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你們的　　第四卷(完): 第十幕　　續　中庭的小紅帽

第十幕    續　中庭的小紅帽


　　回到了煽動作戰的現場，學生會的「皇牌」——萬千秋會長，正被數百名高中生圍觀著。

　　雖然是很對不起千秋，但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風不得不承認，這位身穿紅色罩袍，白色連衣裙和啡色皮鞋，再加上札起孖辮的娃娃臉少女，看起來嬌滴滴的，惹人憐愛的身姿讓人的目光無法移開。是傳說中的古代遺產服飾的威力嗎？是，也不是。把適當的衣服穿到適當的人身上也是重要的。

　　「各位同學！」太后見千秋尚未回神，就先把四周的注意力抓回自己身上說：「文化周大家有沒有好節目呢？」

　　太后特意側耳，作勢聆聽大家的回應。果然，短短一句話，就引起了四周同學的歡呼和鼓掌。事關太后身為書院的大紅人，雖已從會長之位退下，卻早已建立起「出現＝有趣的事即將發生」的牢固印象。





　　「呵呵！多謝大家支持！」太后繼續炒熱氣氛說：

　　「不過，今天的主角不是小女子......說起來是有點妒忌啦！學校的秘密網站我也是有看過的，校園最受歡迎的女神竟然不是我，你們這些愚民要作反了麼？」

　　「不是啦！」


　　「愛你啊！」





　　和應著太后的說話，歡笑聲在四方八面傳來。

　　「.......算了，見異思遷根本是男人的本性吧，我還是早早歸隱好了，戰場就留給有心有力的人吧。」

　　先不論太后對所有男性作出的不實評論，她用手臂指向紅罩袍少女，終於把話轉回正題：

　　「請歡迎！我們今天的主角，受到大家萬千寵愛，校園最受歡迎的女神——秋秋會長！」

　　歡呼和叫好聲再次響遍了會場。作為事件的中心，千秋的感受是怎樣的呢？風嘗試理解，卻感到難以想像，畢竟在外圍與中心所承受的壓力有根本的不同。至今為止，避免成為主角，做個不討厭的輔助角色，一直是風的人生宗旨，這樣做人才樂得輕鬆吧。但是，把熟人推進了漩渦的中心，自己在旁提供所謂協助，真的是對的？不是太自私了嗎？風不無疑問。





　　就在太后她們正忙著的時候，在外圍的觀眾之中，卻出現了一位綁著雙馬尾的便服少女。帶著高度數眼鏡的她，刻意把馬尾扎在較低的位置，好讓長髮覆蓋自己的面型，她就是變裝後的夏綠蒂。

　　在夏所受的教育中，一直指責共和書院是違反教育理念的惡劣機構。就像她自小聽說的講法：

　　「共和書院主張自由、平等、博愛，在這過分美好的願景下，鼓勵青少年個人主義至上、不惜侵害他人權利、以至綱紀弛廢，道德敗壞。雖然在這惡劣的競爭環境下，確實出了不少人材，但總的來說是以大多數學生的利益作為犧牲。共和書院的腐敗，實在是高舉自由價值的自由聯邦的縮影。」

　　故意找小方作替身，與其他成員分頭行動，潛入共和書院做調查正是她的目的，為的就是主動看看真實的、並無修飾的共和書院。沒想到變裝不久，就碰到中庭這個大場面。

　　「不好意思，學長。可以告訴我這裡發生了甚麼事嗎？」夏找了附近一位男學生問。

　　「咦？你不知道嗎？太后可是無人不識的。」男學生上下打量了夏說：「也許是高一生的你整天躲在圖書館所以不知道？」

　　聽到了奇怪的名詞，夏露出了不解的表情，自然想打聽更多。不過，看起來這次的以沉迷讀書的女學生為主題的變裝確實有效。

　　「太后？是指中庭中央穿紅罩袍的那位？」雖然夏到她身上的服飾感到奇怪，但這問題暫且放在一旁。





　　「不，那是學生會會長萬千秋，這個你也不知？」男同學以懷疑的目光注視夏，心想就算是高一新生，也不會沒看過這屆的學生會會長吧？

　　「哦，我想起來了。這邊太遠，而且穿了罩袍才認不出來嘛。」

　　夏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大叫道，這種打扮的會長是在幹甚麼？分明就是小丑，學生會的尊嚴都放在哪裡了？

　　「那麼，在開咪的就是太后了，對嗎？」壓著怒意的夏繼續探聽的任務問。

　　「對，她是高三的前會長方春華，一年生的你不認識也難怪。不過，我這個三年生可說見盡了她幹的好事。」

　　「好事？」

　　「你看下去便知道。」





　　也許今屆的會長失態只是特例，前會長看來是個能令學生信賴的人。夏抱著一絲信心繼續觀察。



　　「今天的劇目是叫《小紅帽》，作為家傳戶曉的故事，相信大家都知道吧！」太后向四周宣佈著。

　　群眾就太后所說的，與附近的人互相討論。沒錯，講述大灰狼假扮外婆想吃掉女孩小紅帽的故事，經過數百年依然在人類社會中流傳著，在場可說無人不知。但是，這種劇目能做出甚麼新意呢？有人提出了疑問。

