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 身份焦慮
還記得尼采和存在主義嗎?一眾哲學家提出了現代社會沒有了「最高價值」,每個人不是「天生做甚麼」,而是以後天的行動來表達自己,創造自己。但是,人類總是一種「複合物」,像是「善良」與「可惡」、「大方」與「貪心」、「自由」與「命運」。一方面,人類希望世界是有理可說,有著天生給予人的本性,因為這樣人就不需要再煩惱,只要知道自己天生就是一個工程師或是天生就是一個白領,那人生將會很安穩。但人類又希望有「選擇」。不過,像之前所說的,「自由」也不見得真是這麼好。
西方中世紀有一個比喻:如果把國家當成一個人,那貴族就是心臟 (或者大腦),是帶領其他人前進的方向。但這是不是代表農民就毫不重要呢?原來不是這樣的。因為比喻還有下半部分:農民可能是四技,甚至只是手指、腳趾,但人沒有四肢,沒有手指腳趾又如何能前進?所以這個比喻就是告訴人們:你是有一個本份的,大家沒有高低的差別,只是功能、天性不同。如果人人都能踏實工作,安守本份,那麼社會就能順暢地運作了。
但是自從資本主義和績效社會出現以後,一切都改變了。以前有錢不代表很成功,因為大家關注的不是現世。但現在金錢愈來愈代表「成功」,而資本主義正是要人不斷追求「金錢」來支持制度運轉。加上績效制度下,人的身份(社經地位) 是依據人的「成功多少」來決定的 (所以才有一堆CV寫了整整一頁都是自己曾在甚麼大公司工作的人)。這種制度給予人類希望:原來我不一定是這樣的身份。只要我夠努力,賺更多的錢,還是能夠超越他人,成為社會上的高層人士。
問題就像沙特所言;「焦慮是人對『自由』的暈眩」,是人類面對「自由」不知所措的結果。當人認為「自己可以不是這樣」時,其實也同時在問自己:「到底『我』是哪樣?」人們是沒有一個確實「身份」的,因為現代社會正是告訴人:你有選擇身份的自由。但「自由」就帶來「焦慮」,人類不知自己到底是「何人」,結果只能不斷隨波逐流,窮盡一生去追求「成功」(一般就是名利),到頭來只成為一個又一個「焦慮的人」。或者我們認為中世紀的人們生活困苦,但試想想我們,難道我們又生活得很安心嗎?
中世紀的人面對的是身體上的痛,但他們安守本份,心中踏實。反觀現代人,雖然物質充裕,但面對的卻是內心的「踏空」,社會上似是沒有一處可以依靠的地方,因為永遠不知道甚麼時候被人「拉下來」,結果一生只有一個目標:向上爬。
於我而言,我還是會選擇現代的生活。因為我相信,人類是可以用思考和勇氣去對抗這空虛的「社會人生」,使其再次成為真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