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美子變成小丑巴基(詳見《海賊王》)的肢解事件似乎壓下來,而我也成功回到自己的住所。但,自己那天過後我再沒有睡在床上,心柔的身邊。

我就這樣睡在硬地板上,以沉甸惱的厚棉被卷起自己,再用屁股牢牢壓住自己雙手。心柔對我的舉動大感疑惑,卻被我用「晚上會放無聲臭屁」,「發噩夢會瀨屎」為由堅拒。

是的,縱使我不願承認自己是人格分裂,或者他媽的變態殺人狂,但事實擺在眼前。至少,我沒有聽過甚麼神秘學的學說,會出現被夢境弄得滲出一滿血水的事例好了。這種狗屁不通的說法,會讓我的劇本比悶在米缸幾星期的爛蕃茄更爛。

幹,跟我的混亂矛盾的心情一樣爛得透頂。


夢遊?難不成甲由恐懼症如癌細胞擴散,演變出另一個人格?



這豈不是說,我早在外面社會已經有甲由恐懼症呢?!

不,或者倒過來說,我是一個瘋子,甲由恐懼症是癌細胞擴散引申的「併發症」?

再想下去,我會在逃出置業島前把自己搞瘋!

我用一切發誓不容許「小丑巴基」再出現,更不會令心柔變成下一個「小丑巴基」。

你試過因為讀書考試;因為要看世界盃的足球先生滑鐵盧;因為堆疊如山的工作忍住睏意。但,你大概無法想像每一晚,每一晚,每一晚提心吊膽地撐住眼皮,害怕睡去,恐懼發夢的過程。



一晚。

兩晚。

三晚。

熊貓形的黑眼圈和紅絲滿佈的眼白無不提醒我,我在崩潰邊緣。但所幸的是,那個噩夢並未出現,我也沒有再變成惡魔。

我以為可以一直把事情瞞住,直至這個下午信用機嗡嗡震動,我們終於收到下個活動的通知。



當時,我用槍狂轟一隻死透的老虎,從屁眼一槍一槍貫入虎軀 。葉聲沙沙,鳥飛狗走,卻驅散不了心裡的煩躁鬱悶。

我和肥煦掏出信用機一瞥,霍然一驚。

「置業活動-保安演習

近日社區內發生一場令人震驚的血案,本公區未能將犯人繩之於法感到抱歉。有鑑於此,本公司決定舉辦一場活動,作為演習以測試保安人員的能力。

時間:6月27及29日清晨 04:00-06:00
地點:起始地點為住宅大樓地下
人數:一位或以上
通過測試方法:限時內存活

一位或以上被選出的參加者,必須於明日及29日清晨四點正離開住宅大樓。從四時三十分開始,本公司之保安隊伍(首席保安官連同三名保安人員)巡邏搜尋,與參加者對敵。若參加者在限時之內被發現,將被視作非法入侵者。保安隊伍在活動進行期間會行使絕對武力,參加者還擊亦不被追究。



註1:屆時,全島設施將暫停開放。關閉。

註2:參加者於首日活動住宅大樓接受晶片注射植入。晶片每10分鐘發放一次定位坐標至保安隊伍。

註3:任何於活動期間離開住宅大樓,視為參加者

註4:參加者可攜近身及遠程武器各一。


最後本公司再次重申,絕不姑息所有不負責任的殺戮行為。如有需要進行任何殺人行為,請先聯絡公司繳交費用。

祝 

生活愉快」




「貓捉老鼠?」我讀過信息後,不禁聯想到貓捉老鼠的畫面。

肥煦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自言自語:「首席保安官……」

「如果要揀一個鄰居。唔需要諗,我第一個會揀Ruby......呢場活動係地產公司嘅陰謀」

這場活動看上去跟跟之前的「二人三足」大同小異。可是,只要細心思考,便會發現公司的惡趣味,絕對一群善於玩弄人心的渾帳。

撇開針對陸天音這一點不說,全民參與的「二人三足」作用在於摧毀由業主自發的薄弱鄰里關係,每一個鄰居甚至親人,都是隨時奪命的敵人。你殺我的,我殺你的,人性的黑暗面在短短半天中浮上水面,彼此的關係自此亦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

瓦解。

這一場保安測試,是重組。



保安測試中面對的再不是普通準業主,而是經過訓練的保安人員。為首的更是那個用眼神讓肥煦不戰而敗的面具人。若然不幸被選中,九死一生。

但,現在只需要選一個人成為「老鼠」,出去送死。那麼在利益的大前提下,鄰里關係再次得以重組,以一種更現實殘酷的形式存在。

「我地要開次業主會議。」我得出結論。

話音甫落下,我們的信用機竟然再次響起!

