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

「阿保……阿保……」

「阿保,起來啊!」

阿保聽到Leyla的聲音,睡眼惺忪地從夢中醒來。這時,他看到車廂中只有自己和Leyla。

「所有人都下車了,我們終於抵達了莫斯科!」Leyla興奮地說。她不斷地拍打阿保的胸口,好讓他儘快清醒過來。





「頭……我的頭有點痛……昨晚的……是夢嗎?依稀的記憶中,我好像說了很多奇怪的話。」阿保問道。

「不是夢,是事實。你真幸運,在你酒醉時,你說了不少激動的話,當然也包含了不少廢話。但我可以告訴你,Alex是故意的,那是俄羅斯人套取別人真話的方法。還好是你的『真話』沒有侵犯了他的軍人愛國意識,否則他一定當你間諜處置。」Leyla說。

「真的嗎?有沒有那麼恐怖啊!中過有句彥語『酒醉三分醒』,可能是我還沒喝得夠多吧,哈哈!」阿保取回放在頭上的行李,拍了拍Leyla的肩說:「走吧,我的朋友,去迎接莫斯科的清晨吧!」

時間是6時半。他們終於到了莫斯科的Ленинградский вокзал(列寧格勒,Moscow Passazhirskaya railway station)站。此站建於1851年啟用,位於Комсомо́льская пло́щадь(共青團廣場,Komsomolskaya Square)。







莫斯科的清晨陽光明媚,但氣溫卻很低,冷得阿保也能看得清楚那團從口腔吐出的暖氣;Leyla比較怕冷,早已穿上所有外套和頸巾,看上去像雪人般臃腫。

到了比聖彼得堡更華麗及先進的火車站大堂,Leyla拿出電話發了個訊息給 M先生,告知他阿保和自己已經抵達莫斯科火車站。過了一會,M先生還沒有閱讀,他們認為他還在睡覺,於是有共識地先在站內找食物吃。

由於是清晨時分,火車站內有大多的餐廳也沒開,在沒有太多的選擇下,他們吃了英式早餐——茄汁焗豆加腸蛋。吃完後,已7時半,可是M先生還沒回覆。他們決定逛一會火車站的商店,可是商店的種類不多,不消半小時便逛完,於是他們決定到車站內的長椅子坐下來等待。

由吃完早餐後開始的2個小時內,Leyla不斷轟炸阿保,說「M先生失蹤了」、「怎會是女人等男人」、「一個男人這樣是要不得,別阿保千萬別要學他」等牢騷,阿保希望M先生能儘快來替他解圍。

直到9時半,M先生終於出現了。他沒有說明遲到原因,阿保感到有點不悅,卻不好意思過問;Leyla則表現出一款很高興他到來的樣子,阿保覺得奇怪,前幾分鐘她才咒罵他的一切,現在又能佯裝情人到來般熱情。





「阿保,很久沒見呢,你的俄文修得怎樣?」M先生展露他的招牌微笑地問。

「哈哈,沒怎樣進步過呢!對了,你的近況好嗎?」阿保如實相告,續說:「啊,忘了介紹,她是Leyla,新來的住客。」

「你好呢,Leyla!」M先生主動和她握手。

「你就是M先生?真人比照片中帥啊!」Leyla讚美道。

「哈哈,謝謝,妳也比照片中漂亮。好了,你們今天有計劃去哪兒嗎?」M先生問。

兩人搖頭。

「那跟我的計劃行動吧,好不好?」看來M先生早已有了路線藍圖。

「好啊。」兩人齊聲道。





他們先從火車站步出,到共青團廣場旁的地下鐵路站。走進站內,阿保大開眼界,眼前的莫斯科的地鐵站,確是比聖彼得堡的更宏偉和放置了更多的藝術品,他覺得俄羅斯雖然是共產國家,但卻意外地充滿藝術色彩。他們於Комсомольская (共青團,Komsomolskaya)站上車,下車於Охотный ряд(獵人商行,Okhotny Ryad)站。到了地面,M先生指了指前方的藝術建築物,說:「這裡是旅程的第一個景點——紅場。」

Красная Площадь(紅場,Red Square),本是有建築物的地方,卻在1571年大火燒掉,然後1812年增建,是莫斯科引以為傲的地標,主要是由
Мавзоле́й Ле́нина(列寧墓,Lenin's Mausoleum)、Собор Василия Блаженного(聖瓦西里大教堂,Saint Basil's Cathedral)和Московский Кремль(克里姆林宮,Moscow Kremlin)三個部分組成,當然,內裡有個偌大的公園讓遊人休憩。Красная名字現解作紅色的,而在古俄文則可解作美麗的,故此意思又為「美麗的牆」。



阿保想不到M先生第一站就是去莫斯科最著名的景點。M先生解釋道,由於時間尚早,只是10時多,所以遊客基本上只有兩到三團,但到了下午則會變得擠擁,路不好走。

於廣袤寬敞的紅牆範圍自由自在地拍照、拍影片和狂歡,實在寫意。阿保雖拍攝技術不高,但卻很固執地要求全部照片或影片皆出於自己手,所以他的作品繁多,卻大多不敢恭維;M先生是位程式設計師,同時也幫公司拍攝廣告照,他的攝影技術可算得上是一流。Leyla和一般女生一樣,只要當上了模特兒,就會自然地擺出不同動作,享受鏡頭燈光下所帶來的快感。因此自M先生碰上Leyla後,但一直拿起手機替她拍照;Leyla也樂此不疲地表現自己,盡情地散發女性的魅力給M先生欣賞;阿保則站到一旁自娛自樂,只為在他眼前的,是從小已聽聞過的「洋蔥頭」教堂。



