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蕾蒂雅進來的,是一批穿著輕裝的騎士。
伊琳諾開始向蕾蒂雅解釋先前發生的事,而我則在滿地的僱傭兵身上翻找,試圖找出一柄完好的長劍。
被伊琳諾魔法擊中的多半身上沒處完整的,被我擊倒的倒是身上只有一處致命傷。
我隨意撿起了一把長劍,連同劍鞘背在肩上。
 
……因為身型比較矮小的關係,長劍掛在腰間的話蹲下來時會有些麻煩。
 
我不禁回頭看著蕾蒂雅背上,那差些把我重傷的三對金屬翼。
大概是預料到隨時都可能突然切入戰鬥,我從未看過她卸下那玩意。
 




「……每次看見那對翅膀都很羨慕。好想要一雙啊。」
不過以我和她關係之惡劣,恐怕是要不到手的吧。
 
伊琳諾跟蕾蒂雅正在討論這次事件,騎士們正在搜索芬納家在此留下的痕跡,沒有一人正在留意我。
我悄悄溜出正門,躲過騎士們的眼光,回到了王城市集。
 
「呀,你不就是下午跟伊琳諾一起來的男孩嗎?」
「嗯,她有事忙不過來,託我把東西拿回去。拜託妳了。」
前往飯店之前伊琳諾把逛街的戰利品都寄放在這個看起來很親切的婦人手中。
雖然她買的東西並非重物,可是三四個袋子加上我背著的新劍還是挺吃力的。




我換回制服,公然走進魔法學院宿舍。似乎誰都沒有注意到我的樣子。
 
肚子有些餓,可是不太敢去人流匯集的食堂找食物。
我把劍放在床邊不起眼的角落,包包整齊地排放在伊琳諾的床邊,她送的帽子則掛在床頭。
 
我躺在床上,手上拿著某本在書櫃上拿下來的魔法典籍,翻了兩頁,發現自己對書中內容一竅不通之後把它丟回了書架。
 
今天是自逃出森林以來第二天過得這麼舒適的日子。安全的家,溫暖的被窩,我對這個宿舍並不反感。
可是我總是覺得有種微微的不耐。好像在對自己說,我有必需要做的事還沒完成,不應該休息。
大概是人閒起來之後,就會有種想要做些事的衝動,很奢侈。




 
那麼我該去做什麼?
曾經柔弱的少女艾薇亞現在早已不需要我去保護。
她早已能獨立照顧自己。即使不行,卡羅琳小姐也不會讓她出事。
除了我個人喜歡和她在一起之外,我並沒有客觀理由驅使我待在她身邊。
……克制一下吧。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總會為她帶來惡運。
 
貼身收藏的小刀依舊是那麼溫暖。
只要這份溫暖依然存在,我復仇的意志就不會消減。
說實話,我早該去了。假如我在遇見艾薇亞之前就回去森林送死了,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終究會被騎士們救出,而真相也會永遠被封閉。
 
……我一直認為學會使用魔劍之後才能回去復仇。
坦白說,哪怕有了魔劍,一人把千百人的魔劍士家族殺光的可能性還是非常接近零。
復仇說得好聽,實際上只是我耐不住寂寞,想去陪姊姊一起。




 
說不定只是因為我想活下去,所以才以魔劍為借口苟活。
我開始放不下一些東西。
總是讓人很掛心的金髮騎士少女,以及新認識的,沒有什麼利害關係的魔法師朋友。
 
維持了數年的警戒心開始放下,心底開始軟弱地渴望休息。
這不是第一次。與艾薇亞初次見面的那一夜,我也曾經對安逸的生活有過幻想。
只是現在我已經了解了,我這雙手早已無法習慣普通的生活。一旦我安心起來,它就會自行鞭打自身,促使我回到在森林成長起來的孩子應該有的生活。
這是自虐還是被虐我已經弄不清楚。
 
如果,只是如果,姊姊活下來了的話,她大概也會陷入這種煩惱中。
那麼到時候,她會以怎樣的方式解決呢。
砰的一聲,從床上摔了下來。
明明在溫暖的被窩裡,我仍在不安地滾動身體。終於不自覺的滾到了床沿外側。
 




「……這是?」
爬起來的時候看見了一幅很逼真的黑白畫像,不,似乎是照片的樣子。
這個年代金屬照相機開始普及,照片已經可以常常看見。
但這照片卻肯定有幾年歷史。不成熟的攝影設備,發黃的色彩,以及照片中依稀能夠辨認出是伊琳諾的小女孩,都證明了這點。
照片中是一家四口在農村的景像。照片背後記下了小女孩圓圓的字跡。
 
「爸爸帶了照相機回來。還請了個親切的叔叔為我們拍照。都怪笨弟弟,因為他浪費了三張底片。爸爸沒生氣,之後我好好教訓了他一頓。」
翻回正面,能辨認出姊弟兩人身後的兩個大人。
她的弟弟站姿端正,倒是伊琳諾沒個正經,在弟弟身後玩手勢欺負人。
 