嗶-嗶。

訊息內容簡潔,就「保安活動」召開緊急業主會議,讓我們所有人晚上到圖書室集合。我眉頭一斜,目光落在訊息的發送人名稱上。

鄭醫生?

我緩緩抬起頭,仰望染上一抹暗紅的血色晚霞,鬱悶的低氣壓使呼吸變得異常沉重,直至一股不祥的風吹過草坡地,野火燎原般的青蔥在燃燒不安的思緒。



我佇立在這場不祥的火焰之中,久久不語。

* 


晚上八時三十分,圖書室內。

當我們進入氣氛凝重的圖書室時,島上其他居民已早一步抵達,稀稀落落地坐在椅上,等待這場臨時業主會議開始。

我環視眾人,從座位兩邊步到黑漆沒的壁爐前,向司徒老師和提出召開鄭醫生點點頭,乾咳兩聲清清喉嚨,以主席的身份發言。

是的,我是團隊的主心骨,是一個染滿鮮血的編劇。

「大家應該都有收到下一個活動嘅通知,距離活動開始得返最後幾個鐘。無可奈何,我地要請一位準業主成為參加者。我諗呢到應該無人會請纓。」

眾人噤若寒蟬,除了阿玲的小腳一踢一踢外,一粒聲音也沒有。

很好。

我眼尾餘光飄向Ruby,嘴角微微上揚,照預定的劇本續道:「咁我地唯有投票,我建議.......」

就在此際,身穿大白掛的鄭醫生忽然站起來,一句鏗鏘有力的「等等」把我的話打斷!

剎那間,我以為他是法庭上大叫「Objection」的假髮大狀,又或者在婚禮上搶婚的男主角。他彷彿拿著一支無形的筆,擅自在我的劇本胡亂劃出一條錯開的軌跡。

墨水如不安滴在一杯清水中,無聲地化成一縷縷黑金魚尾巴,讓水變得混濁。

「嗯?」我皺眉。

「投票之前,我有件事情必須同大家講......關於石原小姐幾日前被殺嘅事。」

「同之後呢場活動無關吧,醫生。」我不安。
鄭醫生走到通道中央,掏出口袋中的信用機,冷聲道:「有關,絕對有關。關乎到大家嘅安全,所以......我唔可以再忍瞞落去。成先生,我知道係你殺死阿賢,我有片為証。」

說罷,鄭醫生,在信用機中播放起一把熟悉,磁性卻不怎動聽的歌聲。

我一時間反應不及,只能呆呆地佇在原地,聽著自己的歌聲,看著信用機屏幕的自己進行遊戲........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the end……When tomorrow comes」

「十分內鐘折斷十隻手指.......」 

「香口膠係非牛頓流體,我教你做一個實驗.......」

媽的,竟然被拍下來了!

我喘住氣,霍地想起當時逃出屋外看到的顯示牌,那一股把我嚇得魂飛魄散的違和感並非靜婷的鬼魂!

鄭醫生當時身在房間外,趁我不為意,悄悄在房間外將整場血腥殺戮拍下來!

「我當時唔敢出去救人。等到你走咗之後,阿賢已經斷氣。」雖然阿賢唔抵幫,但都唔需要咁虐待佢。成先生,你嘅病好嚴重......」鄭醫生托一托眼鏡,瞇起眼打量我。

「病?」莫志豪和司徒老師不約而同問。

「痴線!你地都殺過人。唔通你地又係有病?!」

「我地會搵出真相,成先生。石原美子係你殺。我唔知道係咩原因驅使你咁做,但患精神」

「唔係我,我只係發咗個噩夢.......」我按住頭痛欲裂的腦袋,後退到壁爐上,視線落在不發一言的心柔幾人身上。

完了,我搖頭。

然而,一切還未完結。

「你係變態殺人犯,成先生!」

鄭醫生步步進逼,他的致命一擊並不是阿賢和石原美子,而是我一直不願面對的靜婷!

