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七天:當我的脈搏不再跳動》
 
=零。終結=
 
第一節
 
曾經有這麼一齣電影,指人類死後,身體的重量會減少了二十一克。
二十一克,就是我們靈魂的重量。
就是我們生命的重量。
我們珍而重之,留下過這麼多笑淚汗水的生命,就只有二十一克而已。




二十一克,多麼的微不足道。
靈魂,只是一縷二十一克的輕煙。
真寂寞啊。
 
當我死去了,還留下甚麼?
世界會不會很快就忘掉我?
 
「我們所荒廢的今日,是昨日殞身之人所希冀的明日。」
 
我望著躺著行人路上,那破爛得如破娃娃的軀體,腦裡忽爾閃過這句說話。




是啊,我想要啊。
我想要明天啊。
 
一個頭髮凌亂﹑穿著家居服,身型微胖的中年女人走近那可憐的軀體。
看她的打扮,多半是匆忙的從家裡跑出來的吧。
她是我的媽媽。
媽媽跪坐在我那沒有生命氣息的軀體旁邊,一直呼喚著我的名字,哭得快要昏厥。
 
我哭了。
但我不知道,我流下的眼淚,還有沒有溫度。




 
「我們所荒廢的今日,是昨日殞身之人所希冀的明日。」
 
我後悔了。
我後悔昨日顧著睡懶覺,沒有跟爸爸媽媽去飲早茶。
我後悔昨日沒有跟夜歸回家的哥哥聊上一兩句話,就倒頭去睡。
我後悔,已經個多月沒有到爺爺嫲嫲家裡吃飯,和他們聊天。
我後悔,前幾日沒有接聽好友的來電,到現在還沒有回覆。
我後悔,舊同學的聚會我每次都借詞推塘,老是說下一次。

下一次下一次,原來我已經再沒有下次。
以為理所當然的明天,已經沒有了。
我已經再沒有明天。
 





我好想回到昨天啊。
回到昨天,回到我溫暖的家裡去,好好擁抱一下我的爸媽哥哥,好好的道別。
回到昨天,好好的問清楚好友發生甚麼事了,要她知道,我永遠永遠也會支持她。
回到昨天,到爺爺嫲嫲家裡去,告訴她我已經長大了,不用再擔心我。
 
回到昨天,告訴阿信,我要嫁給他。
 
我抬頭望向灰濛濛的天空,看見一滴滴的雨水落下來。
雨水,穿透了我的身體,一滴滴的掉落地面。
雨水滴落地面,散成水花。
像我那驟然殞落的生命。
 
一個衣著簡約,戴著眼鏡,留著黑色長髮的年輕女子走到我媽媽的身旁。
她的身影很婉約,表情很溫柔。
不知怎的,明明從來沒有見過她,但我卻對她有種莫名的強烈熟悉感。




她開口跟我媽媽說了幾句話,語氣很平靜。
 
「太太,不要傷心。妳的女兒並沒有帶著遺憾離去,她在這世間已經獲得了很多,也留下了很多。她很滿足,她是笑著離開的。」
 
 
然後,眼前一陣迷濛,我彷彿掉進了雲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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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我睜開眼睛,面前站著一個笑容和靄的白髮老人。
我張望四周,灰濛濛的天空﹑陌生而熟悉的路人﹑哭得呼天搶地的媽媽﹑我那失去熱暖的屍體……
統統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這個穿著一身白袍的老人。
我疑惑的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嗨,貝妮。」白髮老人微笑著喚我。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驚訝,旋即又明白了。
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吧。
靈魂最終的歸處。
我還以為,死後等待著我的,只有虛無呢。
我這只重二十一克的靈魂,還沒有消失掉啊。
 
「妳猜對了。妳已經死了,所以才會在這裡。」白髮老人仿佛說著日常瑣事般,平淡的說。
雖然我知道自己死了,但是聽到他這樣說的時候,還是倒抽了口涼氣。
 




「不過,妳死得很無辜,妳也很不甘心吧,」白髮老人眨眨眼睛望著我,眼睛旁的魚尾紋很深。
「所以,我們會給妳一個願望,妳想要甚麼?」他問我。
 
我訝異的望著他,竟然可以有願望啊。
想起來,我也的確是死得很無辜啊。
一輛汽車失控鏟上行人路,快要撞上一個小女孩的時候,我衝過去救走了小女孩,自己卻躲避不及死掉了。
 
那時候,我還滿心期待的正走往跟阿信約定見面的地方。
那時候,我還笑咪咪的,想像著告訴阿信,我要答應跟他結婚的時候,他會有怎樣的表情。
 
現在的阿信,是否掛住一張哭得很苦的臉呢?
 
「我想復活。」我簡潔的說。
白髮老人搖搖頭,「小女孩,妳太貪心了,這可不能。」他還是微笑著說。
望著他,我又想起了白髮斑斑的爺爺。
 
「不過,可以讓妳再活七天。」
「甚麼?」
「不過,這七天,妳不會以蔣貝妮的身份再出現。這樣可以嗎?」
「可以!」我沒有半秒的猶豫。
老人滿意的笑笑,「很好,第一天,妳想要見誰?」他問我。
「家人。」我想了一會。
 
既然有七天,我有充裕的時間去向我想念的人道別吧。
既然如此,就先見最重要的家人吧。
媽媽剛才痛哭的模樣,我無法忘記。
至少,我要讓媽媽的臉上再次展現笑容。
 
以我最後的七天。
在我的脈搏再一次停止跳動之前。
 
 

《待續》
 
如果你的生命剩下七天,你想見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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