……兩父母可以依稀看出正在掩嘴偷笑,而我只感受到了沉重。
除了伊琳諾,照片裡其餘三人均已作古。
可以想像照片裡的小女孩當時是很活潑的孩子。
可是我認識的伊琳諾,卻是寡言沉靜的女生。除了對性格有些像她弟弟的我,和好朋友艾薇亞之外,她其實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更別說對別人惡作劇了。
 




一夜過去,失去了最珍愛的親人,只剩下自己一個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有著復仇的目標,為此精進自身的技藝。
可是我和她也明白,哪怕復仇完畢,我們本該擁有的東西亦不再回來。
想到復仇過後徹底空虛的自己,不約而同地,把希望投射在名為艾薇亞‧賽林的少女身上。
 
「……如果我也留下了一張照片就好了。」
雖然我心裡知道那會更壞。
把生命的意義盡數寄託在過去的事裡有害無益。
可是想到記憶中並未遠去的那些人,總是希望他們能夠在現實中留下存在的痕跡。
就像他們從未離開過。
在夢裡寂寞的心得到慰藉,才能擦乾眼淚正眼面對下一天的來臨。
 
我細心不弄出一絲刮痕,把照片珍重地放回原位。
然後,心裡對一言不發丟下伊琳諾自己走掉感到有些慚愧。
夢鄉的影子隱約可見。明天起來,再跟她道歉吧──




 
*        *          *
 
睡夢中沒有看見姊姊,也沒有看見什麼熟悉的人。
只有一些我不願意看見的內容。
在醒來的瞬間決定把夢見的東西一概忘卻之後,我睜開了眼睛。
 
「……早安,伊琳諾。」
眼裡映照著剛以鎖匙打開房門的綠髮少女。
她不甚愉快地盯著躺在床上的我,目光一掃,看見了我替她拿回宿舍的袋子。
 
抬頭一看,天色尚未全亮。
山岳遮蔽住太陽,泄漏出的陽光柔和而微弱。
……雖然不至於像昨天一覺睡到中午那麼誇張,但睡床對我的吸引力還是很大。
 
「……小絮君,昨晚你到哪兒了?」
「替妳把東西都拿回家,看妳夜深了還沒回來,於是先睡了。
妳在飯店待了一晚嗎?」
「……我在找你。直到剛才,才在剛開業的檔攤阿姨那兒問到你的行縱。」
 
氣氛突然僵硬。
糟,為什麼我不早點交代一聲。
 
伊琳諾軟綿綿的攤坐床上,嘆了口氣。
我耳目發紅,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本該開口道歉卻僵在原地。
 
「……下次,要留意一下同伴喔。知道了嗎?」
「知道……對不起。」
伊琳諾沒有回話,只溫柔地笑了笑,然後閉眼入睡。
 
話梗在喉頭沒法開口。
人家為了我奔波一夜,我不好意思以傷心事打擾別人休息。
雖然她並未責怪,但至少要做些補償。
我換上了男學生制服,正想開門出外──
 
砰的一聲,與門外的人撞個滿懷。
 
……果然警覺性下降太多了。雖然在安全的室內,可是如此全無防備是不可接受的。
幸好已經換上了制服,以魔學院學生之間自視甚高,不相往來的態度來看,未必一時間能發現我在違法匿住。
在雙目視線對上之前,我急忙彎下身子撿拾被我撞跌的書籍。
 
「抱歉,你的書。」
我刻意垂頭交還書本。
用眼角的餘光掃去,面前的是一個面目俊秀的少年。
他一頭黑白混雜的中長髮看起來就像柔軟的崇毛,溫和的目光給人清爽大方的感覺。
 
「是我要道歉才對,開門前沒看見房內有人。你很臉生呢,伊琳諾的新宿友嗎?」
雖然故意遮住了臉孔,但這溫和的少年仍然一眼看出了我是新人。
 
「呃……不,我就是伊琳諾,今天心血來潮試了一下男裝打扮……你看我的聲線裝得很像男生吧?」
「的確,聲線和外型模仿得非常好,現在跟旁人說是男生一定沒有違和感。」
我額上出汗。
這人語氣平淡,既沒有吃驚又沒有諷刺,彷彿真的相信我就是伊琳諾一樣。
但他的外表又不像那麼蠢鈍。
 
