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 16
離開地主神社,妙妙忽然嘆道:「跟我同年的朋友在夏季時結婚了。我也到了要考慮人生大事的年紀嗎?」
我失笑:「這幾年,我每年也要去至少三個婚禮啊。出席婚禮時給的禮金,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收回來。我都還未抱怨,妳要唉聲嘆氣還早呢,小妹妹。」
妙妙說道:「那倒是…朋友都結婚了,你的父母會問你怎麼還未有動靜嗎?」
我笑道:「沒有。他們不會問出口的,最多只會偶爾借故問一些相關的問題。例如說,你這一次旅行有沒有人一起去?在當地會不會見朋友?」
妙妙也笑了。「哈哈。那你這一次有沒有跟他們說,你要跟女生見面?」
「我若跟他們說,我會在京都跟一個來自台灣的網路美女約會,他們大概會覺得他們的兒子孤獨太久,得了妄想症。」
「那你自己是怎樣看的?」
「甚麼怎樣看?」
「結婚啊。」
我攤了攤手。「沒有對象怎樣結?」
「但你會想結婚嗎?有想像過結婚後的生活嗎?」
我想了想。「相比起會過怎樣的生活,我比較在乎跟誰在一起。我在找到一個可以一起過一輩子的人之前,我大概都想不出家庭生活是怎樣的。」
我和妙妙在清水寺本堂對面的奧之院前停下腳步。從那角度觀看清水寺本堂,是京都最有名的景觀。
拍過照後,我續道:「我有個男生朋友,在二十三四歲時還未有女朋友,就已經計劃要找一個比自己小兩年的對象,二十八歲結婚,三十歲生小孩。當時我心想,人生哪能這麼規劃的?但是,他真的把他的計劃全都實現,連小孩也在今年初出世了。
「也許,我就是欠缺他那種對生活的信念吧。他覺得他的人生一定是要這樣,所以他就想辦法達成他的目標。我不一樣。我自己對人生沒甚麼想法,父母也沒有特別灌輸甚麼人生觀,所以無論是工作上或是感情生活,都是盡力做好眼下的事,沒有多想太長遠的。」
「大概我也是這樣吧。」妙妙說道。「以前,我也想過要在二十六歲之後,二十八歲之前結婚。但是,一轉眼我就已經二十六了,結婚還是遙遙無期啊。」
我幾乎衝口而出的問:妳不是有男朋友嗎?但話到口邊,我還是沒有講。這些話,講了就只會煞風景而已。
排隊喝過音羽瀑布的靈水(清水寺因此得名)之後,我和妙妙便離開了清水寺。在清水寺外附近的街道,街上兩旁都是做遊客生意的紀念品和食品店。
「人好多。」妙妙說道。「我出發來這裡之前,還以為因為中國的遊客不來,遊客區的人會比較少呢。」
我說道:「這是京都嘛。早在有外國遊客來日本之前,京都已經是最受日本人受歡迎的國內旅遊目的地。所以京都人早已經很習慣到處也是遊客了。」
在松原通跟五條坂的分岔路前右轉,便到了一段被稱為三年坂的下坡梯級。據說,在這裡不慎跌倒的話,輕則要倒楣三年,重則三年內會沒命…
「我們來牽手吧。」我說。
「為甚麼?」
我直接用右手輕輕執起妙妙的左手,說道:「因為在這裡走要特別小心啊。」
「好吧。」她說。「只是因為安全起見喔。不是因為別的。」
我感到她的左手輕輕的握了一握。
我忍住了笑。「當然只是為了安全。」
走著,妙妙說道:「在我的印象中,我們好像沒有這樣牽過手?」
「嗯。」我想了想。「在台場的時候,我們是挽著手臂的吧?」
「對。單純的牽著手反而有一點初戀的感覺呢。」
「不對。」我說道。「在日劇裡,戀人牽手不都是十指緊扣的嗎?」
我拿起牽著妙妙的手,把互握的兩手改換成十指緊扣模式。
「這樣牽比較安全。」我還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請原諒我是個這麼貪得無厭的男人。
在三年坂和二年坂的大小商店鑽來鑽去好一陣子之後,時間已過中午。天氣實在太熱,妙妙就算再愛美,也不能在和服內待下去了。我們只好先回和服租賃店還衣服,再覓午餐。
午飯後,我們先參觀過八坂神社,然後步行往祇園。
祇園是京都以至日本最有名的花街,亦即是傳統的娛樂消遣區域。不少遊客慕名而來,都是想看見現實中的藝伎。
可惜,我和妙妙在古色古香的花見小路上,並沒有確切的看到藝伎的身影。我倒是一瞥看見一個穿著和服,頭上束著傳統日本髮的女性背影在路口轉角處。但是,在我未來得給告訴妙妙之前,她已經閃身進入橫街,不見影蹤。我也不確定她是否真的藝伎還是體驗藝伎裝扮的遊客。
意外地,那一帶我最喜歡的地方,卻是花見小路盡頭的建仁寺。
寺內除了收藏不少珍貴的畫作之外,還有一個甚為雅致的中庭。
雖然在中庭四周的遊人眾多,但眾人都是安靜的坐著,一邊休息,一邊感受著這翠綠的中庭所帶出的清幽氣氛。也許,在炎熱的天氣之下,大家在京都走走看看大半天,都有點累了吧。
我和妙妙在中庭旁邊的木造走廊找了個位置坐下。
「好安靜。」妙妙說道。
「嗯。」
然後我們良久沒有再說話,專注享受這一刻的寧靜,還有屋檐和樹蔭帶來的陣陣涼意。
我看著身旁,正閉著眼的妙妙,我忽然有我倆已經是多年情侶的錯覺。
如果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當時的我想。
我和妙妙大概都沒有想到,眼前的陽光明媚,寧靜安逸,在一天後卻被風雲變色與山雨欲來所取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