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語怔了一怔,才記起趙玖豐這個徒弟,連忙道:「你待他怎樣?」
 
  許晉熙抹著嘴角的血,猙獰的道:「想知道他的下落,就用你的命來交換。」
 
  花解語心底一凜,雖是著急,卻裝作毫不在乎,笑道:「反正我跟那個呆子沒太多交情,你就殺他好了。」
 
  許晉熙倒是一愕,隨即恢復神色,道:「我倒不信你狠得下心。」
 
  眾人皆是心裡奇怪,花解語這樣獨來獨往的人竟會收徒,而且照理花解語的徒弟該是武功高強,擅於藏隱匿蹤,卻被眼前這個神秘人抓去,中間糾纏紛怨,實在難以理解。只聽得花解語道:「我本想就此跟你了斷,但礙於初見一葉樓主,不宜在人家地方動武見血,便放你一馬。至於我那徒兒,只要他沒死,我自會找出他的下落。」
 




  許晉熙冷笑一聲,一言不發拾起金牌,按著右臂,轉眼間消失眾人眼前。
 
  花解語若無其事,繼續走向知秋館,知秋館裡的人一臉惶懼,紛紛退讓開去,爭先返回席上。然而花解語卻是心事重重,暗忖:「落花派抓了豐兒作人質,可是我萬萬猜想不到。一葉樓主又神功蓋世,看來情報也是難以入手,只怕都白忙一趟,得不償失。」但也知道身負重任,只得拋開顧慮,隨遇而安。
 
  收起油紙傘,邁步走進知秋館,只見館裡光線黯淡,殘椅舊桌,聚桌人默不作聲,而寬闊的中央有個天井,苦雨淒切,絲絲點點灑濕,情景一片蒼涼。花解語遠離人群,在後方挑了一小塊空地就地坐下。
 
  花解語漠視眾人目光,舉目四顧,正想找出慕容謙的蹤影,卻見兩男五女朝自己走來。花解語一手按著油紙傘凝神戒備,亦暗中留意來者臉容。兩男一人形相彪悍,大大咧咧,披頭散髮,卻是毫不相襯的作白衣公子打扮。另外一人白眉蒼髮,只是衣著鮮豔錦服,一副為老不尊的模樣。而後面五女均是一式黑衣,綁以臉紗遮掩面目,露出一頭秀髮,想必是兩男的女侍。
 
  又聽得那公子道:「在下白瑞,仰慕花姑娘所作所為,故此特意前來結交。」
 




  花解語一愣,道:「雕蟲小技,不值一晒。」
 
  白瑞又道:「且不論莫生武功之高,花姑娘仍能一擊得手,還使得洛陽大會一眾武林高手顏面掃地,古今中外,有誰辦到?」
 
  花解語道:「僥倖僥倖,單是一葉樓主的名望武功,小女子便望塵莫及。」
 
  白瑞呵呵一笑,道:「一葉樓主武功雖高,卻始終圍繞比武大會,甚少踏足江湖。倘論膽識計謀,姑娘也不見得比之遜色。」
 
  花解語道:「那是樓主醉心武學,人各有志,不可一慨而論。」
 




  白瑞望了望四周,突然悄聲道:「我們仰名落花派已久,亦得知落花派擄掠之為,然而傳聞落花派只收女子,因此懇請姑娘收留在下身後五位隨從,共謀大業。」
 
  花解語對陳浚升有所忌憚,本以為眼前七人為陳浚升派來套探口風,更怕對方一言不合動手起來,便是謹慎言語,卻想不到來者另有其人,更誤會自己跟宿敵落花派一伙。又想得江湖流傳必將自己和落花派混成一談,不由得苦笑起來,道:「公子可誤會了,落花派跟我毫無轇轕。」
 
  白瑞愕了一愕,花解語又道:「落花派也不只收女子,像是在館前偷襲我的男人,也是落花派的。若閣下欲參落花派卑劣薄德之事,恕小女子難以奉陪……」花解語瞥了一眼,卻見白瑞臉龐凹凸不平,似是麵粉嵌黏而成,適才驟眼一看沒有留神,如今一看卻是說不盡的奇異。又望了望身旁那錦服老人,臉皮黏土與上色手工亦是極其粗糙,花解語這些易容行家,立時便知道眼前兩人非以本來面目示人。
 
  花解語知道眼前眾人不懷好意,卻也淡定應對,接著道:「還是另請高明。」
 
  白瑞與那錦服老人對望了一下,又對花解語道:「原來是誤會,得罪了。」那錦服老人卻開聲道:「那麼姑娘可認識一個叫趙玖豐的人?」
 
  花解語心中一震,心想:「難道對方是落花派的人?」遲疑半晌,最後卻道:「不認識。」
 
  錦服老人望了白瑞一眼,跟花解語道:「這廝武功低微,卻膽敢欠下公子一大筆債,姑娘若有消息通報,咱們必定有賞,感激不盡。」
 
  花解語蹙眉道:「既有懸賞,何不樂以為之,可是我沒聽說過這人。」




 
  錦服老人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作多問,免得騷擾姑娘休息,就此別過。」說罷眾人便轉身離開。
 
