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鐵醒返之後……: 55—結局篇（中）
佟堇新拎出手槍指住我哋。
「所以，就係咁樣一回事。」佟堇新撳咗一下藍芽耳機，聲音切換返原本嘅聲線。
一時間我唔明白點解會咁做，但細心諗一諗佢啱啱講嗰句話，就明白當中意思。
「呢度嘅適性人種唔淨係得我同夏舞，你都係適性人種，係咪？」我質問佢。
「我為咗避免呢個尷尬嘅情況出現，所以先發放呢個指令。」佟堇新雖然無正面回答，但就同默認無分別，「但係阿逸，你破壞咗我個計劃，因為你執意要挑戰我嘅指令。」
「講到點樣為人類著想，到頭嚟你都只不過係為自己條命。」
「任你點講，疫苗喺我手上，選擇權係喺我手上。本來，而家嘅結果唔係我預料之內，喺我預設嘅優勝侯補之中有三個人，修洛文、墨曉龍，同埋原本唔係作為『監察者』嘅倪少賢。」
倪少賢……我記得佢講過，做監察者嘅嗰個人本身唔應該係佢，而係我先啱。
「但因為有你呢個唔穩定嘅因素，令結果出現變化。原本你哋順應我嘅指令嘅話，就可以順利分配疫苗，而另一個人亦可以同其他人一齊進行冷凍睡眠。」
「冷凍睡眠？」我疑惑問。
「係，呢度嘅電源可以俾呢度所有人進行冷凍睡眠六十年，等待人類文明重建之後，研究出新嘅疫苗解救佢哋。但係知曉篩選嘅你破壞咗我嘅計劃，令到聖體唔可以順利分配。」
佟堇新將槍頭對準我，然後又對向夏舞。
「所以……就等我哋繼續啱啱未完嘅遊戲。啱啱嘅指令2已經係叫你哋互相殘殺，所以……」佟堇新嘅視線徘徊喺我同夏舞之間，「我諗到啦。」
佟堇新再次將聲線切回為挪亞嘅聲線，然後繼續講：
『指令3，佟逸霖五分鐘之內去選擇你哋當中邊一個人可以生存。』佟堇新嘅槍頭徑直指住我，『嚟喇，作出選擇吧。』
「阿逸！」夏舞即刻喺我身旁大叫。
「夏舞……」我愣望住夏舞，然後鬆一口氣，「真係好彩，好彩作出選擇嗰個唔係你。」
「佟逸霖，我唔允許，我唔允許啊！」夏舞搏咗命咁大叫，然後又面向佟堇新，「我同阿逸明明已經贏咗，點解你可以咁樣破壞篩選規則啊！你係科學家嚟！」
「科唔科學家都無關係，世界已經即刻末日。」切換返原本聲線嘅佟堇新緩緩回答，「呢間房只有我哋三個，我已經吩咐咗Dylan佢哋喺出面守候，所以無人可以干涉到我哋。」
眼前，已經走到末路。
我哋已經再無任何選擇。
我同夏舞之間，必須要二死其一。
選擇從一開始就決定好……唔係呢一刻或者上個遊戲時選擇好，而係從一開始，遊戲未開始前已經選擇好。
我慢慢行上去看台，面向佟堇新講：「我已經決定好，最後嘅疫苗就打落夏舞度。」
「阿逸！」夏舞跑上看台阻止我，但我已經決定好。
「呢個……的確係一個無趣嘅決定，我就知道你會揀你自己……無論有無回復記憶都好。」
「阿逸！」夏舞死命捉住我，哭住咁望向佟堇新，「我求下你，你唔好聽佢講，你俾我揀！我已經諗好，就俾阿逸生存落去，就算要我死都唔緊要！」
「規則係咁，」佟堇新冷冷咁講。
「咁、咁……唔殺死阿逸都得喇掛！」夏舞懇求住佟堇新，「我唔會要疫苗，你就由得我同阿逸兩個喺度生活好無？」
「無可能，先唔講糧食問題，呢度俾『風暴』感染只係時間問題。」佟堇新直接拒絕，「而且你係篩選得出嚟嘅成果，將會係人類嘅希望，必須要注射聖體，而留住佢只會令你眷戀過去。」
「我求下你唔好殺佢……一係你將阿逸放返落玻璃管入面，俾佢進行冷凍睡眠好無？」夏舞死心不息咁講。
