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奇幻] The one lost in sight: The one escaped
伊琳諾雖然在意小絮和敵人們的恩怨,但覺得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
可是不太可能武力突破。先前以二對一也沒能一舉制敵,現在雙方各多出一個生力軍也應該沒法取勝。
任由時間消耗下去,拐帶公主的人就會逃得愈來愈遠。
魔女暗暗挪動腳步,並拾回手槍和步槍。
先制攻擊恐怕不會奏效。而且即使打倒眼前的敵人也沒意義。
所以──
伊琳諾提起步槍,以槍管下的魔杖發動魔法,一枚光彈以懾人氣勢往窗外飛出。
這是剛才伊琳諾用以牽制敵人的雷光彈。不過以魔杖作為媒介,威力更有提升。
窗外的山上爆出了猛烈的閃光。不僅如此,殘餘的魔力隨著氣流往空中昇起,形成可視的光幕。
那是拐帶公主的人們逃走的方向。
小絮和艾薇亞迅即反應過來,雙劍合壁,攔住了敵人攻擊伊琳諾的方位。
先過來的是小柳。
也許是覺得再不出手就會錯失復仇時機,她直朝小絮衝來。
但她卻未拔出魔劍。難道要用搏擊決勝負?
「小絮當心!」
艾薇亞卻看出了這是先前跟她戰鬥時她本來想使的必殺技。
小柳雙手猛力一推,魔劍以平常數倍的威勢應聲拔出。
那不是一般的魔劍。與其說是劍,倒不如說是攻城槌。
小絮見伊琳諾就在身後,只好全力一搏,雙手持穩魔劍,也以最大魔力輸出迎了上去。
「妳鍛鍊這招的理由是?」
銀弦記得小柳以前曾聲稱,這是用於突破重重護衛,一舉暗殺目標的技藝。
「別掩飾了。妳的目標是小絮是不是?」
他卻很清楚,哪有人暗殺會這樣大張旗鼓的。
小絮甫一迎擊,魔劍就應聲斷裂。
眼見敵人的刀刃已刺至胸前,小絮只得翻身伏低,反手向小柳的手腕猛擊,阻止她繼續前進。
伊琳諾就在後面,小絮不能退開。
小柳正看準了這一點,以伊琳諾為餌,只雙手舉起巨劍,朝伏在地上的小絮劈下。
「有爆發力的不只是妳!」
可是她忘了伊琳諾可不是沒有戰鬥能力的。
她抬起步槍一槍打出,小柳堪堪避過。
可是冒煙的槍管下,魔杖發出了可怖的紫光──
「心靈爆破!」
比剛才光彈更強的紫芒噴涌而出。
小絮急忙再俯伏在地,免得先成了炮灰。
小柳卻已完全無法再行閃躲。
「嘖!」
那邊的銀弦剛才一直與艾薇亞纏鬥,這才緩過來投出魔劍,刺破了魔光彈。
艾薇亞毫不放鬆,碧劍的劍風四面八方而來。
她知道小絮和伊琳諾合作毫無疑問能打敗小柳。她估計,只要最擅長近戰的自己一個人勉強拖住銀弦,等那邊決了勝負,到時以三敵一就能有勝機。
所以她不求制勝,只穩穩守住自己和擋住敵人脫逃的路線。
小絮重整了姿勢,手持魔劍連環突刺,把小柳愈逼愈遠。
小柳暗暗咋舌。要比劍她不會落下風,但時不時要躲避伊琳諾的槍彈就難得多。
她只好一直避讓在小絮面前,以他作為自己的遮蔽物。
「小絮君,頭讓一讓!」
伊琳諾手上的左輪槍打出了一發子彈。
小絮急忙跳起,往下盤射出的子彈打中了小柳的小腿。
魔女一開始就沒朝頭射,而是朝下半身射擊。
「如果我猜不到妳的心思是不是就射中我了?」
「反正小絮君腿上中彈之前就會痛得蹲下來,到時我就能瞄她的頭了。」
四周的腳步聲漸漸頻密起來,窗外也冒出愈來愈多的可攜式光源。
警備隊已經察覺異常,並迅速朝山上靠攏。
「真是丟臉啊。以前的任務從未如此失敗過。