  花解語閉目沉思:「白瑞聽得落花派非只收女子時,神情確不像誆騙,而豐兒雖有開罪他們,卻似乎未知豐兒身份,他們該不是落花派的人。但他們易容示人,顯然另有身份,只怕事有蹊蹺。」
 
一想到此,便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小白瓷瓶,尾指往瓶裡探勾沾了一小點白色粉末,見其中一名黑衣女子腳步浮虛,便往其頸後一彈。此時眾人已在天井之後,只見粉末穿過天井,沾過雨水便再加勁道,恰好灑進那名女子頸後。那女子只覺頸後一濕,只當是雨撇,不以為意,往頸背隨手一抹,便繼續走去。此為花解語獨製秘藥,名作「花魂香」,一旦沾染,全身散發獨特淡香,百里不除,方便追蹤。花解語也不急不忙,且自繼續倚坐,伺機行事。
 
此際慕容謙卻跟著江文心來到知秋館後庭花園。只見後庭竟別有洞天,舉目盡是雅樓精閣,小橋橫亙荷池假山,綠柳成蔭染青磚,薄霧雨濛穠芳煥爛依舊,一片清幽安寧。
 
江文心領著慕容謙走到池邊停下,仰頭朝著其中一間樓閣道:「樓主,人帶來了。」
 
慕容謙身子一顫,瞥見樓閣上一個約莫四十餘歲,清瘦俊朗,下頜留鬚的金袍男子推門出來,赫然便是一葉樓主。只見他雙手負後,步伐灑然,容光煥發,雙目湛湛有神,舉止投足沉穩有度,均有傲視群雄之勢。只聽得他道:「陳某十年前有幸見得重陽子一面,如今稍為清減,卻不失當年風采。」原來當年陳浚升一戰成名,便是在一葉樓比武大會中擊敗曼麗師太奪冠。而慕容謙亦是在一葉樓中一招之差敗給曼麗師太,如此計算,慕容謙比起陳浚升還要差好幾級數。
 
慕容謙憶起往事,立時心中不快,冷哼道:「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陳浚升道:「聽聞道長當年一招落敗,深深不忿,立志節食修身,苦修內功武學,已將太極劍法練得登峰造極,又精研純陽無極功,氣劍互補,渾圓無量,已不是當年那個胖道士了。」
 
慕容謙聽得也心有感觸,亦有幸此戰落敗激起鬥心修煉武功,才有今日的武林地位。便臉色稍寬,道:「然而當個胖道士酒肉穿腸,倒也逍遙快活。」
 
陳浚升道:「行走江湖怎能迷戀酒肉?耽誤半刻也會斷送性命。」
 
慕容謙道:「反正我武當奉行道家,甚麼酒色名利性命,也由得順其自然好了。」又道:「敢請問樓主找貧道何事?」
 
陳浚升微微一笑,道:「陳某也不再糾纏,只想道長交還一葉樓的墨晶。」
 
慕容謙暗自吃驚,也猜得陳浚升所指是懷裡的黑曜石,口裡卻道:「甚麼意思?」
 
「據江兄所言,劍閣棧道兇險萬分,道長力戰四秀仍能擄走一秀毀去其容,倘若流傳開去,定比陳某的十年稱霸更成佳話。」陳浚升緩緩的道。
 
慕容謙斜眼望了望江文心,心想:「當時情況確是險峻,我已無法分心周邊之事,說不定江文心一早埋伏在旁。」又想得此事傳到江湖,必定難辭其咎,額頭便已滲出冷汗。




 
「不過。」陳浚升道。「只要道長交還墨晶,陳某保證此事絕不透露半點風聲。」
 
慕容謙想了又想,只覺划算,卻是隱隱不妥。在大理遇到花解語等人時,她們早已得知自己裝成丐幫弟子為非作歹,花解語神出鬼沒,也是無可厚非。但實際一想,落花派的許晉熙卻是一直跟蹤花解語,這般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麼江文心也有可能暗中留意自己,證明自己行動非是想像般謹密。只是又想,如果花解語與陳浚升跟落花派本是一伙,那麼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而事情就連一葉樓和峨眉派也牽涉在內,定有重大陰謀蠢蠢欲動,慕容謙也不甘心就此作罷,拿出黑曜石,道:「事情既然曝光,我也不必隱藏。這墨晶雖可還你,條件卻是樓主須將來龍去脈一一道述。」
 
陳浚升搖搖頭道:「道長倒是糊塗了,怎還未分清莊閒?」
 
慕容謙道:「貧道雖有冒犯峨眉,可是樓主也不見得光明正大。」
 
陳浚升立時變色,臉若寒霜,冷笑道:「陳某從不受人威脅。」拍了兩下手,倏地十多個黑衣人四面八方從假山、池底、樓閣、花團跳了出來,瞬間圍了一個大圈,把慕容謙所有退路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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