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咖啡廳的生意增加了不少。老闆說是因為我整個晚上都掛著幸福燦爛的笑容,讓客人心情大樂,不斷續杯。
 
我也很積極地向客人們主動推銷,只喝咖啡的便問他們要不要蛋糕,已點了蛋糕的便問他們要不要再試試別的口味。
 
通常我只要笑著開口詢問,客人們都很少拒絕的。
 
羽秋仁也施展了他的渾身解數。向來不喜歡招呼客人的他,也儘量向女性顧客展露笑容,也親切地回應粉絲們的搭訕,使生意額也增加了不少。
 
我對羽秋仁笑說,要是他把小狗的事情告知女客人們,恐怕她們母性大發,把所有蛋糕都高價買走也說不定。不過他說這樣做太難為情死也不幹,也就算了。
 




為了那隻可愛的小狗,我們都很樂意當個厚面皮的銷售員。
 
「小羽和小藍都幹得太好了!」老闆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要是店子的生意一直漲上去,這個週末老闆給你們發雙倍獎金!」
 
「萬歲!」我和羽秋仁幾乎激動地抱在一起,但在觸身之際卻不知是誰退縮了,最後變成彆扭的擊掌。
 
「唉,看你們真是的。」老闆摸著後腦袋道,「要我發幾倍獎金才看得到你們抱在一起啊?」
 
羽秋仁還真的在數手指:「……兩倍、三倍、四倍!老闆發四倍獎金,我們馬上激情擁抱給你看!」
 




「休想!」我一腳虎尾腿已印在羽秋仁臉上。
 
 
 
我不知道現在和羽秋仁算甚麼關係。我只是知道,現在跟他朝著共同的目標一起努力,感覺很是充實,心情也因此而暢快起來。
 
回想起來,我今天下午才惡狠狠地跟他說了:『遊樂園的事,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但轉過頭來已經……我還真是沒原則啊。
 
「我並不是接受了羽秋仁。我只不過是為了那隻小狗的未來幸福,才勉強跟羽秋仁合作而已。」
 




這樣的自我解釋會不會太勉強了?
 
或許正如蝴蝶水泉所說,我這樣做只是在欺騙自己嗎?
 
不管了。
 
我只是知道,我不再需要費盡腦筋跟羽秋仁互相算計了。
 
 
 
第二天早上。我懶洋洋地起床,換好衣服梳洗好後,正在整理書包時,某件東西叮叮噹噹地掉到地上。
 
正是我遺失了一個星期的儲物櫃鑰匙!
 
原來,因為我的書包裏面破了個洞,鑰匙掉進了夾層裏面,所以才沒有被發現。




 
耶!終於告別向鄰班借書上課的日子了。果然只要心情轉好,好事便陸續有來!
 
我哼著輕快的旋律回到校園,打開了久遺的儲物櫃時,發現裏面果然被塞進了一些信件。總共有四封,全是匿名,但使用的信封完全一樣。
 
既然在一星期裏連發四信,那就排除了是情信的可能性。一般來說表白的信件寄出之後,都是靜待回音才會有下一步行動的。
 
我隨意拆開一封,裏面只有短短幾行小字。
 
「悠小藍,既然你故意忽略之前的三次警告,甚至還變本加厲,彷彿在故意挑釁,那就如你所願,讓你承受自己種出的惡果。你這個賤人沒資格在這個學校唸書,等著被踢出校吧。」
 
看到這封充滿了敵意的信,我心裏一涼。
 
我最近有得罪過甚麼人嗎?
 




不可能的!最近我放學後就忙於到咖啡廳打工,很少參與同學們的交際,就是要得罪也沒有機會啊。
 
我的背脊感到涼涼的,有種非常不安全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下意識地躲到洗手間裏,把餘下的信都拆開來。在手忙腳亂之間,信的次序已被我調亂了。
 
「悠小藍你這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警告你不要再接近羽秋仁,否則後果自負!」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這匿名寄信者是衝著羽秋仁的事來的。
 
「為了向你證明上一封信並不是隨便說說,隨信附上一些拍得很好的照片。別以為你們在學校保持距離,就能騙倒所有的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隨信附上好幾張照片。當中有幾張是在學校裏用很下流的角度所拍下的盜攝照。雖然勉強算沒有曝光,但我看到這些照片後仍是臉上一熱,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我強烈地感到被冒犯和羞辱了。
 
為甚麼可以做出這種無法無天的事?




 
而另外兩張照片則讓我更加驚訝,竟然是在我穿著比基尼在海灘奔跑時被拍下的。
 
回想起學期初的時候,某個神秘人便曾把這些照片散佈全班,困擾了我好一陣子。但今次這兩張照片比之前的還要過份,竟然是在更衣室裏拍的!
 
照片中的我背對著鏡頭,但當時比基尼的背扣子已經解下……
 
難道我是從去年暑假起就被對方盯上了?這有可能嗎?當時我跟羽秋仁連一點瓜葛都沒有啊!
 
