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系列－Season 2 《置業地獄》: Ch.10 業主立案法團

Ch.10 業主立案法團

晚上，生還的鄰居先後抵達圖書室。從圖書室的大門走進去，一路穿過左右兩排的木書架，走到末端是一個倘大的小圓廳。

此時，原來空蕩蕩的灰褐色地毯上擺放一排排摺椅，角落文件堆成高山的辨公桌是司徒老師的工作空間，也是居民借還圖書的地方。

除了我以外，相信沒有幾個人有心情借書。題外話，我這幾天正在翻看莎翁的《馬克白》，試圖尋找以「馬克白」自稱的小說家和這部經典之間的關係。

先把《馬克白》的事擱到一旁，我和肥煦跟幾個認識的打個照呼便找個位置坐下來，觀察眾人的互動。



當牆上的指針剛好指住「9」字，最後兩個年輕的女準業主也並肩而至。

陸天音和單心柔。

陸天音一頭及肩的棕髮，長得嬌小玲瓏，眼大大的，來這裡之前當護士，現在是鄭醫生的助理，負責為置業島上的人們看病。

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女生是小說家要我保護的人？

至於結伴而來的單心柔，跟陸天音絕對是兩個類型的女生，波浪般的長卷髮束成單辮，瓜子臉上的五官像藝術品一般，而且身材姣好，聽說之前是瑜珈導師。



至於我說她跟陸天音不同，因為後者實在好說話多了。

記得在白樓的電梯外初次遇上，肥煦在她面前打趣：「玩瑜珈？你叫Coffee？」

「哈哈哈哈。」

「好好笑？」單心柔問。

「哈－」



啪！

我只是從旁陪笑而已，卻竟然被直刺刺的搧了一巴，俊臉上留下五個指印。現在回想起來，臉頰還熱辣辣，媽的。

愈美的女人愈狠毒，這話準是沒錯。

從我眼前走過的兩個女生，一個是我要接近的保護對象，一個是我要避之則吉的惡女。她們在我身邊的空位坐下，陸天音對我點點頭，至於單心柔還是一貫的臭臉，冷哼一聲便撇過頭。

「咳咳，各位。」

司徒老師和鄭醫生兩人緩緩走到圓廳中央，終於解釋把我們召集的原因了。吵鬧的空間在徒老師的濁咳聲下，變得鴉雀無聲。眾人噤若寒蟬，紛紛把視線移向他們。

「今晚叫大家嚟，並無惡意，只係想徵詢各位意向。我地莫名其妙被帶到置業島，有幾多人想離開，又有幾多人.......想要通過測試呢？想離開嘅不妨舉手。放心，我呢段時間已經仔細檢查過，呢個地方無監聽裝置。」

司徒老師開門見山，一下就直指問題的核心。



的確，究竟有幾多人因為買樓而受騙，困在這個島上呢？

我想，在座必定有部份準業主跟我一樣，另有所圖。

「我。」

首先舉手的阿姨楊心善，我稱她為善姐。

善姐年約五十，身子微胖，是慈祥得人畜無害的佛教徒，來這裡之前在私營佛堂工作，最後因為加租倒閉而失業。當日在飛機上誦經唸佛的聲音就是從她口中發出來了。

「我只係一時貪念起，想買間物業做佛堂......又點知道會變成咁，一定係佛祖懲罰我.........我宜家唔想要樓喇。」善姐嘆息。

貪，嗔，癡，是佛學中的三毒。



隨善姐的話，又有三四個準業主先後舉手。不出所料，家有妻小的工程黃也在此列。

「早知係咁，繼續屈晌劏房好過啦。如果大家有辦法離開，一定要帶埋我。唉，無理由要阿媚同個囡一齊冒險。」黃程黃頹然道。

「屌，我以為係神秘抽獎咋。」

「我夠以為係遊戲節目。不如我地一齊諗辦法走啦！」

「我都好想返去，邊個可以帶我走，我可以同佢Date，邊個都好。」港女Ruby對自己的樣貌充滿自信。

舉手的準業主紛紛附和，你一言我一語，試圖慫恿在座的眾人加入他們臨時組成的逃亡兵團。幾分鐘後，他們窩在圓廳角落，自顧自的商討逃走大計。

「洗濕頭，想走邊有咁容易？」湯叔在我後面呢喃。

誠然，已經開了頭，我們還有可能逃走嗎？恐怕還未抵達這個島的岸邊，就被地產公司以保密為由幹掉了，我暗忖。



鄭醫生和司徒老師見善姐幾人走到遠處，也不作阻攔。

「人各有志。各位無逃走嘅打算，咁即係想通過測試啦。司徒老師大家相信已經認識，我先自我介紹。我姓鄭，大家可以叫我Dr.鄭，現時係置業島嘅唯一當值醫生。我同司徒老師經過反覆討論，有一啲諗法想提出。」

