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 06

計程車漸漸駛離觀塘區，停在深水埗北河街的其中一棟唐樓前。

「歡迎來到我的公司。」大肚俊打開門。

首先印入眼簾的盡是廁紙、膠袋、飯盒、汽水罐、薯片、報紙等等的雜物滿佈在百多呎的單位裡，每走一步都仿如在二戰時期德軍在丹麥海岸埋下的地雷區般步步為營。

牆身的牆紙嚴重泛黃脫落，鬆脫的那一邊折角在半空中盪著盪著。

由於單位的牆角有一個大型的木衣櫃還有擱置在房間中央的床褥，所以我猜這裡應該是他居住的地方。





把公司開在自己的房子裡面，高招!

尤其是幹這種非法勾當的商業活動，更是掩人耳目，殺人於無形。

正當我滿心期待他會突然按一個神秘的紅色按鈕，又或者將衣櫃的把手往上一扭，然後牆身就會自動地各自往左右兩邊「轟轟轟」地拉開出現一條通道，最後我們就順著通道的階梯進入他口中所說的地方。

「隨便坐。」大肚俊一鼓作氣脫掉鞋襪，大字型地躺在床褥上邊玩著手機，一邊掏著腳趾。

我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再用腳掃開地上的雜物，騰出空位，誠惶誠恐地坐了下來。





他應該是在跟內部人員聯絡。

也對。

公司總部裡突然出現一個新人，無論如何都要跟其他高層匯報吧。

於是乎，我在這段空閒時間裡向大肚俊問了一些關於洗黑錢的問題。

「你做了這行多久了?」





「一年多。」

嘩，好屌，才做了一年就有自己的公司。

「那平時主要是幹嘛?」可能太累了出現幻覺，我看到旁邊的空汽水罐忽然動了一下，所以我跟大肚俊要了一根香煙放鬆心情。

「就上網找客人啊。」大肚俊用他剛才拿來掏腳趾的手將香煙傳了來，我正苦惱著應不應該吸食，他就再次開口說。「你先上APP Store下載『遇見』和『陌陌』或者其他可以找到附近的人的交友App，裡面通常都會有幾個叫『找快錢』的群組，你申請進去了我再教你怎樣做。」

於是我不疑有他，咬著香煙，雙手在鍵盤上快速輸入一串又一串的筆劃。

幸好煙味有夠濃郁，完全覆蓋了他的腳臭味。

「對了，申請帳號時性別記得要填選女生。」

「為什麼?」其實我大概也能猜到，還差一點點卡著想不通而已，但我就是不想去動腦想，因為太麻煩了，腦袋用多了會很痛。





「如果同時有一個男生跟一個女生向你走來推銷新產品，你會聽誰的?」大肚俊氣得坐了起來，一邊直直瞪著我，然後一邊用那隻掏完腳趾的手伸到褲子裡抓著屁股。

「女生漂亮嗎?」我色瞇瞇地笑著。

「...」

「漂不漂亮都沒有關係啦，只要是女的我都可以。」

我滿有自信地揚起下巴，雖然現在我是一個接近痴肥的人，但我相信只要過幾天減肥成功後我就會變成一個人人羨慕的大帥哥。

電視機都在說肥人是最有潛質成為帥哥的，不是嗎?

「唉。」大肚俊頗有深度地搖搖頭長嘆一口氣後，接著從到處都是尿跡的床褥下取出幾張電話卡說。





「千萬不要用自己的電話號碼，用太空卡申請，每個帳號都要轉換號碼，這樣警察就不會追查到。」

我拆開包裝，換上電話卡，正想著名字用小雪還是小詩時，旁邊那個空的汽水罐突然像走火入魔般瘋狂自轉。

到現在我也忘了當時腦袋少了一半腦髓的我哪來的好奇心，我竟然一手拿起汽水罐來看，那個畫面我就成化成灰也不會忘記。

十多隻蟑螂紛紛從鋁罐的瓶口處湧出，動作奇形怪異;

有的在咬著自己的觸鬚翻滾著、有的像是在模仿人類走路般用後面那兩條腿走出來、有的像是在參加淫賤同樂會般圍在一起手牽手轉著圈、有的更誇張一邊交配一邊慢條斯理地爬出來。

幹!