我實在不敢想像,對方手中仍然拿著的照片,將會暴露至哪個程度……
 
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拆開最後一封信。
 
「果然是個不知廉恥的賤人,收到上次那些暴露照片還是不為所動。但是悠小藍,你就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嗎?這是最後的警告,要是你再不遠離羽秋仁的話,那即使要冒著把他拖下水的危險,也要徹底的毀掉你!」
 




來信只附有一張照片。
 
那是我在咖啡廳打工時被拍下的。
 
 
 
回到教室,我看到表情像個惡魔似的羽秋仁站在黑板前面,狠狠地盯視著全班同學,好像把他們全當作仇敵似的。
 
「是哪個懦夫幹的!給我站出來!」他吼道。
 
沒有人敢接上他那凌厲的眼神。
 
羽秋仁特別盯著躲在人群後方的倪建男。他雖然已是渾身顫抖,卻在故作輕鬆地四處張望。
 
他雙手抓著兩大疊照片,似乎是剛從黑板上撕下來的。黑板上還留下很多膠水的痕跡。
 
「羽秋仁?」
 
所有人頓時把注意力集中到我的身上,而且表情非常奇怪。
 
我看到地上還剩下一張照片,彎身拾起來一看後,差點當場暈倒:又是我穿著女僕服在咖啡廳打工時被盜攝的照片!
 
那即是說,羽秋仁從黑板上撕下來的,都是同樣的照片了?
 
對方果然想要把我趕出校園!
 
「警告你們!不要把剛才在黑板上看到的東西說出去。」丟下這句話後,羽秋仁便把已完全呆掉的我拉走。
 
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在學校天台的隱敝角落裏。
 
羽秋仁雙膝跪地,把頭低到貼近地面。
 
「對不起,小藍,是我連累了你。」他聲線顫抖地說,「要不是我逼迫你去咖啡廳打工的話……」
 
「……為甚麼要道歉?難道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嗎?」
 
「怎麼可能?我可以以性命發誓,絕對不是我幹的!」
 
「那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生氣地道。你知道我現在最需要的,並不是追究事件的責任,而只是想要有個人站在我這邊嗎?
 
羽秋仁彷彿能夠讀懂我的心似的,默默走近來挽著我的肩膀。我雙眼一熱,已撲倒在他胸前嚎啕大哭。
 
「不用怕,小藍,」他輕輕地撫著我的長髮,「有我在,一定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一整天都躲在學校天台上,不敢出來見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而且我確實犯下了校規,實在怪不得別人。
 
由於幕後黑手仍躲在暗處,在我看來教室已變成了絕不安全的地方。一想到裏面有某人對自己恨之入骨,我就再也不想走進去了。
 
羽秋仁直至午飯時候才回來,為我帶來了午餐和一些消閒的書籍。
 
「我已替你的缺席編了藉口。看老師們的表情語氣,應該還不知道照片的事。」他說,「那就是說,對方把照片貼到黑板上只是一時衝動,還沒有下定決心要把你踢出校。那我們就有機會反擊了。」
 
「反擊?」我抬起頭來看著他,「……羽秋仁,你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是誰嗎?」
 
「當然。還會是誰?」提起那個「誰」,羽秋仁的額角隨即現出青筋來。
 
「你知道是誰那麼恨我?」我道,「剛才我一直在反省,到底之前曾經怎麼得罪過人,以至對方恨得要把我踢出校呢?可是我真的……」
 
「並不是因為你得罪過甚麼人,你只是被那個人看中了。不、那傢伙根本不是人,是畜生!小藍暫時再忍耐一下子,待放學之後,我們便好好的跟他算這筆帳!」
 
看羽秋仁的反應,我就猜到了他心裏想的是哪個人。我連連搖頭。
 
「……你錯了,那個人並不是倪建男。」
 
「你肯定?」他瞪大眼睛。
 
我把那四封匿名信遞給羽秋仁,也把我碰巧一個星期沒能打開儲物櫃的原委告訴他。他讀信時的臉色非常差,讀完後的表情更是怪異。
 
「太奇怪了。」他把信遞回給我,「從開始我就完全相信,這件事情是倪建男幹的,即使在讀完你的信後,也沒有絲毫懷疑,但是……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能是倪建男幹的?這些信明顯就是某個單戀你的人,因為……」我頓時臉紅起來,「因為嫉妒我而寫的。」
 
「可是……我是親眼看到倪建男把信塞到你的儲物箱裏去的。」羽秋仁臉色都變青了,「我還以為那些都是向你告白的信……」
 
要是直接推論的話,那結論實在是太可怕了。
 
倪建男是個同性戀?
 
 
 
無論如何,既然羽秋仁親眼看到倪建男把匿名信投進我的儲物櫃,那今天早上的事情必定跟他脫不了關係。
 
我們沒有馬上去找倪建男算帳。為了避免事情在校園內鬧大,我們決定靜心等待。
 
放學之後,倪建男並沒有按慣例出席攝影社的課外活動,而是直接回家。這給了我們一個難得的機會!
 