「……啊,窗外有飛碟。」
「哪裡?沒有啊?」
少年真的把目光轉到窗外,呆呆凝視著。
……在確認了他的智商上限之後,我身形閃動,在瞬間溜出房外──
 
「啊,先別走那麼急。」
忽地,一隻手貼在我的右肩。
那自然是那名少年的手。可是,明明我已經全速縱躍,這速度連艾薇亞也未必抓得住我……
「伊琳諾她有通告呢,我想先留下字條……」
少年的語氣仍然平淡自然,就像絲毫不覺訝異似的。
連他的手也一樣,沒有用上一分力氣,就像朋友間勾肩搭背一樣。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又不像有惡意,又不是真的那麼呆笨,但又看不出他的目的。
「啊,抱歉,忘了你就是伊琳諾本人呢。那麼請幫我把字條拿給作為女生的伊琳諾過目吧。我先走囉。」
少年就此離去,走到另一間房門外派送通告。
……似乎他真的就只是來派字條給伊琳諾的樣子。
 
「……抱歉打擾一下。」
「嗯?怎麼了,男生伊琳諾?」
「……你就一點都不意外嗎?」
「啊,你不太了解身為女生的伊琳諾呢。她時常收容無家可歸的小貓小鳥的啊,每次都是我幫她向宿舍隱瞞的。再多一次也沒關係。」
「……我可不是小動物。」
「人類不是動物嗎?不用那麼拘謹啦,安心住下來吧,我會替你補上一個宿生身份的。」
 
……這男生似乎天性就這樣單純的樣子。雖然不笨,但總不會懷疑別人的話。
而且也十分親切,這樣的人我並不討厭。
 
「非常感謝。我叫作米利恩‧賽林……」
「不用客氣啦,把這裡當成家裡就可以了。下次見面時,叫我學長就好。」
學長不等我說完話,就繼續向別處房間敲門。
 
我苦笑一聲,鑽到廚房裡名正言順地拿了兩隻雞蛋和一碟火腿片。
剝開雞蛋,攪拌蛋漿,混入火腿和蔥碎,煎出了一碟鮮嫩的火腿炒蛋。
說也奇怪,雖然幾乎從未接觸廚具,我烹調熟食的技巧卻像是與生俱來似的。
在碟邊擱上了幾塊切成塊狀的蒜蓉麵包,我把這份早餐連同字條放在伊琳諾的桌上。
 
用桌頭的魔法入門教材打發了一會時間之後,伊琳諾睡眼惺忪的坐起。
「咦……?好香的早餐啊。小絮君,你做的菜?」
「不,有個自稱學長的灰白髮男生給妳煮的。」
「說謊。他怎麼會無故進我房間?」
「妳看不見旁邊的字條嗎?就是他帶來的。」
 
伊琳諾拿起字條看了一會。
「你不知道吧,學長是素食者。」
「那麼可能我記錯了。剛才好像有隻母雞走進妳房間,生了兩隻蛋然後把它們炒成這樣子……」
「雞蛋也就算了,那麼火腿呢?難道有隻豬也走進了我房間然後把自己的肉挖出來?」
「嗯,妳料事如神。正是這樣。」
 
伊琳諾沒好氣的站起,從門外的郵包裡拿出一盒鮮牛奶倒在杯上,伴著早餐食用。
 
「小絮君,你已經見過學長了吧?」
「嗯。很奇妙的一個人。妳了解他嗎?」
伊琳諾邊吃早餐邊展開話題。
 
「學長在六年前已經在這學院裡了。他作為首批門生,以驚人的完美成績完成了課業,不斷刷新著學生成就的紀錄。到最後院方乾脆取消了這一項目,因為全部獎狀最後都是塞到他手中的。直到三年前,這些獎項才重新開始頒發。」
 
「三年前?為什麼重新開始頒發了?」
 
「如果沒有額外課程需要修讀,一般完成三年課程就可以畢業,得到國家魔法師認證。學長三年前就該畢業了,只是他最後的畢業論文遲遲不交,無法完成程序,這畢業證書也沒法交到他手上……於是他至今卡在這兒,但卻好像一點都不緊張似的。」
 
「他不想得到認證嗎?」
 
「我甚至覺得他一開始就不是來學習的。打個比分,他就像一個通曉一切魔法的精靈,跑來人間學習人間的魔法課程一樣。但他……但他確實是個人類……至少沒人能夠反駁這點。」
 
「說得好像妳想要反駁似的。」
 
「這麼說吧……學長這人,就像一隻和善且不喜肉食的狼裔。他的外觀和氣息都給人這種感覺。而且,他的反應速度,身體能力,對魔法師這職業來說實在是太過剩了。」
這我有體會。
他輕描淡寫的就抓住了王都衛兵抓了幾年都沒能抓住的我。
 
「最近學長熱衷於協助新生解決疑難。對提倡獨立研究,自視甚高而漠視它人的典型魔法師來說,算是比較異類。不過這讓他在低年級女性之中,累積了超常的人氣。」
 
「也包括妳嗎?」
伊琳諾笑了笑,然後搖頭。
「很遺憾,不是。太超然太神秘的男生我不喜歡。我並不享受被照顧的感覺。
話說回來。學長雖然想要協助新生,但堅持不參與學生會選舉。以他的影響力和低年級的人氣,只要組成內閣,起碼能獲得70%的票數……」
 