小柳,我明白妳的心情,可是要走囉。復仇得留到下次。」
銀弦搔了搔頭,但另一隻手卻空手架住了艾薇亞的劍擊。
他口中雖然泄氣,但仍在做遊刃有餘的舉動。
「抱歉,隊長……!再打一會,我肯定就……」
「肯定就會被打倒。我得馬上回援本隊,雖然可以留下妳,可是以一敵三連我也有點吃力。
妳先走吧。我替妳斷後。」
小柳咬了咬牙,在躲過小絮一劍後,乘魔劍插在牆上未及拔出的一刻跳出窗戶。
「丟臉的是我們才對。區區十多人的團隊,就能弄得本國天翻地覆。」
艾薇亞一揮長劍,擋住了窗戶邊的出路。
「這人是關鍵。假如他沒法及時回援,他們的本隊就逃不了。」
伊琳諾提醒兩人。
「合力幹掉他。讓他回去的話,要抓住他就難了。」
小絮雙手執劍,腕底暗藏短刀。
「要抓住你才難呢,小絮。
當年動員六個小隊,也抓不住一個幾歲小孩。
老實說,看到你現在的表現,我真懷疑當年的廢品評價是你裝出來的。」
銀弦沒有看其餘兩個女生,只朝著小絮笑道。
「我運氣好,僅此而已。別裝得跟我很熟一樣。」
「別這樣說。我可是你的姊姊當年潛在合作者之一呢。
假如她也邀請我,恐怕我就跟她一起逃出家族了。」
小絮眉頭一皺,像是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偽。
「可是你現在還在為家族辦事。那麼,你逃跑的決心就很值得質疑了。
今天我第三次強調,投降吧。」
「……啊,如果是你姊姊的話倒可以商量,但你就不行了。」
「為什麼我勸降沒一次成功呢?」
旁邊的伊琳諾低聲吐槽,但沒人聽見她說了什麼。
銀弦四周的脫逃路線均被封死。艾薇亞守住窗戶,小絮守住門口。
用實力突圍?以障眼法逃跑?還是試圖一舉擊倒三人呢?
「小絮,鑑於你沒受完正規課程就溜了,作為家族導師我得給你補補課。
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的淘汰會那麼殘酷?明明人已經少了,還敢搞些死亡率七成以上的訓練?」
銀弦像是閒聊一樣的輕鬆問道。
「因為你們不把當不了戰力的人當人。」
「呃,這是其一。
其二是,我們採用的魔法體系跟西方不同。我們有活人獻祭的習俗。
我們不需要學習和使用魔法。初代族長獻祭的血液在我們體內流動,因此,我們自身就是魔法。
不論是狼咬死人還是人殺死狼,他們一律會成為我們魔力的根源。」
「所以?」
「所以我得溜了。」
銀弦往上一躍,但跳到一半就遭到三人夾擊。
他毫不慌張,右臂凝聚力量往地上揮出。
比小柳更要大上三倍的巨型魔劍一擊貫通了地板,灰塵四起。
在視野恢復後,銀弦早已不見縱影。
「……嘖,還追得上嗎?」
小絮嘆了口氣。
「目標是阻止他們帶走公主,不是追上他。我們參與追擊隊。」
艾薇亞看了看窗外的人群。
* * *
「呼,趕上了。他們追得緊嗎?」
銀弦帶著氣喘吁吁的小柳趕回本隊。
「很緊。剛才莫名其妙有根煙火在我們頭上爆炸,然後警衛隊就像被捅了馬蜂窩。」
莎薇恩把受驚的卡蓮娜公主抱在懷裡。
銀弦望了一下,除了莎薇恩和公主,他們身邊就只有兩名護衛。
剩下的人估計正在執行緊急方案,各自分散去拖延警備隊的行動。
他向山下觀察,只見三隊警備隊正徐徐上山,但在山腳處就遭到伏擊而減慢速度。
「城門肯定已經閉鎖了。就用我們平時滲透用的密道走吧。
唉,想不到那麼簡單的一次行動就要用盡我們的壓箱寶。」
銀弦領著剩下的人前往一處秘道。
「想不到這兒有密道……不過,帕歐斯的人知道嗎?
