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 13

奈良，是日本的古都之一。雖然後來的首都遷往京都去，但當地還是保留著不少歷史悠久的佛寺，是為日本佛教的重地。

我和妙妙今天的行程，參考了網路上看到的一日遊路線。第一站，是東大寺。

我倆並肩在路上走著，大概相距半個人的身位。四年沒見的朋友，這是恰當的距離吧。

走了沒多久，妙妙便興奮的往前方指去，說道：「啊，是鹿！」

對啊，說到奈良又怎可以不提鹿呢？







相傳，神話中的雷神建御雷身騎白鹿而來，所以奈良當地的鹿隻都被視為神的使者，備受保護。

「你沒變呢，還是這麼認真，對事情的因由和細節都調查得這麼清楚。」妙妙笑道。

我失笑：「這種在網路上就能看到的事，說不上甚麼調查啦。很多時，真正想知道的事，是想調查也查不了的。」

妙妙聽罷只是抿著嘴，看了我一眼，然後逕自往鹿隻走去。





路邊有不少鹿仙貝攤檔，賣仙貝給遊客去餵鹿。計劃這次行程的時候，跟一位朋友提到奈良。他說，他懷疑那些攤檔的店主跟鹿群是合謀賺遊客的錢。要不為甚麼眾鹿不直接去搶仙貝，而是等遊客買了，拿在手上時才一擁而上？

話雖如此，我和妙妙還是各花了一百五十日元買了一疊鹿仙貝。

我們拿著仙貝往較空曠的大路走去的時候，已經有幾隻鹿聞風而至，跟著我們。終於，我們站定，幾乎未來得及拆掉白色的封條，大鹿小鹿已經靠了過來。我們只好一手把仙貝舉起，另一手負責把一塊塊仙貝餵給牠們。

眾鹿都毫不客氣，吃過仙貝的鹿還是繼續向我們要。還有嫌我餵得太慢的鹿用鼻子碰撞我的腋窩。

直到食物派完，鹿隻便一哄而散。





「這些鹿都很市儈耶。沒有好處的話就不理人了。」妙妙嘟了嘟嘴。

我說：「哈哈，牠們在人類的城市生活，當然會沾染人類的性格啊。」

走著不久，我們看到前方有一名遊客手上拿著觀光地圖。有一隻鹿趁他沒有為意的時候，一口咬著那地圖。遊客用力想把地圖扯回來（其實在那時地圖大概已經報廢），但當然不敵雷神使者的牙力，最終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地圖成了甜點。

「牠吃那個不會消化不良嗎？」妙妙問道。

「…不知道。」



如同在湘南時一樣，我的步伐稍為放慢，走在妙妙旁邊的後方。我發現我喜歡在這個角度看她，因為我可以清楚看到她棕色的馬尾，和她輪廓的漂亮弧度。

妙妙忽然發現我沒有她身旁，回眸笑道：「怎麼走在後邊啦？」





「我在想，怎麼妳都沒有變呢？」

「少來。」她嗔道。「我覺得這兩年我的皮膚沒有以前那麼好了，要多花時間保養。體力也不如以前，有時候晚上九點多十點在家裡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我正要搭話的時候，妙妙搶先說話了。「最慘的是，明明食量沒有增加，但卻一天比一天胖。你不覺得我都變包包臉嗎？」

她說罷鼓起雙頰，像是河豚那般。

後來，我翻看2008年跟2012年的照片的時候，相比之下，四年前的妙妙的臉上多了一點稚氣，看來確是年輕了一點，但分別並沒有像她所說的那麼大。

還是我只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啊，這句話好老套）還是腦海的印象對視力有後製作用？

我忍不住笑了。「妳不要這樣嘛。容貌會改變，但也有可能因為改變，妳才會了解誰是真正在乎妳的人啊。」





妙妙的臉突然靠了過來。「那麼，你在乎我嗎？」

我直直的看著她。「當然在乎了。」

我笑著續道：「作為妳的粉絲，我當然很在乎妳啊。妳不見我在妳每個貼文也有按讚的嗎？」

請原諒我是個這麼不乾脆的男人。



在路上一邊走，一邊徒勞無功地躲避腳下的鹿糞之後，來到了東大寺。

東大寺距今已經有一千二百多年的歷史，而當中被指定為國寶的大佛殿則是三百年前第二次遭火災後重建而成的。雖然鹿隻會在寺門進進出出，但通往大佛殿的走道卻十分潔淨。兩旁的草坪更是修得像是綠色的地氈，可見管理者的用心。

大佛殿內，除了莊嚴宏偉的大佛之外，兩個菩薩像也令我和妙妙駐足了好一會。





寺內遊人不少，大多是來參觀的學生。日本的學生升學壓力雖大，但感覺他們的課外活動卻也頗多的。

在大佛的右後側的樑柱，下方有一個洞孔。後來我看網路上的介紹，才知道那洞的俗稱為大佛的鼻孔。相傳，在此洞穿過可帶來好運及保佑平安。

看著一眾小學生模樣的小孩輪流爬過洞穴時，妙妙忽然說道：「當小孩真好，日子都可以過得無憂無慮，而且時間好像永遠也用不完。」

我說道：「是生於家境好的小孩在能這麼幸運啊。但其實，小孩也有小孩的煩惱吧。例如說跟朋友吵架絕交，或是考試不合格。這些事在後來看，當然是小事，但對於小朋友來說，那些都是大事呀。」

「嗯。」妙妙只是點了點頭。

我問道：「怎麼忽然有感而發？」

她嘆了口氣。「也許感到有點前路茫茫吧？在我的正職工作的部門很小，就只有主管和我們幾個當小的，發展的空間很有限。我也想過在上班以外的時間進修，或至少培養一些有益的興趣。時間不是沒有，但總是提不起勁。是我太懶散吧？」





的確，一個人成功與否，就是看該人能不能夠持續地克服自己的惰性，做自己該要做的事。在這方面我也沒有很成功。就算工作並不算很忙，回到家之後，吃過晚飯，東摸西摸一會，便是一個晚上了。

大部分人的生命就是這麼無聊流逝的嗎？



離開東大寺之後，我問道：「那麼，妳的兼職事業呢？妳的粉絲頁的人數已經近五萬人了喔。那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數字啊。」

在臉書前的年代，一個非影視明星的素人，能夠有數以萬計的支持者嗎？

妙妙失笑。「網路上的美女這麼多，我在她們當中只是平凡的一員而已。人最重要的價值，大概就是不可取代性吧？但我好像並不是那麼不可取代…」

「妳對我來說，是不可取代的啊。」我說道。

我這句話有點衝口而出。其實，當時的我也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

只見妙妙轉過頭來，向我淺淺一笑。

「謝謝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