「沒錯,如果我是學生之一,我也一定會投他一票。
那麼,他送來的字條是什麼回事?」
伊琳諾感覺無聊地嘆了口氣。
「這個嘛,學長只是送信員,實際上這是外來者們給我的指令。」
「外來者?」
「最近新入行的教師。」
「……就是昨晚我們打趴的那一群人?」
 
想到這裡,我不禁背脊一寒。
他們傳信給伊琳諾,該不會發現她昨晚所做的事吧?
我拿過字條一看,但上面一字未書。
 
「這……」
「別擔心。蕾蒂雅小姐收尾工作做得非常好,沒留一絲破綻。院長現在完全相信少院長的指控,研究院和芬納家的關係已經正式破裂。」
「……昨晚我先行一步,沒有聽到妳們的討論。她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這就是少院長的功勞了。這人脫離飯店之後第一件事就向警衛求救,收到消息的蕾蒂雅小姐就直接領人到這裡來了。只是慢了一步,人都已經被我們打趴下了。」
 
聽到這兒我終於放下心來。
「……那麼,這字條……」
「用的是隱形墨水。要注入魔力才能看見字樣,是魔法師之間的保密通信。
外來者們邀請新生們參觀學院新建立的生物研究所。簡單來說,差不多就是課外活動一類。
……外來者們急於在校內建立自己的影響力。」
 
「外來者……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像我昨天所說的,外來者就是一群院長聘請的外圍打手組織,院長想把他們當作私兵。資歷深厚的教授們專心研究和培育學生,而外來者們私鬥,買賣,欺詐,什麼都做,就是不幹正事。
老教授和學生沒人喜歡他們。偏偏院長就喜歡他們,因為他們服從,而且能賺即時的快錢。院長不安於乖乖接受國家資助,他把錢投到外來者身上去,利用他們為院長本人──而非學院──累積更多的資金。
生物研究所也是他們的主意。他們希望製造強大的生物兵器,吸引帝國政府投資……老教授們認為涉足生物科技沾污了魔法的純淨,因而群起杯葛;於是在那工作的都是外來者。
說實話,我不想去。我討厭看見生命被人類任意改造,更不願動物們為了人類間的私慾和戰爭,被強加上不合牠們天性的兇殘和暴戾。
……小絮君,你明白我為什麼這麼支持卡羅琳小姐和蕾蒂雅小姐逼院長下台了吧?」
 
「我明白。那麼,裝病待在宿舍裡吧?」
我隨口提出建議。
「嘿,本來我也想這樣做。不過現在我決定去那邊見識一下了。
小絮君,跟我一起去。Einschlag研究所似乎需要有人給它搗亂一下。」
 
「裝作被邀請的學生,"參觀"一下周邊設施對吧?今天對研究所員工來說似乎是不幸的日子呢。我這人非常不擅長接觸精密儀器,弄壞了什麼也不能怪我是吧?」
 
「有什麼看起來特別重要的拉桿就掰斷好了。別多加殺傷,畢竟今天人流混集。」
本想換下學生制服的,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我把長劍收在包袱之內,打開房門──
 
砰的一聲,又撞上了一人。
還不是輕微的碰撞,門外那人似乎是急步奔進的樣子,我連退兩步,差點被撞得摔倒在地。
 
「啊,對不起伊琳諾……咦,是小絮?那麼不用對不起了。」
「還真是非常公平的差別待遇,笨女孩。」
 
撞倒我的自然是某個走路不看路的女騎士。
「唔……好好洗了澡,換套衣服之後還是很好看的嘛,小絮。」
「不過妳即使好好洗了澡加上套好衣服還是不好看。內在更加……」
被捏住臉頰拉出房門外。
 
「早安,伊琳諾。昨晚沒大礙吧?」
「我沒事。妳在蕾蒂雅那邊知道消息了吧?」
兩名少女互相問候著。
我雖想先一步到達研究所,可是又不識路途,只好在門外待著。
 
「……所以,小絮君和妳兩個人就解決了四十多個僱傭兵?」
「嘻嘻。我也有一半的功勞。」
兩人談著昨晚的事件。
伊琳諾似乎非常樂於與艾薇亞分享經歷的樣子。
 
「我和小絮君現在要去Einschlag生物研究所。晚些回來的時候再一起吃下午茶吧?」
「去那邊幹什麼?」
「課外活動。…………」
伊琳諾在艾薇亞耳邊說著悄悄話。
 
「……原來如此。那麼,我也跟著一起去。
說實話,我有不祥的預感。那個研究所,必定有著不淨的玩意。」
忽然艾薇亞提出同行的要求。
 
「妳就算了,穿起學生制服一定一副怪相。」
我不禁開口譏嘲。
「對,就像你一樣。如果你也能混進去,我也……」
「那妳也穿上男生制服好了,反正一點都不像個女生……」
被飛出來的一個水杯擊中。
 