「照地產公司規定，通過測試嘅準業主可以得到一座別墅以及十億現金。不過，無明文規定只有一人可以成為真正業主。」

司徒老師語帶肯定地說道：「大家可以一齊通關，和平理性，毋須使用任何暴力。多一個好鄰居，總好過多一個敵人。有見及此，我建議成立業主法團。大家互相提供自己所得嘅消息，喺呢個島好好撐落去。樂署長，你意下如何？」

「叫樂先生就好，哈哈。就好似市民嘅業主法團？確實係可行提議。」

這個把市民和自己區別開的西裝老翁不是誰，香港地政署的前署長樂禮陶，辭任後寫了幾本關於港人置業的工具書，是港人上車聖經。

新聞報導提及過，因為樂署長不滿政府多年來傾向地產商，毅然辭去官職。 他這個舉動雖然鬧出軒然大波，卻同時為他贏得風光亮潔的讚譽和市民的掌聲。



人到無求膽自大，也許是這個意思罷了。

可是，既然無求，怎麼會被吸引到這個鬼地方呢？奇怪。

不過，我相信樂禮陶即使有問題，也不是我要尋找的變態犯人。

沒有原因，是直覺。

「成先生，羅先生。參考你地嘅暗價售賣嘅做法，我覺得可以套用至各方面.......」

聽到這裡，我和肥煦互望一眼，繼續聽鄭醫生說下去。

簡而言之，就是在信用制度之下，全面採用「自行定價」。

由於不用實實在在的付出甚麼，所以眾人迅速達成共識，這個臨時成立的業主立案法團敲定，以由擁有多年從政驗的樂禮陶擔任法團主席。當然，樂禮陶作為主席，總比我身後的流浪漢湯叔可靠吧。

業主立案法團成立後，如果有重要決定，樂禮陶召開會議，讓各位準業主投票。若然投票出現分歧至正反參半的局面，主席以眾人的福祉作出最終決定權。

另外，如果有大家各方面的需要，也可以到白樓的住所找樂禮陶求助，由他轉達至能夠協助的鄰居。

像鄭醫生和陸天音，自然是醫療方面。

我和肥煦作為唯一的狩獵和售賣肉食的成員，是飲食方面。

在置業島上分配為髮型師的Anson，可以為鄰居以較低的信用值剪髮。

牆頭草的工程黃聽到眾人成立業主立案法團，厚著臉皮回來，說有工程維修找他幫忙就好。

以置業島市價更低的信用值得到服務，變相大家更願意花費，賣的一方可以做得成生意，互惠互利，一舉二得。

如果說，我和肥煦不按規矩，把肉食自行定價是改變了生態，那麼這個「業主立案法團」則是建立出一個制度。

以服從權威換來更好生活的制度。

話雖如此，要是有人出爾反爾怎麼辦呢？

因為這一點，一小時後就出現了我們手中的同意書，受置業島默認的合同。

草擬這份合同的是帶著女朋友而來的四眼法律男，莫家豪。

莫家豪是法律系三年級生，在置業島上分配法律文書工作，詳細做甚麼倒不清楚。說實在的，在這個無法無天的鬼地方中，搞法律不是自打嘴巴嗎？

無論如何，莫家豪是這裡唯一擁有訂立合同的權力的人。

同意書的內容當然不會把大家私下定價的事情寫進去，重要的幾點如下： 

1.）出席投票，服從投票結果，否則信用值會全數攤予其他準業主。

2.）當投票出現正反參半的情況，主席擁有最終決定權。

3.）當人數過半，可以動議投票重選主席。

我來回看著文字密密麻麻的同意書，猶豫了一會，還是動筆在左下角簽署。這時候，我們都沒有想到這個業主立案法團將會為自己埋下危機的種子。

簽署同意書後，準業主的目光中的戒心明顯地消減下來，氣氛變得和諧。或者因為大家已經抱團，同氣連枝的情況下，誰也沒想對方會對自己不利。

但，我們真的能夠和諧，直至這場測試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