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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裡,他過得悶悶不樂,所以習慣了在天台上吹風。
 
在吹風的時候,他總喜歡從天台向下望。
 
在那裡他可以看得到街上的人,可以看得到路邊霓虹,可以看到萬家燈火。
 
可就是看不見海。
 




或者因為長時間看不見海,他的心情始終低落。
 
而因為低落,他經常胡思亂想。
 
 
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總會流連在無人的地方。
 
他覺得或者獨處,就可以釐清雜亂的思緒,所以他喜歡天台。
 
舊樓的天台有很多天線,像大樹的枝椏,從地上向天伸延,了無生氣。




 
他坐在這堆枝椏之間,雙腳浮游半空。
 
偶而看著自己的電話,他會想起一個人。
 
直到有一刻,他才驀然發現,原來這樣的生活已經過了半年。
 
 
過了明天便沒事了,相信我,過了明天便沒事了。
 




可是無數個明天過去了,她都沒再出現。
 
這半年來,他每一天都在等,沒日沒夜的等,就是在等她的消息。
 
不過這些日子裡,她的電話始終接不上。
 
直至到某一天,電話錄音說她的號碼已經停止了服務,他才終於醒覺。
 
或者,她已經死了。
 
 
他一直以來都不敢擁有這一個想法。
 
甚至到他知道她號碼停用的那一刻,他依然不敢想像沒有她的世界會是怎麼樣。
 




所以他依然在等。
 
即使電話只會被接去無人的信箱,他也慣了打電話給她。
 
他覺得有些事,只要假裝從來沒有知道,或者就真的可以欺騙自己一世。
 
一把女聲說:「閣下所打的電話號碼已經停止服務。」
 
他看著街上的繁華,走下了天台。
 
 
這時候他的電話響了,他看著來電顯示,接上。
 
一個女人說:「葬禮定了在三日之後。」
 




他說:「沒問題。」
 
他掛上電話,不自覺的傷感。
 
在這些日子裡,其實受苦的不只有他自己一個,還有他身邊的人。
 
電話裡的是大排檔老闆的女兒,那是老闆的葬禮。
 
老闆在當日的槍戰中流彈,受了重傷,在醫院裡撐了很多天,最後還是救不了。
 
他曾經為此而哭過很多場。
 
 
那一天,在新聞裡得知死訊消息以後,他很激動。
 




他找上了老闆的女兒,給了她很多錢。
 
他在想,大排檔裡的時光,老闆的粥與炒麵,是他擁有過最接近過家的東西。
 
若然不是他和她的衝動,老闆就不會遇害,老闆的死,他要負上很大責任。
 
可是他從來沒有膽量將真相告訴給老闆的女兒知道。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懦弱的人。
 
而每當他想到這裡,他都會流淚。
 
 
他說:「老闆的女兒打了電話給我。」
 




他再次提起了電話,往無人的地方打去。
 
他說:「葬禮定了在三天之後。」
 
對面一片空洞,只有少許回音。
 
他說:「如果你有空的話,就來看老闆一眼吧。」
 
朦朧的月色總是多愁善感,情緒如潮汐波動。
 
他說:「那時候我們一起再去吃早餐。」
 
一把女聲說:「閣下所打的電話號碼已經停止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