一番擾攘之後,艾薇亞也隨著我們前往研究所。
當然由於時間不足,沒法弄來一件新的女性制服,艾薇亞乾脆穿著來宿舍時的便裝。
伊琳諾跟同學們走正常學生的路線進去,我和艾薇亞因為各攜佩劍不便,則是偷偷溜進研究所。
 
「……有點不安呢。小絮,你懂不懂魔法儀器之類的玩意?」
艾薇亞在我身後拉著我衣領。
「幹嘛要懂?」
「……不懂會不會出問題啊?」
「我們就是希望搞出問題不是嗎?暴力女妳只要用修理我的力度修理一下那些儀器就好了,不用擔心什麼。」
 
「……生氣了?」
不料,艾薇亞沒像先前一樣修理我,而是略微有些後悔似的說道。
「本座素來不跟笨蛋計較,沒生氣。」
少女嘆了口氣。
「連這方面都那麼像啊……」
「妳又在念叨妳那個舊朋友了?拜託,好幾年的事有什麼好提?」
 
「因為真的好像嘛。嘴上兇狠,實際上對我卻很溫和,什麼都不記恨。」
「因為不會記恨,所以就放開手腳揍下去了嗎?」
「嗚。誰叫我口齒不夠你伶俐,只有拳頭可以欺負你。打下去的感覺又是那麼舒服……」
「我不想跟心理變態說話。妳把這份力氣留作待會破壞好了。」
 
也許這種自然的鬥嘴才是我倆合適的相處方式。
把這個單純的女生逗得怒氣沖天是我不多的樂趣之一。
雖然通常會即時遭到拳腳報復,可是我認為把她逼得揍人就是我的勝利。
 
三年前我並不反對這種交流方式。
只是,現在有一點點的差別。
雖然嘴上譏刺一如往日,可是我總是下意識地跟她拉開距離。
不,不是因為不喜歡這種打鬧,而是──
 
「喂,臉好紅啊。小絮,中暑了嗎?」
「才怪,跟妳這天然呆走在一起很丟臉啊!」
「什麼啊。出發時也沒見你臉紅啊。喂,等等我嘛。」
 
我急步向前甩開艾薇亞。
原因就是,她比三年前更加像一個女性了。
偏偏行為舉止一點都沒變,還是動不動就動手打人。
 
……明明是劍士為什麼會有這麼一雙軟滑的手掌。
即使我在心裡重覆提醒自己她是個暴力女,還是降低不了她現在的便裝姿對我的殺傷力。
總是不自覺地在暇想,那衣服底下──
 
「喂,小心點啊!」
咚的一聲,臉頰撞到轉角口的玻璃上。
我掩臉倒退,不巧後背撞上了迎上來的艾薇亞。
 
「哎,怎麼你也呆笨起來了啦?」
「因為妳體內散發的認知障礙費洛蒙導致方圓三十公里的有機體智商集體下降……喂!手在放哪!非禮啊!」
「嘖。臉蛋好軟啊,那張厚臉皮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啊?」
 
她白嫩的手掌磨擦著我的臉頰。
像是火石擦在柴枝上似的,我感覺我的臉也快要著火了。
 
只是要我主動甩開她,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決心。
幸好她只是捏了捏臉頰就放開了我,尚不致於露出馬腳。
 
「喂,妳到底想不想做正經事啊!再胡鬧我就自己一個先走了!」
我再次急步走開,幸好艾薇亞這次並未追趕。
 
「看啊,小絮,看這是什麼?」
我回頭望去,少女拿出了一塊砂糖點心搖來搖去。
還故意提高聲線,感覺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想要一塊嗎?乖乖回來姐姐這兒,我就賞你一口……」
「在妳口袋拿出來的東西我哪敢吃啊。」
我冷汗直流,轉身離開。
 
這女孩時常用各種技倆哄我陪在她身邊,但又總愛要讓人覺得是我自願留下的。
例如三年前就曾經試圖用「當她的僕人」來引誘我留在城堡。
只是她只懂用她喜歡的東西來留住別人,所以基本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倒不是她的糕餅有什麼不妥,只是這種哄小孩的技倆大概只對她自己有效……
不過她倒是自認為對方一定會上當,於是就像個大小姐一樣高高在上地睥睨獵物。
 
「喂!為什麼不過來拿啊!」
「……獻給本座的貢品當然是要妳親自奉上不是嗎?」
所以結果都是她氣急敗壞的追上來。
 
 
 
「胡鬧時間過了。接下來可得認真了喔。」
最後耐不住艾薇亞那快要被氣哭的表情,勉強裝出上當的樣子接過她的糕餅。
當然我還得假裝很想要很想吃的模樣,三番四次低聲下氣哀求她才能完事。
……只是,竟然我並沒有不耐煩或者發怒,而是對她滿足的表情感到安寧。
 
