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魂入夢: 第二十二章：入冬
姬素月和蕭子遙在山上找了一間小草屋，想是采藥者采藥時的暫居之處，如今接近入冬時分，甚少有采藥者願意冒著被大風雪吞沒的危險上山來，所以這居所也自然空置了。
姬素月與蕭子遙閑來無事，便坐在山頭看看風景。
落霞漫天，緋紅色映得姬素月的臉也染上了好看的顏色，只是深秋的風帶著寒意，讓姬素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蕭子遙輕咳一聲，緩緩地往姬素月身旁靠了靠。
姬素月察覺到了蕭子遙的動作，忍不住笑了出聲，「蕭子遙，你現在可是沒有溫度的，你靠這麼近我也不會覺得暖啊。」
蕭子遙聞言，嘴巴一扁，「小月月，你就不能忽略我是鬼這件事嗎？我一番好意就這麼被你踐踏了。」
姬素月看著蕭子遙的模樣，不知是不是被風吹得有些暈乎，居然心一軟，靠在了蕭子遙的胸膛。
蕭子遙被姬素月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僵在那兒，就這麼一動不動讓姬素月靠著。
「蕭子遙啊。」姬素月輕聲地喊了一聲，「在夢境交匯的時候，是你用你的魂力在維持著夕顏，是吧？」
蕭子遙輕笑一聲，「我以為自己被你抱出來的時候就很明顯了。」
姬素月用力地撞了一下蕭子遙的肚子，讓蕭子遙忍不住「唔」地叫了一聲。
「你還那麼不在意，你知道我看你一動不動躺在樹旁我有多著急嗎？」姬素月抬頭，瞪著蕭子遙。
蕭子遙低下頭，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他深深地看著姬素月，眼神有些迷蒙，「你很擔心我嗎？」
看著蕭子遙的雙眸，姬素月有些不自然地垂下頭，避開了他的眼神，「能不擔心嗎？要是我們出不去夢境了怎麼辦？我還怎麼修仙，怎麼跟仙人交代去？」
蕭子遙看著姬素月的反應，不禁笑了出來，卻也不是往日的輕佻，更多的是如春風般的暖意，「我不過是鬼，是魂魄，沒了那一點魂力也不會怎麼樣，就是有些累罷了。」
原本似是一句安慰，姬素月的心卻有些不舒服，「蕭子遙，你……」
話還未說完，蕭子遙便打斷了姬素月，「你很好奇我為什麼會那麼無私地幫夕顏和青玄是不是？小月月，可別把我想得那麼好，要是讓夕顏就那麼死了，被忘川知道還不把我的皮扒了？還有……」
「還有？」被蕭子遙這麼一打斷，姬素月也把原本的話吞了回去。
「沒什麼。」蕭子遙笑了笑，蹭了蹭鼻子。
還有，若我不幫，你或許會被人怨，若我不幫，以你的性格會覺得不好受，若我不幫，你便離修仙成功又遠了些。這些話蕭子遙都沒有說，也不知該不該說。
突然，蕭子遙像是想起什麼，「小月月，你怎麼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碎片給了青玄？你明明……」
「我還以為你那麼久沒提起，是忘了這回事了呢。」姬素月忍不住笑了笑，「我只是覺得青玄比我更需要那碎片罷了。夕顏重修為人是要多長時間，你我都知道，青玄雖信誓旦旦說自己會等，可在奈何橋上、孟婆面前，又怎麼可能記得住這些呢？把碎片還回去，只希望夕顏能把剩下的修為吸收回去，減少修煉時間，趕得及他們的婚宴吧。」
蕭子遙聽著，卻是有些愣了神，良久，他才緩緩吐出一句，「是啊，過了奈何橋，喝過孟婆湯，來世又怎麼記得住今生的事呢……」
蕭子遙微微低頭，看著姬素月的臉，「小月月。」
「嗯？」
「你覺得，上輩子執著愛著誰的人，輪迴轉世後，還會記得自己曾經執著愛過的人嗎？」
姬素月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地想了想，「或許再遇會有一種感覺吧，但怕是不會想起了。」
蕭子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你呢？」姬素月突然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我什麼？」
「你還是人的時候，執著地愛過誰嗎？」姬素月輕聲問著，心跳卻不知不覺地加快跳動，似乎在期待一個答案，又或是害怕一個答案。
蕭子遙只是深深地看著姬素月，然後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她呢？」
「她也執著地愛著一個人……不，是一隻妖。」蕭子遙輕描淡寫地說著，似乎是在說著無關痛癢的事。
姬素月聞言一怔，「妖？所以你……」
蕭子遙明白姬素月想說什麼，他不禁失笑，「不是因為這樣我才捉妖，我捉妖完全是因為忘川那傢伙。」
「哦……因為忘川啊……」姬素月若有所思地道。
蕭子遙歎了一聲，「小月月，告訴我你沒想歪了。」
姬素月輕笑起來，方才那莫名其妙的陰霾似乎散開了些。她安靜下來，蕭子遙也沒有再說話，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沉默，在這深秋的傍晚，他們居然聽到了清脆的鳥鳴。
「清脆悅耳，真動聽。」姬素月微微閉上眼，低聲道。
蕭子遙垂眸，如同自言自語地道：「不及你的一聲心跳動聽。」
這有意無意的一句，卻是鑽進了姬素月的耳中，只是在她聽來，是另一層的意思。她抿了抿唇，半晌才抬起頭，「蕭子遙，你想再成為人嗎？」
「想啊，為什麼不想？只是我要做回蕭子遙就不可能了，大概等哪天忘川心情好了，帶我去輪迴一次，上輩子沒作太多孽的話，說不定我是你兒子孫子了，哈哈哈。」蕭子遙說完，自己笑得花枝亂顫，姬素月也揚起了嘴角，卻是沉默著的。
帶著沉重的心思，姬素月竟不知不覺在蕭子遙懷中睡著了。
蕭子遙一動不動地坐著，任由姬素月靠著，如今也只有姬素月能靠著他了。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抬起手，輕輕擁住了姬素月。
而喚醒這樣坐著睡著的一人一鬼的，竟是早到了的一片雪花。
「睡完一覺，就這樣入冬了。」姬素月摸了摸落在自己掌心的冰涼，頓時清醒了不少。
蕭子遙抬頭望了望天，只覺得有一絲異樣的感覺，卻不能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