我可不想出門時直接撞上一群警官。」
莎薇恩向銀弦問道。
「這是我們挖的。為了能在各國順利執行任務,我們早就預先在大陸各地都挖了一批密道。多年下來,早就比蟻穴還複雜了。
只是這一條用過一次恐怕不能再用。今天撤退過急,沒法煙滅行縱。估計帕歐斯的間諜馬上就會封掉這條路。」
銀弦似乎覺得有點可惜。
談話之間,四名黑衣人陸續在密道中追上了一行人。
「怎麼只有你們?還有兩個呢?」
「我們六人分成三路截擊敵人的追擊隊。其中一路追擊隊的領頭人是那個背上有鋼翼的女孩,在我們的同伴捨身掩護下,成功拖延了敵人。
只是他們兩個就……」
銀弦又嘆了口氣。
「真是可怕。明明引開了她,居然還能讓我們減員。
小柳,回到聖羅瑞斯後妳去要求追加人手。」
銀弦數了數指頭,連他在內,總共帶來了二十四人。
連同小葉在內的十四名年輕人被殺。兩名專業暗殺者在撤退時陣亡。
只剩下八人。死亡率超過六成。銀弦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當指揮官的料。
作戰計劃姑且都算成功,目的也達到了。
接下來的任務就要靠現有人手了。
一行人脫出密道後,以急行軍速度走了一段時間。
他們到達了一處河道,上了預先準備的小船,往聖羅瑞斯國航去。
中途銀弦等人多次回頭,於王都內製造假象,一天內王都警備隊收到了數十宗目擊個案,但都抓不到人。
「唷,想聽聽我打聽到的新消息嗎?」
銀弦回到船上時,笑著向莎薇恩問道。
「你那麼雀躍,肯定是壞消息吧?」
「對。你失算了啊。
卡羅琳絲毫沒等人。得知公主脫逃之後,她馬上利用公主的名義出兵了。
現在軍隊正在集結。你手腳可得快點。」
莎薇恩眉頭緊皺。
「真可怕的動員速度。只能期望叛軍能擋住敵軍了。
不能讓公主出面指證那份虛假合同。讓公主暴露在叛軍和敵軍面前都有危險。」
小柳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不過我們還是可以秘密會面親王和貴族,讓他們率領私人衛隊和保皇派的部隊組成遊擊隊,與叛軍前後夾擊敵人。
你看,成功率有多少?」
莎薇恩向銀弦問道。
「嗯,聯絡一群失勢的爵士,去召集軍隊為你那不得民心的皇室打仗。
前面是敵國的六萬正規軍,後面是揭竿起義的二十萬叛軍。而我們連拉得出多少人都不知道。
光聽就知道是好主意,我覺得一定會成功的。」
「…………」
現場陷入了難堪的沉默。
在兩人商談時,公主從船艙緩緩步出。
她不習慣船上生活,一副幾欲作嘔的模樣,睡得自然也不算安穩。
莎薇恩拿出一條雪白毛巾沾水濕了,細心在公主臉上抹去污跡。
自從重逢之後,兩人就不自覺地回復了昔年的主從關係。
「這個……我都聽見了。
到底我們回到那兒幹什麼?那邊我們只會被通緝,倒不如在這開間店子。餐館也好,甜點店也好,也比回去做通緝犯快活。」
卡蓮娜輕聲吐出自己的想法。
「妳不知道,現在快要打仗了。我們的國家,快要被侵略的鐵蹄踏遍……」
「哼,踏死了那首相最好。就算不行,也要多踏死幾個暴民,報一下當初把我們趕出王宮的仇。
你也不用擔心,本來卡羅琳小姐說,這是為了救你才發動戰爭。
既然你沒事了,她自然會停手。」
「不要那麼容易相信別人。
她只想滿足自己的侵略慾!她哪會按照妳的意願說停就停?」
卡蓮娜卻像仍不了解情況,只是搖頭。
「就算是那也與我無關了。我在這兒很快樂,已經不再想以往的日子。」
「難道妳認為在這當俘虜比當公主更好?」
「還不賴。
在這當平民又不用親政,不用為文件簽名,不用跟老頭子打交道,這兒甜品店開得又多又好,舶來品,外國香水什麼的……
而且,艾薇亞她們也是好人。跟他們一起很愉快。
說起來,我不應該跟他們不辭而別。」
「……妳不想念當女王時惟我獨尊的時光?」
「我……我只想念你……其他的……」
莎薇恩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倒,不自覺地臉紅心跳,輕輕的抱住了公主。
「啊。好閃,好耀眼。小柳,我們快溜,他們要做兒童不宜的事了。」
「啊,好,了解。」
銀弦拉著小柳離開了船艙。
莎薇恩向他們白了一眼。
「我,我也想念妳啦。可是養父深恩難報。他既希望妳當女王,我自然要幫妳……」
「我覺得爸爸看見我現在這樣也會覺得不錯啊。」
「……但我肯定養父不想那首相竊居高位。我們得回去阻止他。」
「這樣……你不會有危險嗎?」