「冷凍睡眠程序已經開始，無法再放新嘅人落去。」佟堇新合上眼睛搖頭，「選擇只有一個，就係死亡。」
「唔好！或者重有其他方法呢，或者——」
「夏舞，已經夠喇，呢個係我作出嘅選擇。」我截停夏舞嘅話，然後緩緩望向佟堇新，「你係咪確保會將疫苗打到夏舞身上，唔會殺佢？」
「放心，我會守承諾唔會殺佢，會將聖體打落佢身上。」佟堇新微笑住講。
雖然我唔百分之百相信佟堇新嘅話，但係呢個……係唯一選擇。
我已經做好覺悟，好平靜咁講：「咁好，就等我嚟結束最後嘅篩選。」
「佟逸霖！唔可以！你唔可以死！」夏舞緊緊抓住我手臂，苦苦哀求住我。
我輕輕將夏舞嘅手放開，然後講：「夏舞，呢個係我期望嘅選擇。」
「阿逸，我嘅乖仔。」佟堇新好奇望住我，「你，係咪記得返一切？」
「多得你，我終於記得返一切……唔係，係願意面對一切。」
「阿逸，你講咩……咩記得返一切？」夏舞愕然咁問我。
「夏舞。」我徑直望向夏舞雙眼，「多謝你為我擔心，多謝你連自己條命都唔顧嚟救我，但係我已經決定好，呢個……係我從一開始期望嘅事情。」
無錯……我渴望著呢一切，渴望著逃離現實。
我終於記返起一切，回憶返嗰場噩夢。
＊
我來自一個基層嘅家庭。
住喺二百呎嘅舊樓，屋企收入唔多，物質生活唔富裕，食嘢永遠食最平，衫就著人哋嘅舊衫，玩具就問鄰居有無唔要嘅玩具，生活就係咁窮困。
但係當時好開心，就算對兒時嘅記憶模糊都仍記得呢種感覺。
因為有爸爸同媽媽陪住。
但係六歲嗰年，爸爸突然要離開呢頭家，無論我同媽媽點樣哀求佢，佢依然無回頭望過我一眼。
我無法忘記，嗰一日媽媽哭得有幾傷心。
呢個係我人生第一個噩夢。
至此之後，我同媽媽就一直相依為命。失去咗經濟支柱，媽媽日頭出去工作，夜晚喺屋企照顧我，有時凌晨都出去搵外快，為嘅係將我養大成人，供我上大學，等我可以脫離貧困。
唔知係因為遺傳定天賦，我比起同年嘅同學更加聰明，當我中一時已經做到中三四嘅功課，學校都開始著重我，終於我得到大學拔尖，成功上到大學。
上到大學之後，我終於有能力去自己賺錢，等媽媽唔使做得咁辛苦。媽媽含辛茹苦照顧我咁多年，我都未好好報答過佢，甚至請佢食一餐飯都未試過。
所以，我決定喺媽媽生日嗰日，將我做兼職賺返嚟嘅錢請佢食餐好，我重記得佢當時嘅表情係有幾咁感動，幾咁開心，甚至喊到停唔到口。
對於我哋兩母子，即使係一件咁樣嘅小事已經感到好幸福。
但係，噩夢毫無預兆咁降臨。
我哋離開餐廳時，媽媽俾個酒後駕駛嘅司機開車撞死咗。
媽媽浴血瞓喺地上，雙眼泛淚向我伸出佢顫抖嘅手，我即刻衝過去緊緊捉住媽媽粗糙嘅手掌，但已經太遲。
媽媽閉上眼睛，再無反應。
呢個係我人生第二個噩夢。
媽媽為咗照顧我捱咗咁多年，從來無一日有好好休息過，如今終於將我養育成人，媽媽卻因為一件咁嘅事而被奪去性命……。
奪去佢享受幸福嘅機會。
呢個世界唔公平……點解、點解媽媽辛苦咗咁多年，就連享受幸福嘅權利都無！
我好絕望。
如果嗰日，我無帶媽媽去嗰度食飯，或者就唔會發生咁嘅事。
失去媽媽，陷入絕望嘅我，喺呢個時侯再次遇上一個人。
嗰個人，係佟堇新。
我好痛恨，好痛恨呢個人，就係因為佢當年扔低我哋，所以先會引發呢一切嘅悲劇。
但係當時佢同我講咗一句話——
「你想唔想再見返你媽媽？如果你肯幫我做研究嘅話，我可以實驗你嘅願望，俾你再見你媽媽一面。」
或者係因為聽到再見媽媽，當時我不加思索就應承咗佢，亦喺當時先知原來佢係一個科學家。
佢帶到我去一個地下設施，向我展示佢多年嘅研究成果——係「夢世界」，係可以將所有人意識連接，製話出一個虛擬環境嘅科技。