「趕快吃完才行動吧,看你嘴饞的樣子……嘻嘻。」
艾薇亞卻在取笑我滿手砂糖的狼狽相。
我連忙把甜膩的白糖蛋糕塞進嘴裡,然後盡量掃掉手裡的砂糖。
……連零食的選擇都那麼像小孩子。
 
「還不是妳硬塞給我的。」
「啊?剛才到底是誰在求本小姐施捨零嘴啊?」
……還真的當真了嗎。
 
遠處可以看見排隊進入研究所的學生們。
沒法看見伊琳諾的位置,大概也在隊列中吧。
研究所除了學生聚集的正門之外,還有眾多分支的出口。
建築分為兩層,但除了地表的設施之外,尚有一個禁止非相關人員進入的地窖。
內部情形不明。結合上次飯店的經驗,也許會遭遇受過訓練的傭兵。
仗著魔眼,面對一般魔法師可以保持主動權。很大可能不會提防隱伏暗處的敵人。
 
艾薇亞面對魔法師的戰力也不會比我低。
考慮到她擅長正面作戰,也許在必要時可以分頭行動,由我一個人偷偷潛入破壞。
不過失去隱蔽掩護前還是一起行動的好,畢竟總是不放心這個呆女生……
 
「一至二樓是學生參觀的地方,料來沒什麼特別的。
地下應該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妳怕髒嗎?」
 
「怕。」
 
「那就從……不,那就不從下水道進去,找找有沒有後門之類的地方吧。」
 
在某處出入貨物的窄巷裡,找到了一個升降台。
雖然現代有了更方便驅動機器的蒸汽和電能,可是固執於傳統的魔法師堅持使用魔力驅動。
沒有按鈕或機械,除非受到身處底部的魔法師魔力驅動,否則這平台不會運作。
 
「小絮,怎麼辦?要找別的入口嗎?」
「這升降台看來通向地下……從別的入口進去的話,我們還要找通往地下的路,中途可能會撞上工作人員或者學生……要是這兒進不去再說吧,幫我一把。」
我握住升降台的底部,使勁把它抬起。
在艾薇亞的協助下,空出了一個足夠通過的縫隙。
找來幾根鐵枝穩住平台,我抓住吊索,躍進平台底下。
 
「安全,下來時抓緊了!」
「嗯!」
突然,艾薇亞整個人撲到我身上,我只有一隻左手抓住吊索支撐身體,結果是當場脫手兩個人一起摔落。
幸而最終在墮地前,我倆同時重新握穩了吊索,否則就算沒有撞傷,那聲響也一定會驚動別人。
 
「又說安全,怎麼會這樣啊?」
「……我是叫妳抓緊吊索,不是抓緊我。」
「啊……哼,這表情是什麼意思?佔到本小姐的便宜還敢抱怨?」
說到這兒,我才注意到艾薇亞右手仍在摟住我。
那柔軟的軀體觸感讓我的臉刷地紅了,同時不該有的反應令我潛入能力下降。
 
「……是妳佔到了本座的便宜才對!」
我想要甩開卻又不敢,只好讓她抱著著地。
很辛苦才在著地過程中保持不頂到她或者弄傷自己。
 
「小絮你的動作很不自然啊。明明這種偷雞摸狗的工作是你比較擅長才對。」
「還不是因為有拖油瓶的關係……這兒比較暗,跟緊了!」
我啟動魔眼,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中找尋出口。
在卹貨點附近找到了較為明亮的地方,我放輕腳步緩緩接近。
 
「妳腳步聲輕點行嗎?」
「啊對不起…………不對,我都停步了還有腳步聲耶。」
 
在確認不是我們發出的腳步聲之後,我張眼四顧,檢查異動。
前方有兩個靜止不動的魔法師,但又有兩人以接近奔速的速度靠近。
我拉著少女在角落隱伏身影。
應該不至於那麼快被發現才對。大概不是針對我們而來。
 
兩個魔法師似乎也發現了來者,急忙站起。
「你們是什麼人──」
話音未落,奔近的兩人提起短刀,刺進了魔法師們的要害。
把魔法師的身體拉到別處之後,兩人四處搜索,不久似乎是認為這兒沒有別的東西之後自行離去。
 
「看來有人比我們先來。」
「……不是政府的人。也不是蕾蒂雅派來的。他們的動作太業餘了,不像是嚴格訓練過的樣子。」
艾薇亞發出感言。
的確,那兩傢伙既然要保持隱密,就應該避免不必要的顯露自身。萬一其中一個魔法師高呼求援怎麼辦?
不過多出幾個業餘的反而對我們這種專業人士有利。
 
「他們走了,我們也跟上吧。」
 
身處於近乎漆黑一片的環境,雖然利於潛入,但也容易發生意外。
魔眼的作用對象僅限於人類,但現在身邊除了那個笨女孩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我仗著記憶中的方位沿壁前行,謹慎地一步步前進。
 