　　「愚民們！你們就是欠缺信心的一群哪！」太后裝著動怒說：

　　「有哪一次，你們求的，我不允諾？有哪一次，我允諾的，並不實現？不要問，只要信！這就是我在任學生會的時候的格言！奉獻一切！全心信靠你的主人！就是你們的救贖之道！」
    
　　表面上看來過分浮誇，像宣教多於宣傳的話語，在共和書院的學生心中，卻不無份量。不輕易應允，但總能完美實現，雖不是每個人都直接受惠，但她的事蹟以至存在本身，至少為校園生活提供不少可供玩味的話題，這些是太后任內不可推翻的貢獻。

　　風心裡明白，太后做了這麼多的浮誇表演，其實都是為了轉移焦點，為千秋爭取了不少心理準備的時間。但是，主菜再不上場，就要涼掉了。在此刻，不管是太后還是風，都唯有相信千秋能頂住壓力，跨出自身的界限。




    
　　但是，夏並非共和書院的學生。太后的話語聽在耳裡卻有奇妙的熟悉感。

　　夏心裡想，不是說共和書院是崇尚自由的嗎？這個前會長如果去除了說話中過激的部分，似乎與強調領導人權威的合一書院和央國如出一轍啊。沒想到在這裡也有有見地的人嘛。

　　夏對太后懷著誤解的情況下，開始有興趣知道事情的發展。


    
　　不知道合一書院學生會會長正在偷看的太后向各成員打了手勢，示意「作戰開始」。她本人則開始用捧讀的語調讀起劇本來：

　　「不知道大灰狼扮成了外婆的小紅帽，來到了外婆的家。正當小紅帽要靠近外婆時，大灰狼跳起來，襲擊了小紅帽。身型嬌小的她，又怎能抵抗大灰狼的獸慾呢......」

　　就在太后捧讀劇本時，身穿大灰狼服飾的折，突然在中庭的花糟中彈出來。他配合著劇本的劇情，步步逼近扮演小紅帽的千秋。小紅帽不斷後退，直至碰到石級往後跌倒了。





　　風心裡想，太后的捧讀是怎麼回事？再加劇情走向有點微妙，這是１８禁的故事嗎？利用遊走於法律邊緣的界線，缺德地挑動少男們的慾望，從而製造不可逆轉的人氣，是這樣嗎？這樣即使成功了，千秋的人生，附帶上大灰狼——折那微不足道的聲譽，不都毀於一旦了嗎？

　　只要燈在，他是決不可能讓千秋遭到這種對待的。但關鍵的燈，現在在哪？

　　風突然想通了，燈不在這裡，是因為太后先前毫無道理地，突然把他關在學生會室，也就是為了不讓他破壞這一幕吧？

　　沒有理會風的焦急，太后在讀出劇情的間隔內，向風做手勢發出指示，這個指示在會議時已夾定。風只好照辦，從身上取出「粒子濃度計算器」。

　　「濃度...２００？」風看見讀數表現出驚訝，但也不忘用手勢向太后匯報結果。只見太后豎起了姆指，再一次投入捧讀的工作。

　　「啊！大灰狼把小紅帽捉住了！牠捉住了小紅帽的雙手，意圖把她綑綁起來。小紅帽雖然極力反抗，但根本推不動大灰狼。大灰狼靠近了小紅帽的臉，申出牠紅色的舌頭，想舔遍小紅帽稚嫩的身體的每一處......」

　　「喂喂，不是這樣的吧？」扮演大灰狼的折心裡抗議著，事實上他除了逼近千秋以外，並沒有照著版篡改成邪惡劇本的內容去做。按原定計劃，他逼近了千秋之後，她就會按太后所說作出行動了。但是，千秋現在陷入絕非演技的恐慌中，使得折這頭大灰狼真的像在欺負小紅帽了。

　　劇情的走向愈來愈脫線，但觀眾的反應也愈來愈熾烈。平日藏於人心之內的慾念，被邪惡的太后鼓動著，對著楚楚可憐的千秋無情地投射。在這時，粒子濃度計算器的讀數不斷爆升，已經超過６００，並繼續上升中。

　　「學長！會長有危險啊！你們不去救她嗎？」夏旁觀著事件的發展，急得拉扯住旁邊男生的衣袖說。

　　「...甚麼事？啊，是妳啊，新生。」原受亢奮氣氛影響的男學生被夏暫時拉回現實之中。

　　「不是『甚麼事？』的時候了！為何都沒有人去救她？她好歹都是會長啊！」著急的夏幾乎要自己去救人。

　　「那個，哈哈，不會出事的。」

　　「憑甚麼肯定？」

　　「太后的玩意從來未試過出事。」男生理所當然地說。

　　不能理解！夏對正在發生的一切都不能理解！對她來說，這個欺負會長的表演本身已經荒唐、這班旁觀學生的舉動更令人難以置信！那個太后又是甚麼人？為何只憑她的名諱就能給學生們近乎信仰般的信心？他們的羞恥心和同理心都去了哪裡？

　　就算身為合一書院的學生，此刻夏也有一股衝動想去攔住現正上映的鬧劇。只是考慮到自己如果逞一時之快，身分勢必曝光，結果就壞了整個計劃。在救與不救的兩難中，夏再次確定了，自己從學校所學到關於共和書院的腐敗果然是千真萬確的！

　　就在夏猶豫要不要救人的時候，千秋的處境愈來愈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