之後，我知道愈嚟愈多嘢，包括末日病毒嘅爆發，同埋聖體嘅存在。雖然聖體可以抵抗末日病毒，但數量只有兩支，而且唔係每個人嘅體質都可以接受聖體。
「我想進行一場篩選，挑選出兩個最合適嘅人類成為新人類嘅亞當同夏娃。」嗰陣佟堇新咁樣同我講。
「一男一女？」我問。
「唔一定，就算唔係一男一女，只要用現有嘅複製人技術一樣可以做到繁殖後代。」佟堇新解釋，「現有嘅科技比你想像中先進，就好似眼前嘅夢世界一樣。」
「你同我講咁多嘢，俾我知道晒呢啲嘢係咩意思？」
「被注射聖體嘅人將會賦予重大意義，但而家嘅人類太過醜惡，根本就唔可以託付畀佢哋。」佟堇新搖頭嘆氣一聲，「我想你幫諗篩選嘅內容，可以挑選出最適合嘅人。」
「點解你要特登搵我返嚟幫你諗？」我不解咁問。
「因為，你係比我更聰明嘅天才。」佟堇新笑住講，「你細個已經係個天才，大過之後得到拔尖，未完成大學已經做到碩士嘅研究。」
「……你查過我？」聽到佟堇新對自己咁了解，感到非常唔舒服。
不過佟堇新無回答，而係繼繽講：「我諗咗好耐都諗唔到應該點進行篩選，但如果係你應該可以將篩選創造出嚟。」
「真係兒戲，將人類嘅希望隨隨便便交畀人哋。」我作出結論。
「如果你可以諗到令我滿意嘅篩選，我可以實驗你嘅願望……再見你媽媽嘅願望。」
「你點樣……媽媽已經死咗，無可能再見到佢！」
「可以做到。」佟堇新指向眼前排排玻璃管，「只要喺夢中，一切事情都可以做到。你可以再見返你媽媽，同佢兩個幸福咁生活落去。」
喺夢中……再見媽媽……
我咬牙切齒，好想即刻反駁佟堇新。
但係，我無講出口。
因為，即使係虛幻，如果可以再見媽媽嘅話……
就算係虛假嘅夢，但我可以報答媽媽養育我多年嘅恩情，俾佢享受佢本應可以得到嘅幸福。
「我應承你。」我緩緩開口講，「但我想知夢世界可唔可以做到呢個程度。」
我將我心中諗法話畀佟堇新知，佢聽完之後先係驚愕，然後展現出非常歡喜嘅笑容。
「哈哈哈……當然可以！哈哈哈！我無揀錯，果然你係最適合創造呢場篩選囓人！」
之後，我幫助佟堇新諗出篩選內容，佟堇新就負責執行。
最後一步，我將會作為監察者去參加呢場篩選，任務完成之後我就會沉淪於虛假嘅夢中，同媽媽再次相遇。
永不分離。
事情本應如此，但嗰一日我遇見同樣身陷於絕望嘅佢，然後——
＊
「佟堇新，我已經準備好。」我堅決望向佟堇新。
雖然到結果我無法再見媽媽，但或者……呢個係一個完美嘅結局。
對於我呢個創造出殘酷嘅篩選，令大家陷入絕望嘅人，懲罰就係我唔可以再見媽媽一面。
無問題。
「真係可惜，最後我實現唔到你願望，不過死亡或者係一個更好嘅解脫。」佟堇新罕有地露出歉疚嘅表情。
「正如你所講。」我平淡回應。
「咩嘢你期望嘅事情……更好嘅解脫……佟逸霖！」呢刻夏舞已經淚流滿面，「你記唔記得，你記唔記得我哋——」
「龔夏舞，我重記得我哋第一次相遇，嗰時你拯救咗咁樣嘅我，所以我已經唔再俾虛假嘅夢束縛。」我向哭成淚人嘅夏舞講。
「第一次……相遇？」
「多謝你，龔夏舞。」講完之後，我行到佟堇新面前。
自嗰一日後，我終於可以再次開懷咁笑著。
槍頭指向我額頭，佟堇新緩緩咁講：「雖然殺死你好可惜，但喺重建人類文明之後，你嘅名字將會名留青史。」
我並無回答佟堇新，而係轉身望住夏舞。
「再見。」
「阿逸！」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