咚。
 
但艾薇亞對需要小心謹慎的事似乎很不在行的樣子。
我扶起了倒地的少女,然後把絆到她的東西踢開。
 
「如果這兒有別人察覺到的話我們已經暴露了。」
「閉,閉嘴,如果這兒有別人就不會漆黑一片了啊。」
即使再愛和她絆嘴,我也不可能在這情況下回嘴。
我撿起了絆倒她的東西,用衣袖包住手辨認。
 
「針筒,用過的。……似乎裝過燥鬱性藥物的樣子。」
「這……難道這兒是違禁藥物工場?」
「看來不是。這針筒不像是適合用在人身上的。」
 
那粗暴的設計似乎只考慮到藥劑順利投入,而完全不在意細菌感染,對身體的損害和受劑者的疼痛感。
而且對人類血管來說,注射器的粗幼顯得太過誇張了。
 
「大概就像伊琳諾說的那樣,這是生物研究所。不人道的那種。」
「果然預感沒錯啊。來,盡快前進,我等不及搗毀這兒了。」
 
慢慢地走到門邊,確認了門後無人之後,輕輕打開了鐵門。
剛才長期處於黑暗之中,眼睛一時不適應大量的光源。
即使如此,我還是得用魔眼維持戒備,不能像旁邊的笨蛋一樣伸手揉眼。
 
回頭一看,剛才進來的入口是升降台。似乎他們把用過的廢棄針筒都丟進去當垃圾場的樣子。
「小絮……有點奇怪。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四處跑動……」
「我本來也在留心聽,然後被妳的話聲一蓋,什麼都聽不見了。」
 
這樓層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人走動的樣子。
要說是巡邏人員又不像,反倒像是在搜索什麼似的。
 
「我想是那些比我們先來的外來者吧。看他們的水平,很快就會被人發現了。」
我冷哼一聲,凝聽著一道魔法光球劃過走廊的聲音。
似乎在交戰了。我拉著艾薇亞躲到暗角,用鐵門當作掩護。
 
一名魔法師穿過門廊,以心靈爆破追擊著某個男人。
男人左閃右避躲過兩發紫芒,卻被另一人的火球擊中,撲在地上滾動意圖撲熄火焰。
兩個魔法師各自補上一擊了結了掙扎著的男人,但走廊左右又各自撲出一人,猝不及防的魔法師被突然撲出的刺客刺中。
身上負傷又不擅近身作戰的他們沒多久就被刺客殺死,兇手似乎也沒打算隱藏行縱,連拖走屍體也沒有做。
 
「看來是重量不重質的庸手。我們也得快點,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這也只能對付這些同樣業餘的魔法師。這種刺客,來一百個我也不怕。」
 
忽然,樓底發出巨響。
像是金屬被蠻力扯破的聲音。
發出這樣的巨響,什麼潛入行動都暴露了吧。
我微微嘆了口氣,尾隨離開的刺客們奔向下層。
 
四周不斷傳來迅速密集的腳步聲。
不是屬於人類的步伐。裡面混雜著四足動物的肢體碰撞。
 
「……聽起來很多動物被放出來了。」
地下二樓有著幾個研究員的屍體,從傷口看來是被那些刺客殺掉的。
自然,刺客們也丟下了一些遺體,當中兩個是被魔法擊中致死,可是……
 
「好可怕的爪痕啊……」
除了我們和那兩個刺客之外,地下二樓已經沒有活人了。
刺客的遺體比研究員還要多,而且多半是被同一頭狂暴的動物所殺。
四周有大量打開了的獸籠,和遍地的動物足印,料想是被入侵者放出去的。
至於屍體,估計是入侵者失誤放出了一隻情緒不穩的強大生物造成的吧。
 
「小絮……那個獸籠,非常不自然呢。」
我順著艾薇亞的目光看去,看見了一座特別龐大,但籠口鋼枝已被撕得歪曲碎裂的獸籠。
籠內有七八條精鋼製造的鎖鏈,相信是為了束縛裡面的生物的;但已經被人手解開了。
籠外躺著一個入侵者的屍體。他手上還拿著解開鎖鏈的鑰匙,大概剛打開鎖鏈就被殺了吧。
 
「看來那些刺客是想放出這兒的動物製造混亂。不過看來……自作自受了呢。」
「籠子上寫著,關著的是頭狼。最近發生了嚴重的不安定反應,對鎮靜劑的抗性也已達到上限。最近的事故中殺死了三個研究員,因此被緊緊鎖在這兒。」
「難怪……沒有藥物限制,被鋼鏈關了好一段時間,換作是我也會發狂的。」
「妳無時無刻都會發狂……」
譏刺說到一半的我意識到了什麼。
 