我和羽秋仁於是分頭行動。羽秋仁負責潛入攝影社的部室,搜集對方的犯罪證據;而我則負責我最擅長的……從後跟蹤目標人物。
 
一般來說,倪建男在放學後都會躲在部室裏處理他的照片,要不然就是拿著照相機神秘兮兮地潛伏在校園的各個角落。
 
這次他如此趕急地離開校園,是為了甚麼呢?
 
我看著他急步走到商店街,走得氣喘吁吁的,拐過幾個街角後,便朝著前方已擠滿了高中生和大學生的店子往前衝。
 
他勇猛地擠開了人群,朝著店子裏面高舉著一張卡片,高聲呼喊著『VIP!』。店員察覺到他後便隨即要眾人讓道,給這胖子進入店內。
 
倪建男從店裏出來時,滿臉紅光,急喘的氣息流露出禁不住的興奮。他懷裏緊緊抱著一個等身大的人形抱枕,抱枕上印著的是個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漫畫少女。那些仍未能擠進店裏的男生們,全都滿臉羨慕地盯著他手上的抱枕。
 
抱著這麼顯眼的東西走在街上,不好此道的途人們都紛紛流露出鄙視的目光。但倪建男似乎毫不在意,抱著戰利品朝他的下一個目的地進發。
 
他在水著寫真專賣店(正是寵物店旁那間)買了最新的出版物,接著又跑進無碼影碟專賣店裏,然後挽著一個裝得滿滿的塑膠袋子走出來。
 
倪建男的臉已幾乎滴出油來。雖然已是深秋,但他的上衣仍是已被汗水濕透了。要是細心察看,甚至可以隔著衣服看到他劇烈的心跳。
 
他……真會是個同性戀?
 
要是他真是個愛慕羽秋仁的同性戀者,那怎麼解釋他不斷地對我進行盜攝呢?那種下流的角度,會是對女生沒有慾望的人拍得出來的嗎?
 
不過我沒有把那些盜攝照片給羽秋仁看過,可能這樣便令他更肯定這個結論吧。
 
剛想到羽秋仁,就接到了他打過來的手機。
 
「小藍嗎?我這邊證據確鑿,找到了很多他在學校裏盜攝你的照片,有部份跟今天早上貼在黑板上的一模一樣。」他說,「攝影社的社員們都供認了,這些照片確實是倪建男拍的。」
 
「可是,我剛才一直跟蹤著倪建男,他……」
 
我把剛才跟蹤所見告訴羽秋仁。他也同意道:「其實即使沒有這些證據,倪建男此人對偷窺女生的癖好,在學校裏有誰不知道呢?」
 
「那就是說……」
 
「……難道他是個『博愛』的雙性戀?」
 
「這也太扯了吧?雖然還是有這個可能性,但是……糟了!跟丟了!不跟你說啦!」我連忙掛線然後四處張望,尋找已消失在視線範圍裏的倪建男。
 
胡亂往前跑了一會,我看到從轉角處走出來的路人,都往同一個方向露出鄙視的神情。我連忙上前察看,果然看到倪建男的背影。他急急地又在前面拐了個彎,我害怕跟丟,連忙追趕上前。
 
我一拐彎,就碰上了一道又濕又軟的肉牆。喘著粗氣的倪建男低頭俯視著我。我還未能做出反應,他就把我拉進一條陰暗的小巷裏。
 
繼上次被變態神秘人盜攝後,這次我悠小藍又裁在小巷裏了!
 
「你、你想要怎麼樣?放開我!我要大叫了!」
 
「對、對不起!」倪建男連忙放開了我,雙手合什地向我低頭道歉,「我只是一時緊張,才、才碰到小藍同學的手,對不起!」
 
倪建男的態度讓我有點意外。看他並無即時的惡意,而這小巷另一端還有通往大街的出口,隨時可以逃跑,便大著膽子問他:「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不是你一直在跟蹤我嗎?應該是我問你想要幹甚麼才對。」他說,「我對制服女生的觀察力特強,你這樣子想要跟蹤我是沒可能成功的。」
 
竟然還跟我耍起嘴皮子來。我氣得指著他的鼻子道:「我知道那些照片全是你拍的!我在攝影社的部室裏都找到證據了!」
 
他那本來還紅通通的臉,漸漸變成青色。他咬手指,抓頭髮,汗流滿臉,好幾次想要解釋,但總是欲言又止。最終……他彎身九十度角地對我大鞠躬,雙手合什放在頭頂上。
 
「我認錯了!悠小藍同學!請你原諒我!」
 
他那麼乾脆地認錯,反而讓我不知所措。本來我就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幕後黑手,再說他在街上雙膝跪地向我道歉,讓我一時間心軟起來,以至……
 
在十五分鐘後,我竟然單獨跟倪建男待在他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