「妳不想向他報一箭之仇嗎?而且,我也想回去熟悉的環境生活啊。妳不來陪我嗎?」
「嗯……既然你這麼說,我當然聽你的了……不過,」
少年見公主口風鬆動,不禁大喜過望。
「不過什麼?」
「以後能回來玩嗎?」
深夜,少年在船艙裡執筆寫信。
收件人是流散各處的末落親王,和因為與皇室有婚姻關係而不得重用的保皇派將官。
這是號召軍隊集結的信。少年盡量使措詞恭敬,邊詳述作為復國功臣之後能享用的榮華富貴,邊警戒作為前朝遺臣必會被推往前線迎敵,敗了戰死沙場,勝了鳥盡弓藏,都只有一死。
對於這些信,假如是收信者都依約服從,那麼就能結集近萬人的雜牌軍。
……這點戰力夾在首相叛軍的二十萬人和入侵者的六萬人之間,一個失誤就會全員陣亡。
而且,少年自己的能力雖然傲視同儕,但比起兩國執政多年的兩個老油條,唯一的優勢,只有敵明我暗而已。
不行。就像銀弦所說,露臉或者拼命都無補於事。夾在漩渦之中,就只能等雙方力量消耗殆盡才能出手。
問題是光等不做事,結果就是帕歐斯的入侵者把本國打垮,到時一點機會都沒有。
邊這樣想著,少年叫了他雇用的四個黑衣人,把信交給了他們,托他們分頭盡快送信給目標對象。
最後一封信,是特別用心寫的,不過對象不是親王或者舊部,而是一個讓他頗有印象的人。
那個把他抓住的,年齡相仿的少年,那個叫作小絮的人。
少年不禁自嘲起來。
拉攏那個叫小絮的人有什麼用呢,他不清楚,只是朦朧中想要這麼做。
銀弦是他的朋友,這群黑衣人也是經他介紹才聘請得來的。
但最近,少年卻對他們有點疑心。
他們自稱是服務皇室的家族僱傭兵。在一個森林中受訓,主要接暗殺為主的業務云云。
先王也曾多次僱用他們。他們從未失信或者泄密。
到此還沒什麼問題。可是,最近發生的事卻讓他有點奇怪。
皇室傾覆之時,他脫身後記掛公主的安全,便馬上聯絡這群傭兵,讓他帶上家族成員出面相助,奪回公主,伺機復國。
至於報酬他一時也拿不出來,只好動以情義,再許諾只要能跟公主回到王宮,就能取出秘藏的黃金云云。
當初少年知道銀弦帶了二十三人仗義相助時十分高興,但現在他才感覺不妥。
自己至今分毫未付。但這伙人如今死傷十數人,但卻一句怨言也沒有。
即使銀弦重義輕財,一族親人被自己一紙空話弄得死傷大半,也一言不發實在是太奇怪了。
再說,他明顯對白白送死的那群少年兵有所期待。寄予厚望的後輩如此慘死,他真能不動容嗎?
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自己和公主是皇室要員,身份高貴,那麼他動之以利,勸服親族相助也不是不可能。
但自己這落泊境地,說不定先皇看見也認不出我,還以為是哪邊的乞丐。
說我是皇室要員,真是鬼都不信。
要說往後他們能有什麼好處,也只有復國後的高官厚祿,還有榮華富貴了。
但這連我自己都覺得可能性極低。如果說他們只是不知道復國的難度多高才願意幫忙,但銀弦又能把國內情況說得瞭如指掌。
一定,還有別的什麼企圖。
為了這個企圖,他們的族長才派出那麼多人,也命令他們不惜生死。
假如只是為了金錢和權力,那也罷了,但想到他們為了某個目標前仆後繼,而作為雇主我又對這個目標一無所知,實在太過可怕。
因此,我想到了小絮。
他和與他一起的那個鋼翼女蕾蒂雅,對銀弦一族似乎有什麼深仇。
那個叫小絮的人很多管閒事。他多次勸敵人投降,也曾勸自己要好好珍惜公主。
他不會趕盡殺絕。對我來說,他不算很大威脅。
也許這讓我多了一點好感吧。
不過更重要的是,他們能為我安一重保險。
當然,不論黑衣人目的為何,他們始終還是最得力的助手。
要說過河拆橋,也總得過了河再說。
但支開他們是有理由的。除了招集王室成員,還得做一件事。
公主因為先前的暴政,早已不得民心。用她的名字招兵買馬,估計來的會是緝拿我們的官兵。
面對侵略時,愛國這片遮羞布自然是復國最好的借口。
有野心的人施陰謀揮動愛國這片敗絮其中的旗幟,讓愚人爭先赴死,所謂戰爭,大抵如此。
問題是我不是政府,有志之士自然是去參軍,而不會投靠我。
那麼只能狠下心腸,等政府軍慘敗一場,前線村鎮陷落時,再來以義軍名義收納殘兵遺民,組成獨立於正規軍的地下部隊。
然後瓶頸就是,錢從何來。
為此我必須去一個地方。只有我和公主能去,其它再信任的人都不能前往的地方。
歷代王室陵墓。
先皇,歷代君主們,對不起了,得問你們借點錢,日後必定奉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