「伊琳諾還在上面。」
艾薇亞臉色大變。
「趕快,那東西應該還沒離開這層!」
 
在轉身急速奔出房門之前,我不忘向後連發了數枚黑燄。
來不及慢慢破壞研究設施了,先毀掉能燒掉的東西再說。
我倆迅速找到了通往上層的樓梯,同時看見了當初尾隨的兩名入侵者,正在與三數隻狂暴犬類搏鬥。
 
「……這……那些犬隻……」
艾薇亞沒有馬上作出反應,而是訝異於那些異常的狼犬。
……牠們已經不再是動物,而是魔物了。
在長期的藥物注射,身體再造,和人為虐待之後,一眼就能看出,牠們的心智和身體都已朽壞殆盡,剩下的,就只有刻意強化的肉體機能和驅使牠們撕裂一切的,對人類的報復心。
 
綠光電閃。
回過神來的艾薇亞,電閃般的拔出了長劍,在惡犬能夠反應過來身後的敵人前,
碧綠的劍影閃過,三隻魔物都在感覺到痛苦前,一瞬間離開了讓牠們深受折磨的世界。
三隻犬隻的位置並非水平排列,但艾薇亞僅僅一劍就把牠們的頭顱整齊地從脖子分開。
 
「……是你們造成這次騷動的嗎?」
少女收起長劍,冷冷的向身前的兩個入侵者說道。
他們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皇家騎士已經得知了你們的舉動。要是想日後減刑的話,等下告訴我是誰派你們來的。」
著急於伊琳諾的安危,艾薇亞邊跑邊說。
 
「別心急。樓梯上沒有動物奔跑的痕跡,牠們還在地下二樓。」
我搭住艾薇亞的肩。
「……嗯。那麼潛入行動中止,我們得通知上面的人疏散。」
「妳去吧。我留在這兒守著樓梯。」
艾薇亞吃了一驚。
「不行!你也不是不知道研究室那頭魔狼有多強……我們先通知研究所內部人員為妙。」
「那麼那頭狼跑上去了怎麼辦?妳指望這兩傢伙幫我們擋著?」
「……既然如此,我留下吧。你上去……」
「我可不是皇家騎士。我穿著這身學院制服,是要怎麼說服別人來幫忙?
妳給我快點帶人回來就是了。」
 
知道現在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艾薇亞對我點了頭,然後迅速奔上了樓梯。
我斜眼看著走廊口,聆聽著那愈來愈近的四足野獸步聲。
「連正在跑過來也沒察覺到,那女孩真不是一般的笨。
喂,你們兩個。不想死或者被送進監獄的話,溜掉吧。」
我回頭向著那兩個入侵者說道。
 
「我,我……」
「你不是王國的人嗎?」
 
「不算是。溜得夠快的話,說不定沒人會察覺。
……你們兩個對付兩三隻小狗也那麼狼狽,在這待著也只會拖後腿。」
 
其中一人馬上轉身跑掉,另一人走了幾步,回頭又好像有點猶豫。
「我……謝謝。」
「真想感謝的,告訴我是誰派你們來的。
他不會不知道這兒有多危險。你也沒必要為一個送你們去死的傢伙保守秘密。」
 
「……芬納家。家主史蒂夫親自下令,放出研究所的魔物造成公眾恐慌,讓Platino研究所的政府資助終止。」
「喂,你在等什麼?溜啦!」
不等他說完,先跑掉的另一人跑回來拉住他的手催促。
他再次點了點頭之後,跟著另一人離開了地下二樓。
 
走廊口已經有兩隻魔獵犬發現了我。
牠們的體型不大,但過度增生的傳感器官和被人為打磨過的牙齒卻顯然說明了牠們是別於大自然的魔物。
 
「主菜還沒上碟嘛。
訓練寵物(House train)不是我的興趣,但看來這些小狗需要有人告訴牠們規矩。」
 
我向側一閃,躲過一隻獵犬的飛咬,右手抓住牠的脖子提起,反手一刀刺進腹下。
右手一翻,用前者的屍體塞住後者的嘴巴,左手拔劍一揮兩段。
 
「想起了森林裡的那頭小狼啊。」
雖然是專門殺人的暗殺者,但殺狼我也不是沒有心得。
 
狂暴的犬鳴接近。
足以撕裂鋼籠的風暴席捲了走廊。
不只是人類,連籠子和研究器材都一掃而空的災厄,實實在在的在面前出現。
 
要是先前的魔獵犬看起來還算像生物的話,這頭簡直就不是動物。
大概是不自然的移植手段吧,魔狼除了原有的四肢,還新增了兩隻詭異的前爪。
看起來不能用作步行,生硬的移植大概除了痛苦也沒讓它有什麼好受。
尾巴因為過度強化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外型,現在簡直就像一根鋼管。
硬化的骨骼侵蝕著肉體,堅固的皮膚讓牠臉上肌肉看起來無比生硬。
 
「研究員還真作孽啊。
要是小一點,會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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