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花: 解語花 十七 功名恨薄手中沙
慕容謙冷靜環顧整個後庭,只見黑影重重中又散開幾人,提劍指著自己緩步逆行或順行,教人眼花繚亂。然而人人步法鬆散,姿勢不一,似是新練而成。慕容謙作為真武陣主帥,深諳陣法方位特性,雖則身陷重圍,卻明眼看出迎面陳浚升身處的樓閣下,一個黑衣人臂上纏布,左手不斷打著暗號,此人必為陣眼。
「這就是樓主待客之道?」慕容謙望著四周的黑衣人道。
「只怪你提醒了我,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也不會討價還價。」陳浚升道。
「區區一個陣法,可留得著我重陽子?」慕容謙冷笑道。
「要留道長哪裡使得著這殺花陣,陳某一個就成了。」陳浚升輕蔑的笑了笑。「但在比武前夕,主人家總不便出手。」
慕容謙腦海卻是不住打轉:「陳浚升武功確是勝過我,加上我身陷重圍,此下形勢極劣。不過他忌於親自出擊,便想以逸待勞,趁我力竭筋疲之時將我擊斃。」望了望殺花陣法,登時生出一計,便從腰間拔出劍來,仰天大笑起來。
陳浚升卻是一怔,皺眉道:「道長大難臨頭,卻是灑脫如素。」
慕容謙笑聲卻越是響亮,已響徹整個後庭,陳浚升才知道慕容謙想引來前院的來客,便厲聲道:「殺!」慕容謙獰笑道:「我看樓主非是不便出手,而是身負內傷,否則取我人頭怎使得這麼多人?」格開身後刺來一劍,鬥了起來。
原來慕容謙發覺自己站著與殺花陣對峙時,殺花陣眼仍不住發出指令,顯然眾人未夠熟練,心中已有破陣之策。故此先以笑聲引起前院注意,繼而想以言語激得陳浚升出手,然後趁其胸有成竹之際破陣脫身。這時慕容謙攻向背後荷池前的陣位,使得兩三下招,陣裡的人才穩著陣腳,慕容謙卻瞬間竄去右方陣位連戳三劍,又聽得「颼飀」幾聲,慕容謙已頃刻衝到左方陣位舞劍,如此亂陣,立時使得陣中人人手忙腳亂,不成體統。
只是慕容謙始終不攻陣眼,故此殺花陣雖是一時混亂,卻不消片刻恢復狀態。慕容謙心中有數,便繼續一擊脫離亂陣。待得三四回,只見陣法漸漸成章,越逼越近,慕容謙行動方位登時大減,卻正中慕容謙下懷。原來慕容謙正要將自己逼上絕路,佯作破陣不得,只好背水一戰,引得陳浚升錯判形勢出手,立時殺破陣眼逃脫。此著可謂鋌而走險,若是錯估陣眼之人武功,破陣耽誤半刻,便彷如自殺無異。
此時慕容謙與黑衣人群只剩十呎距離,眼見對方走位詭異,前後無遽,忽快忽慢,彷佛百花齊放,卻是勾魂攝魄,暗藏殺機。慕容謙豁出性命,仰天長嘯道:「好一個殺花陣!」便朝荷池攻去。
黑影幻象圍繞之下,迎面兩名黑衣人提劍上前殺來,一劍橫掃膝蓋,一劍直取中門。此刻慕容謙卻是心如止水,恍如無人,使出太極劍舞,兩名黑衣人只覺手中長劍不由自主,均被慕容謙的劍氣黏到一旁,全數落空。結陣之人知道慕容謙劍氣皆盛,不敢貿然進攻,便穩著守勢。也幸而慕容謙不願破陣,否則只需再催內勁,擊斃陣眼,殺花陣便不戰而潰。
但時間一長,殺花陣亦是兇險萬分。慕容謙精通真武陣,隨伏羲先天六十四卦變幻無窮,互相照應,使得對壘人多的打狗陣而不落下風。而打狗陣雖是變化不多,卻勝在氣勢磅礡,長棒每敲便是教人心驚膽顫,不戰而慄。殺花陣卻是虛無縹緲,無路可尋,要不是慕容謙識穿陣法生疏,又或者裡頭有一兩個不相伯仲的高手,慕容謙早已被亂劍殺死。慕容謙力戰多刻,也只得撲去陣眼緩敵,才有喘息餘地。
鬥得正酣,斜眼一瞥陳浚升仍是默不作聲,臉色卻忽紅忽白,心道:「難道這話說中了?」格開了前面三人,道:「貧道瞧樓主是迷戀峨眉不知哪秀,日夜行房,以致精衰陽虛。還勸樓主一句,行走江湖,又怎能被女色耽誤?」說話中已飛身躍起,將兩人手裡的劍打掉。
陳浚升勉強笑道:「死期將至,還這麼多廢話。」嘴角卻抑不住微微顫抖。慕容謙見狀,乘機而道:「恐怕被我劃花臉容的一秀,便是你相好了吧?樓主可真情深似海,怪不得要殺我而後快!」
陳浚升喝道:「閉嘴!陳某本想留你活多陣子,看來也是不必了。」慕容謙哈哈大笑:「樓主口出狂言,可真笑死貧道……」
突然一把長劍從背刺來,慕容謙料敵先機,正眼也不望一下,反劍一引,把長劍奪了過來。卻聽得一把女聲大叫,道:「就是他!這下跟那晚奪我兵器的手法一模一樣!賊道士,納命來!」慕容謙如被雷亟,認得這把粗豪女聲便是棧道與己動手的一秀,望了望身後,只見一個黑衣人兩手空空,眼裡盡射怨毒目光。又望了望荷池,只見二男四女越池飛來,站在圍外。
其中一女脫掉面紗,顯然便是曼麗師太,疾言厲色的道:「慕容謙!何解要傷我弟子?」偷襲慕容謙那人自然是蘇棠了。
又見一個公子打扮的男人走了出來,道:「慕容謙奪我丐幫密信,毀我丐幫聲譽,難道武林會容你無法無天了麼?太湖之約,就在這裡解決罷!」他抹掉臉上妝容,便是丐幫幫主歐白水。
原來歐白水打算趁比武大會刺探一葉樓,鄭賓灝便回到洛陽,想帶趙玖豐一同上路。只是苦尋趙玖豐不得,比武大會又將近,眾人唯有先到一葉樓,順道打聽趙玖豐的消息。眾人在知秋館誤打誤撞碰得花解語,花解語卻矢口否認,就在失望之際,竟聽得後庭打鬥長笑之聲,想不到如此解開丐幫含冤的疑團。
慕容謙腦裡空白一片,知道陰謀敗露,兩面受敵,今回定要身敗名裂。也怪自己鬥得起勁,狂妄之際,竟忘卻自己長笑原意便為了引來江湖客,竟是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