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鍾可清第一次面對面交談,已覺得他是個睿智的人。聰明的人往往不會做無謂事。
 
我沒有易容,用真面目見他。他反倒有些驚訝。
 
對他沒有防備,因為他即將是個死人。
 
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要是他不死,死的人便是我。
 


無論是哪個結局都一樣,看見我的樣子也無所謂。
 
他手拿著七千萬現金,爽快地說:「你要既七千萬就係呢到。」
 
任務:「要鍾可清說出藏錢的地方」。完成!
 
鍾可清打開手提箱,裝著一堆錢,我沒有多看一眼。
 
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卻似乎很了解對方。
 


這個鍾可清,要不是這樣就死掉的話,說不定會成為我的好對手,或者好朋友。不過,這一切假設都是幻想罷了,毫無意義。
 
趙銘傳的雙手被綁走背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離開。
 
左眼的傷勢已經處理好了,留下右眼,是有它的用途,它必須用以瞄準目標,還有:
 
見證自己的自私。
 
趙銘傳繞過鍾可清的背後,突然伸出雙手。
 


我沒有對他做過什麼,只是綁著雙手時,稍為放鬆了一點。而趙銘傳在我沒有在意的時候,自己偷偷藏起出一把短刀。
 
下一瞬間,鍾可清的衣服開始染紅。趙銘傳順勢把刀子拔出來。
 
鍾可清痛是痛的,可是沒有太多的驚訝,彷彿他早就料到這一切,料到他此行,將回不去了。
 
我本以為被插了一刀的人會慢慢地倒下去,像電影情節一樣。但原來現實並沒有那麼戲劇性。鍾可清依然可以穩穩地站著,也能開口說話:「你係俱樂部既人?」
 
這反而使我覺得好奇了。
 
於是我慢慢坐了下去,坐在地上。並不是我想坐,而是我覺得這個動作可以減低鍾可清的痛楚。
 
所以我率先坐下,鍾可清也跟著我坐下。
 
「點解你會知?」


 
他笑了笑:「之前聽啲高層講過,估唔到真係有呢個組織。我諗殺我,都係有人委託你做嫁啦。」
 
他看一看趙銘傳的臉,這個好兄弟,殺了自己的人。
 
他沒有打算報警,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兩個人絕不會讓自己活著離開。既然如此,倒不如在最後輕鬆地聊聊天。
 
聰明人。
 
「佢果陣同我一齊聽,所以佢都知道。」
 
我點點頭,只是單純地望著他。
 
「你係咪好好奇,點解我最後會選擇黎救佢?」我說:「一開始我背叛佢,最後反而黎救佢。」
 


事已至此,鍾可清大概也猜得來龍去脈。
 
原本想不通的人是他,這一刀好像是刺激了他某些神經一樣,他的思考愈來愈快,愈來愈清晰。
 
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冷靜,這般清晰。
 
是的,原本我並不清楚,後來看到那俱樂部的第二條紙條後,我才恍然大悟。
 
「七千萬,我早就比左佢。」他輕輕笑著,這種淡笑,遠比哭泣更悲慘。
 
我沒有開口,只是聽著他將所有事情道出來。
 
我不介意事情的真相,也沒有興趣聽。但是這一刻,我尊重鍾可清。我聽,並不是我好奇,只是鍾可清想說。他想在最後一刻,將自己的委屈說出來:
 
「果七千萬,原本係要黎救佢個仔。只可惜,贏左第一次錢之後,我地都覺得原來賺錢係咁容易。果一次賺錢真係徹徹底底咁改變左我地既人生觀﹑思考﹑價值,連我都差啲迷失。未試過呢種感覺絕對唔明白,原來一個人突然多左錢,佢既世界真係會改變哂,我同佢都係咁。但係我好快就走返出黎,我由開心變成擔憂;而佢,仍然追尋無止境既金錢。佢諗住可以不斷用呢個方法賺更多既錢。」


 
他苦笑一下,搖搖頭,右手掩著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聲音也顫抖起來──他的情感第一次出現波動:「當然呢啲市場唔係我地可以玩既,我地只不過係大鱷既食糧。只係兩日,佢將所有贏返黎既錢全部輸哂。」
 
趙銘傳受不了這種刺激,強行截斷了這兩天的回憶片段。所以他一直以為鍾可清是自己私吞了那一億。事實上,鍾可清自己在外面多借二千萬,連同賺回來的五千萬,已經幫趙銘傳的兒子,自己好兄弟的兒子付清了手術費。
 
「係你比綠帽我戴,你搞我老婆!」趙銘傳在一旁聽著,他像是發了瘋似的,又把刀插進了鍾可清的身上,來回著。
 
這幾分鐘多麼漫長,我稍稍移到一旁,以免血漬沾在我身上。
 
沒有感覺,我對於這一切都沒有感覺。
 
鍾可清早就斷氣了,但趙銘傳仍然繼續他的動作。
 
任務:「殺死鍾可清」。完成!
 


在清道夫來之前,我帶走了趙銘傳另一隻眼睛。
 
它們已無用。
 
在無用之人的身上,沒有用到它應有的用途。
 
 
目標姓名:鍾可清
支付金額:200,000
特別要求:逼他說出藏錢的地方,然後殺了他
 
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