什麼垃圾世界，連蟑螂這種一腳就能踩死的低等生物也在姿意地嘲笑我。

我一定要努力虛心地向大肚俊學習多一點關於洗黑錢的技巧，這樣我就能跟他一樣可以跟熱辣辣的妹子打炮。





想到這裡，我望了一望他，他正在用著那隻掏完腳趾抓完屁股的手拎起一塊不知放了多久的Pizza大快朵頤。

好噁心!

他完全一點衛生常識都沒有，連我也看不過眼。

人類果然是一種物以類聚的群體動物，只會吸引彼此腦電波相同頻率的人。

當你認為你的朋友很下流、色情、無賴時，其實你自身與他也不相伯仲。

「你公司裡面有女生嗎?」我邊東張西望，一邊打趣地問道。

那條祕密通道隱藏得真是神秘，我仔細觀察了這麼久都絲毫發現不了任何破綻，這方面的設計真的不得不讚揚一下他。





我已經十分期待等一下要進入的通道是牆身左右兩邊拉開的，還是根本上一直都藏在那張床褥下面，只要拉開就能看見，還是說那個衣櫃其實就是通道的大門?

「什麼女生?」大肚俊稍微怔了一怔，然後理所當然地續話說。「就只有我們兩個啊!」

「!?」

我激動地彈了起來，40多吋的腰圍在半空中上下搖動著。「你是在騙我吧，哈哈，我被你騙到了，你贏了，快點打開通道，我要進去跟其他同事打招呼。」

這個大肚俊無時無刻都想捉弄我，幸好我今天頭腦清晰，帶著明確的目標有備而來，不然的話就真的上了他的當。

「你是在幻想我會突然按一個按鈕然後『馮』地一聲這裡就會變成一間充滿高科技別具現代感的辦公室嗎?」

大肚俊嘴角帶著笑意，就像看著一隻從動物園裡偷跑出來的猴子一樣藐視著我。「很抱歉，我的公司就如你眼見的只有五十二呎的範圍，員工也只有你和我，尋找客戶要用到的工具就是我們手上的手提電話。如果你還在幻想著會有一群妹子突然從暗門裡跑出來，笑著叫老闆然後幫你鬆腿的話，我勸你早一點打消這個念頭。」

「幹你妹!你又在騙我?」我怒髮衝冠地衝上前，完全不顧及地上的雜物直接將他撲倒在床上。「以前的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全新的我。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再像以前那樣捉弄我，包括你也一樣，你不要以為跟我認識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嘲笑我。我已經變得不一樣了!我要改變!我要不一樣!」

我雙手一邊用力地掐住大肚俊的脖子，還是下巴，連在一起我也分不出。

一邊想起他剛才鄙視我的神情，手指當下更是掐得呱呱作響。

大肚俊被我掐得面色變成紫青色，嘴巴半張合支支吾吾地說。「你...你不是說想跟妹子約會嗎...掐死我你下...下輩子就只...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妹子』這個關鍵字在我腦海一閃而過，倏地終於使我冷靜下來。

「妹子~!」我驚呼一聲。幹，精蟲衝上腦，差點就掐死他。

「咳咳咳...他媽的差點就跟閻羅王報道。」

大肚俊死裡逃生般地喘著氣，我慌慌張張地從旁邊拾起一個用過的膠杯，跑進廁所打開自來水將膠杯裝滿，再遞到他的面前請求贖罪。

他伸手接過後一口氣咕咕咕地喝光，厲聲說。

「你如果下次還敢這樣發神經，那你就別想要我教你任何東西!」

「對不起。」

「今晚回家早點休息，我剛約了一個客人明天在定安街公園裡交收，順便教你一些實戰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