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 或者活著,或者敘述
「或者活著,或者敘述」出自存在主義哲學家沙特的小說《嘔吐》。
「敘述」,指依靠敘述自身的經驗來界定自身的存在方式。沙特在《嘔吐》中有云:「過去,是他們財產中的一件奢侈品。」這是現代大多數人的寫照。社會總以人的外在身份、金錢、過去來決定一個人的價值,儘管這並不是真正的價值。Alain de Botton在《身份的焦慮》中就指出人類天生就對自我價值有不確定性,而且不論年齡都希望得到世人關注。在這種情況下,人為了得到「愛」和符合社會標準 (正如《嘔吐》中「這個世界這麼有規律,有甚麼可怕呢?」),只能不斷「敘述」,將「過去」視之為其本質,不再找尋自身的意義。
可見這其實是以「敘述」來蓋過人類存在的虛無性以及「存在而被判定的自由」。可以說,這種「敘述」的存在方式正同時代表著沙特思想中的兩種「自欺」。一方面,人將外在的身份、物質、過去等當成自己的本質,說著「我就是如此」。另一方面,人的這種舉動又是跟著社會中的他人而做,認為社會是如此,我又為何不依呢?畢竟人總「要有幾個人在一起才能存在」。這更證明沙特所言「他人即地獄」是如此地貼合現代社會。
而「活著」的存在方式與「敘述」互不相容的原因在於「活著」的人堅持「存在先於本質」。人的存在,不論何時何地,都是沒有先在本質的,意義必須依靠人自身永無止境的選擇才能不斷實現。因此,「活著」的人不須要「敘述」,也不需要以外物界定自身,因為他直面自身的虛無。他也不再談論自己如何,因為他明白那些過去從來就不是自己。因此,「活著」的人才能真正創造自己。
沙特認為人從來不肯安靜地、不置一問地靜存於世界之中。他必須在棘手的現實中不斷建立、籌劃、選取自己同世界的關係。人有處境性的一面,但他必須不斷地實現自己,超越自己。他已來到世界上,但又必須不停地重新將自己帶到世界上來。這是一種內部不斷的自我擺脫、自身不斷超前的運動。這就是人「活著」的真正意義。
但又正如《任我行》的詞中:「從何時你也學會不要離群,從何時發覺沒有同伴不行」人生在世,難道就不需朋友,不需同伴?要「活著」就勢必要放下社會潮流,成為小眾。問題是,這種「活著」是否必然地等同於「美好人生」?如果人生的真正意義是使人不快樂的話,我們又該不該一往無前地「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