放鬆，確實地制服她！」
皎月：「喔！」
皎月便挺槍追了過去。
盧德繼續站著，肩上是有定身術的蛇尾雞幼體，披風裡藏著利劍慎防偷襲，尚有十多種毒物隨時蓄勢待發。一切都很順利，按計劃進行。他想著——雖然途中有冒險，也有不少意料之外的發展，但總算走到這一步了。
在三兄妹的努力下，人道已成為同伴。接下來再把這些鬼道制服，整個樓蘭便會完全陷於他的影響力之下。先不論矮人的情報是真是假...光是這一路來見識到的技術、魔法、能力，已是相當大的收獲，足以應付終將來臨的真正危險。
很順利...
盧德：（但總覺得...好像忘了甚麼...）
有種不祥預感。盧德也很清楚自己的極限，他不可能預測將發生的每一件事。所以他只是努力去思考，當同伴在喝酒、吃飯、玩樂，他總是在思考。為了自己的安危，也為了身邊的小傢伙，他一刻不停地思考...
但他還是有極限。
漱玉：「喝——！！」
突然，建築內迴響著一聲極之刺耳的鬼叫，足以令在場所有人停下動作——躲在光壁後的韶光、關節被破壞的呼麥、大口呼吸的露西亞、右手被扯去的羽、頭部及右手被砍掉的盤絲、左眼被砍開的宮、冒出黑煙的難陀、藏在一角的都靈、正在追著漱玉的皎月——
以及表情僵硬的盧德。
盧德：（不...不好...）
所有人轉過頭來，在很不起眼的小角落裡，漱玉正從背後抓住伊蘭。
漱玉：「...」
伊蘭：「啊...嗚...」
再次一看，皎月正在追的那位「漱玉」，竟化為薄煙融化到空氣之中。
原來是個分身。
真正的漱玉，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找到了事先躲藏在暗處的小惡魔。這是盧德的失算嗎？本來覺得自己大概會遇上危險，所以安排她們躲起來...其實放在身邊最好嗎？事到如今，再來思考已毫無意義。
就如事先預演好一樣，眾人默不作聲，把舞台交回給主角。
盧德：「伊蘭！！你為甚麼要跑出來！？」
伊蘭：「對、對不起——！我、我只是擔心戰況...嗚嗚...」
漱玉：「別作聲！」
伊蘭：「嗚！」
漱玉左手抓住伊蘭的頸部，右手以一支尖銳的髮簪對正其腹部。她便帶著渾身發抖、目光遊移的小惡魔，飄到天花破洞處。
皎月：「喂！等——」
盧德：「全都別動——！！」
眾 ：「！」
盧德：「...拜託，請不要動...」
然而，在一觸即發的現在，卻有人無視命令，有了動作——
達莉：「啊...姐...姐？」
從角落搖晃著腳步走出來，眼神呆滯的達莉。
達莉：「姐...姐...」
伊蘭：「對、對不起～～！姐姐是笨蛋！你快躲起來啊！」
漱玉：「我、我說了別作聲！」
達莉：「姐...為甚麼...臭婆娘...把我姐...」
韶光：（哎...那孩子感覺...？）
都靈：（看上去很不妙啊？）
只見達莉繼續走著，舉目看著在半空中的姐姐。她的瞳孔漸漸變得混濁，眾人感到一股邪氣從她身上散發。大殿開始震動，深黑的線條從達莉腳下冒出，侵蝕著每個表面，巨大的魔法陣開始覆蓋，難以名狀的怪蟲從中慢慢出現——
達莉：「得殺掉...必須殺掉...欺負姐姐的人...殺掉...殺掉..殺...嚇！？」
盧德：「達莉，冷靜！」
在眾人仍在思考該如何應對之時，盧德從後撲向達莉，緊抱著她那抖得厲害的腹部。
達莉：「爸...呃...姐、姐姐她...」
盧德：「我知道、我知道，但你要冷靜，看清楚...」
伊蘭：「達莉...」
漱玉：「...」
仔細一看，漱玉雖然挾持著伊蘭，但那髮簪抵著之處卻並非頭、亦非頸，而是相當準確地對著小腹——小惡魔的本體位置。
盧德：「她知道伊蘭的本體在哪裡...所以，不可以輕舉妄動，這是為了姐姐，可以嗎？」
達莉：「嗚...可、可是...我...」
盧德一邊緊抓著達莉，一邊再仔細看一遍。
咪咪：「喵～咪～？」
鏡花貓抱著伊蘭的腳懸掛在空中。既然有牠在場，恐怕代表漱玉心中沒打算對伊蘭下手...嗎？還是說，漱玉作為鬼的等級比其他人高，使她能在一定程度上抗衡精神攻擊呢？雖然說已做過試驗，但說到底還是數據不足...到底是哪邊？
盧德：（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這女人想要甚麼...考慮到她的處境，應該不會想加害伊蘭...而是帶回去作為人質比較有利吧...但那是一般來說啊...？這些傢伙可是不知為何想要殺我的鬼...她們的思路能用常理去解釋嗎？若果不能...伊蘭可以讓她們帶回去嗎？那麼...能出手只有現在...該如何做...大家的體力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拜託新來的人道...？可是...現在能信任他們嗎...萬一他們和鬼道有關係...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難陀：「好了！」
突然，盧德感到有人拍打他後背，這才從思考世界裡回來，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他。而難陀，用那已經拆斷的手，無力地甩了甩盧德的頭，露出一臉「算了吧」的表情。
難陀：「喂，女人！說吧，你想要怎樣？」
漱玉：「...看來黑龍大人也是聰明人呢。聽著，如果想要回這小姑娘，我要盧德明日隻身一人前來須彌山找我，到時我們便可促膝長談。」
難陀：「好啊，一言為定。」
盧德：「誒...」
漱玉：「爽快。還有，我的同伴也要平安回去。」
難陀：「沒問題，但是牛頭馬面，以及那雙子要留下當人質。」
漱玉：「...明白了。今天就先這樣吧...盧官人。」
伊蘭：「呃嗚...」
達莉：「等...等一下...」
不知不覺間，這交涉居然就如此被難陀解決。除此之外的眾人，包括盧德在內，臉上的表情都難以形容。只見鬼魂漸漸飛散，留下冷清清的局面。突然被遺留下來，受傷的雙子和馬面，也都一臉錯愕。
這就結束了嗎？
達莉：「呃...」
盧德：「達莉！」
然後，達莉便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