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我的辦公室椅上,而桌子的另一面,坐着一個少女。

我和她就這樣默默坐了好幾分鐘,整個辦公室內寧靜得可怕,靜得聽到我自己的心跳。

我的心情極為緊張,這是我開業以來的第一個客人。

老實說,我已經開業了一個星期了,而這一個星期以來,我每天來到辦公室,除了聽一下音樂,瀏覽不同網頁,在不同渠道打一下廣告,根本甚麼也沒有做過。

為了表現出一點自信,我輕輕整理一下衣領,從桌面上的卡片架抽出一張卡片,推到少女的面前。





少女拿起卡片,望着上面簡介。

盧駿昕:
記憶師
專業記憶修改,備份,偽造,移除。

少女放下了卡片,淡淡說了一句:「我想失憶。」

我一下失神,呆呆的望着她。





我不太清楚自己此刻應該說甚麼,我沒想過我應該如何應對。

少女站起來,在我眼前揮了一下手,企圖讓我回過神來。

我抬頭望着他,聽到他再次說出一句:「我想失憶,你幫到我嗎?」

我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人會走進這莫名其妙的辦公室,甚至看完那簡陋的卡片,仍然沒有直接離開。

畢竟,記憶師根本不是一個甚麼正常職業,「記憶工作室」這個名字亦不是甚麼正常的公司名稱,就算說是騙案的偽裝也不失為過。





我望着她,反問了她一句:「你憑甚麼相信我?」

她坐了下來,苦笑了一下。

「我也沒甚麼好輸的了,包括人生在內,我早就把一切都輸光了,進來你這裏也是孤注一擲的決擇而已。」

我雙手合指緊扣,托着下巴,靜靜道出了一句。

「幫你,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確定你不後悔?」

「不後悔,你告訴我怎收費吧。」

很直接的年輕人,她到底經歷了甚麼?

「不暪你說,你是我的第一個客人,象徵式收你一元就好了。」





少女一呆,冷笑了一下。

「你該不會是甚麼變態暴力狂,待會拿出一支球棒,把我打至失憶吧?」

「已經後悔了嗎?」我微微一笑,從抽屜拿出一個小吊飾。「催眠。」

才怪,我總不能直接說我可以讀取她的記憶吧。

說起這個,我自幼就發現自己有一個能力,通過肢體接觸可以入侵別人的記憶。

說起來也好笑,我不知道我這個能力是如何被激活的,我只記得我六歲的那一年,我如常挽着父母的手逛街,然後腦袋一陣劇痛,父母一生的記憶如潮水湧進我的腦海,直至我鬆開他們的手。

童年時期,我對我這個能力可謂又愛又恨。





愛,是這個能力可以很輕鬆地讓我學到新的知識,甚至連書都不用看,面對考試更是簡單,只要找到出考卷的老師,隨便握個手,答案就彷佛印在我腦海中。
而恨,是因為人腦不像電腦,記憶是沒有分類的,而我的能力亦不是人腦的快捷搜索引擎,很多時候我都要把對方的記憶全數複製下來,再慢慢閱覽。整個行為就好比在一台沒有分類,文件名字是亂碼的電腦中做搜尋,要把每個檔案都打開看一次。

更可恨的是,這個能力某程度上也帶給我惡夢,因為每次複製完別人的記憶時,總會看到不想看的東西,例如父母和老師的性生活。要知道當時的我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童,在潛移默化之下,我的思想亦比同齡人早熟。

「最後一次,不後悔嗎?」我不厭其煩問多一句。

「太多的失意,我想全都忘掉。」少女這樣回答。

失意,誰都會有,可是失意才是讓我們成長的助力。

也罷,道理有誰不知道,我何嘗不是想令自己遺忘傷心的記憶?

可惜能醫不自醫,只好折衷一點,讓別人的記憶充斥自己的大腦,但求掩蓋自己的哀傷。





我拿起吊飾,執起少女的手,開始讀取她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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