「成先生之前搵過我睇病.......喺治療過程中,我發現原來佢患上Schizophrenia!」
「精神分裂-」陸天音說到一半,連忙捂住嘴。

「成先生,你記得有一次覆診,我俾你嚇親吧?因為.......我聽到唔應該聽嘅事.......我當時驚有呢一日,所以錄低影片以防萬一。」

影片在眾人的嘩然中,開始播放起來,背景是鄭醫生的診療室,我雙目緊閉在躺在病床上。顯然是我在催眠治療時被偷拍下來的。

「你見到......啲咩?」

「地鐵站.......我漏咗銀包.......好黑好臭…...有甲由.......」影片中的我呢喃,眉頭深鎖。

「甲由?行前啲呢......」

「靜婷.......我成手血.......血,仲有斧頭.......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影片中的我和此時的我一起慘叫,野獸一般的咆哮把鄭醫生嚇得往後一倒,一屁股栽在地上。

「無可能!!!唔關我事!!!」

「成柏宇,你之前提過,你最後一次見你女朋友係上年8月31號。你地喺地鐵站分手之後,你-去-咗-邊?!」

怦怦,怦怦!

對啊,我當時興高采烈地嚷著要置業,然後......

然後呢?

空白,一片恐怖心寒的空白。

是的,我之後去了哪裡?

我究竟他媽的去了哪裡!!啊!!!


我的腦袋裡彷彿有千萬條蛆蟲在鑽動,血管瘋狂擴張,胸口的劇烈起伏逼得我喘不過氣,汗水如雨般灑下。如果這是一齣魔幻電影,我是披住人皮的魔獸,被眾人的火把和武器圍住,逼得我露出真面目。

噠噠的腳步聲,心柔、肥煦和陸天音跑過來擋住鄭醫生和我中間。心柔甫蹲下來,我便按捺大哭的慾望,在她懷中像嬰兒般哭起來。

「夠喇。」心柔朝鄭醫生喝道。

「One more word,I will kill you. 」肥煦聲音異常冰冷,他的背影很巨大。

「鄭醫生,唔好再講喇,好嗎?」陸天音幫腔。

鄭醫生居高臨下,後退兩步,攤開手道:「哼,總之,我地唔可以由一個變態殺人犯主宰我地。我動議彈劾成柏宇,我會比佢做得更好。」

Ruby第一個舉手。

之後是搖頭嘆氣,雙手合十的善姐和杵住下巴,權衡利益的莫志豪。再之後,司徒老師的手也舉起來。

工程黃歉然地看著我,猶豫了好一會,終於緩緩起手........

「我贊成成仔落台.....但我唔鍾意你嘅做法,卑鄙小人。」工程黃鼓起勇氣罵了一句。

「隨你點講。放心,一個專業人士總比一個殺人犯對大家有幫助。」

讓我意外的是Rachel和阿俊到最後也沒有舉手贊成,兩人仍然選擇站在我這一邊。雖然如此,我還是以5:4 被彈劾了。

我不再是甚麼成主席,而是一個被唾棄的瘋子......殺人犯。

「既然我係新一任主席,我依家動議.......殘殺石原小姐嘅成柏宇參加下一個活動,為殺人而贖罪!」鄭醫生圖窮匕現。

又是4票,差工程黃…...

「又係你啊?黃生。你唔贊成,我下一次就建議由你做參加者囉。不過,身為人父嘅你應該都唔想老婆同個女無人照顧吧?」鄭醫生冷笑。

手舉起。

5票…....

「根據投票結果,成柏宇你一陣記得準時出發。違反同意書會扣除所有信用值,直接收樓呢。」鄭醫生領著眾人離開前,泛起一抹冷冷的邪笑。

被狠狠踢下台後,我將面對更糟糕的情況,成為下一個活動的參加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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