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體書已出版!】狐狸先生幾多點,殺害學生嘅遊戲【墮樂園】二部曲: 《CH.4》(下)
「呼哧……呼哧……」
理性,瀕臨崩塌的關口。
我愣立十字路口的中心,黑白的周遭站滿人……不,他們不像是人,是擺著各種姿勢的蠟像,驟眼看是幅黑白的地獄畫像。
除我之外,所有人都沒有五官。
驚、心、動、魄。
這詭異的黑白城市,怎可能是九龍塘?
不,這裏不是九龍塘,而且這裏……這裏……
這、裏、不、是、現、實、世、界。
「歡、迎、蒞、臨、我、嘅、墳、場。」
我憶起狐狸先生的說話,連番打著冷顫。倘若他沒耍騙,從我踏出校門起,就闖入了「狐狸先生的墳場」……
但是,這裏怎看都是個扭曲的城市,怎會是容納死人的「墳場」?
著實匪夷所思……
我慄然地左顧右盼,顧盼四周不動的「假人」,唯恐他們遽然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我──
什麼?
我仰視灰濛天際,心坎不絕發寒。
黯淡天幕下,竟懸空漂浮數以百計的……黑白圓形時鐘,它們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大有的小,密密麻麻懸浮半空。
好不詭異。
「呢個鐘……未係……」我認得這些圓鐘,它們跟狐狸先生托著的時鐘,外觀毫無二致。
這些時鐘均在顯示同一時間,而秒針在徐徐轉動……
十一時五十九分。
我不禁提心吊膽,時針倘若抵達十二時,豈不是──
「狐!狸!先!生!幾!多!點!」
孩童聲在周遭迴盪,咬字鏗鏘,情感欠奉。
「啊──」我觸電般秒速轉身,左顧右盼。
看見一條條空蕩街道,看見一個個不動的人。
看不見狐狸先生。
懸空的無數圓鐘,鬼竄推進著時間。
狐狸先生,到底匿藏在哪裏……到底有什麼圖謀?
「呼哧……呼哧……」我膽破心寒地逃竄,可不管如何逃跑,還是只有黑白,只有假人,只有寂寥。
「呼哧……呼哧……」我在便利店旁止步,靠著玻璃牆喘息。除了發冷頭暈,思緒亦更趨紊亂。
我……是……誰──
「淙淙……淙淙……」
真正的恐怖,此刻方始降臨。
我腳下的坑渠蓋,竟傳出詭異的騷動。我抽腳退後,卻目睹地獄般的一幕。
蓋口湧出液體,流竄至石屎路面,蔓延開去。
最詭譎是,湧出坑渠的不是水,而是濃稠的黑色液體。
怎麼……竟然……會這樣……
「呼哧……呼哧……」我惶恐後退著,街上的無數個坑渠口,卻都在湧出同樣的黑液。
夢魘。
這些黑液,跟課室的屍手簿子、天台的虛假羽樂,變成的液體一模一樣。
它們定必有著關連……難道它們,都是狐狸先生製造的幻覺?
既然這裏是「他的墳場」,他能製做這種異象,實在不足為奇──
黑液蔓延至「假人」的腳踝,它們接觸黑液後,腿部竟迅速溶解崩塌……墜地的軀體迅速溶成黑液……
這些黑液,竟是腐蝕性的。
「假人」紋絲不動,沒有逃走的打算……他們果然不是人類,這個「墳場」,難道只有我是活人?
「啊……」我惶恐地左閃右避,黑液從各處坑渠溢出,幾度流竄至腳邊。
我根本無處逃逸。
「點算……點算好……」
千鈞一髮間,我注意到十數米前方的矮小建築,它沒被黑液覆蓋,正面是連接地底的樓梯。
它頂部刻印港鐵標誌和「九龍塘站 Kowloon Tong Station」,儘管只是黑白二色,卻使我心念一動。
「匿……匿入去!」我毫不猶豫跑向港鐵站出口,黑液從八面湧來,誓要堵死我的去路……
嗯……一定要來得及……求求你……
黑液蓋過來的前一秒,我掏盡全力踏步躍起,抵達出口的梯級位置,卻不慎絆倒向前……
向前傾。
「啊!」我捏著狐狸筆袋,滾落通往底層的階梯,直至「啪」一聲迎面撞牆──疼痛!
左膝蓋、右肩均撞痛,後腰亦不慎扭傷──
「淙淙淙淙……淙淙淙淙……」黑液急促墜落樓梯,沒時間再躊躇了!
「呼哧……呼哧……」我凝住滿眶淚水,撐起傷軀走下樓梯,進入港鐵站大堂──
大堂還是一片黑白,閘口內外渺無人煙。現在的寂寥無聲,跟過往的熙來攘往,對比未免太誇張。
我被黑白色澤弄得昏暈,但我要繼續逃走……
我打橫越過對開式的閘門縫,走下樓梯拐進月台──黑液湧進車站,像吞噬萬物的夢魘。
「呼哧……呼哧……」我急促跑落月台,狀況卻使我詫異。
著實出乎意料。
「竟然……會有……車?」
無人月台的左側,竟停泊著一架列車,每道對開幕門都開啟著。
車、廂、漆、黑、一、片。
列車光線黯淡,看不清裏頭的所以然,瀰漫詭異的氣息。
即使我思考乏力,亦強烈感到事態詭異。
明明是偶然逃進月台,卻剛好有輛列車抵站,這裏卻絕非現實世界……
事情怎會如斯順利、巧合?
簡直是為我悉心安排一樣,太不妥了──
「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
黑液從樓梯湧向月台,誓要把我置諸死地,我卻仍舊猶豫不決……
選擇留在月台,很可能被黑液殺死。
選擇躲進列車,卻可能會誤中陷阱。
「請勿靠近幕門,請不要靠近幕門──」
熟悉的女聲廣播響起,顯示列車將閉門離開,挑動我的神經。
這麼推斷,倘若我選擇闖進車廂,至少能避過黑液……
這輛列車不能相信,然而……世上又有什麼能相信?
我們,一直活在謊言裏,不是嗎?
「Please stand back from the platform doors──」
「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
黑液吞噬月台,如海嘯般憤怒暴吼。我站在第一卡車廂外,心臟砰砰猛跳……
「嘟嘟嘟……」
不──要──
「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淙……」
最後一秒!
我撲進門縫之中,趴倒車廂地上。
「淙淙淙──」
車門隨之關閉,把黑液隔絕在車外月台裏,漆黑伴隨死寂。
車廂內,空氣凜冽。
「呼哧……呼哧……」
列車……緩緩……駛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