他們花了約1小時去遊覽小列寧墓及聖瓦西里大教堂,由於阿保和Leyla在火車上睡得不好,因此他們並沒有付費進入克里姆林宮範圍,而是選擇了在附近的公園找張長椅子坐下休息。





坐下不消數分鐘,阿保便睡著,而且一睡就是半小時。當他醒來後,看到M先生和Leyla用俄文交談甚歡,像一對情侶那樣談心。M先生看到阿保起來後,主動問兩人餓不餓,然後從手提包掏出數條能量棒給他們充飢。

M先生仍是個細心的男人,阿保接過能量棒後,內心充滿了這個想法。

吃飽後大家繼續出發,他們來到了由四隻馬所組成的噴水池。那噴水池的設計能讓人從戰馬旁的水柱路中通過。阿保為了拍照,便快速地經過水池,然後找了個有利位置拍照;M先生張開傘,不讓一滴雨水濺到Leyla,而Leyla則蹺著M先生的臂膀,一起漫步,旁人看去和情侶無異。

阿保感到有點錯愕,覺得他倆都不像是自己認識的人。

他們一行人來到了許願池,池底全是由彩磚塊所組成的魚圖案,而其中一個銅像則是由水瀨、鶴和一個花瓶所組成,相傳只要把硬幣投入花瓶中,願望就會實現。M先生一聲不響,從褲袋取出兩個俄幣,給予阿保及Leyla各乙,然後叫他們拋出並許願。阿保沒有投中,但他也照樣許願,還許了個奇怪的願望。




在紅牆範圍內,阿保看到很多的紀念碑,其中一個更寫著越南的偉人——胡志明(Hồ Chí Minh),也曾到過莫斯科住了一年。





其後M先生帶他們步行到第二個目的地——Храм Христа Спасителя(基督救世主主教座堂,Cathedral of Christ the Saviour)。這教堂是世上最高的東正教教堂,於拿破崙戰爭後,在1812年日由沙皇Алекса́ндр I Павлович(亞歷山大一世,Alexander I)下令修建,主要是為了感謝救世主「將俄羅斯從失敗中拯救出來,使她避免蒙羞」,並紀念在戰爭中喪生的俄國人民。



他們決定入內參觀。女性若不是東正教教徒,可自願披上頭紗,以示尊重。Leyla懂得尊重別人的文化,所以她選擇入鄉隨俗,披上了頭紗。由於自己不是教徒,除了覺得裝潢金碧輝煌外,阿保沒有任何感受。

離開教堂,他們到了第三個目的地——У́лица Но́вый Арба́т (新阿爾巴特街,New Arbat Avenue)。這條大道是莫斯科最出名的遊客購物和步行大道,感覺上就像是廣東道和女人街的混合體。沿途大道裝飾得像童話般夢幻,在街的彼岸又有數顆櫻花樹佇立著,讓阿保感到置身世外桃園。



到了路的中段,若有幸的話,會看到有位男子在路邊擺賣一款名為「квас」(克瓦斯,Kvass)的飲料。M先生看到這小販後,就對Leyla和阿保說:

「Leyla,阿保,你們有喝過квас嗎?」

阿保搖頭,但Leyla點頭,顯然她有喝過。





「這裡賣的是由黑麥發酵而成的斯拉夫飲料,這種飲料是每家每戶都會製作的,你們快來試試。」M先生說。

「我家鄉也有,我喝過很多……阿保,這個你一定要試!」Leyla慫恿阿保去試。

「好吧,先看看要幾多錢……」阿保不想亂浪費金錢。

M先生頃刻從錢包中掏出了幾個硬幣,向老闆買了三杯。這時候老闆和M先生對話了一輪,阿保完全聽不懂。老闆最終斟滿了飲料,然後他們三人一起舉杯暢飲。

「很好喝呢!比可樂好喝多了,但不太甜,味道有點像酒,卻帶點酸的味道,蠻開胃的感覺,讓人想多喝幾杯!」阿保由衷地說。

M先生和Leyla撫掌大笑,笑不合攏。

走著走著,他們經過了郵局、琥珀店、露天書店等,然後到遇到了詩人普希金夫婦銅像。他們一行人停在銅像前。



「阿保,你有聽說過詩人Алекса́ндр Серге́евич Пу́шкин(普希金,Aleksandr Sergeyevich Pushkin)嗎?」M先生問。

「沒有啊,什麼人來的?」阿保回答。

「別逗我笑了!連這麼偉大的人物也沒有聽說過。」Leyla捧腹大笑,恥笑阿保的無知。

「沒聽說過有多奇?我可從來沒接觸過俄羅斯文化……」阿保反問。

「你這中國人……」Leyla用不屑的目光鄙視阿保。

「阿保,普希金是我國最享負盛名的大詩人。他的詩,影響著世世代代的俄羅斯人,直至現在。除了詩作極為出色外,他同時亦是現代俄語的奠基者,是他將俄文從古代帶到現代。」M先生嚴肅地道。

「他是代表著俄羅斯人的精神啊!就像意大利中世紀最後一位詩人——旦丁(Durante degli Alighieri)!」Leyla補充道。

「說得不俗,Leyla。若在街上隨機問一位俄羅斯人,誰是他最尊敬的人,大概就是普希金了。」M先生說。

「哦,原來他是這麼有名氣的!雖然我不懂旦丁和普希金,但聽上去就像中國古時的李白、屈原等人吧?那麼普希金和他太太很恩愛嗎?我看到這銅像是兩個人都站在一起。」阿保問。
「是單方面吧。」M先生語重深長地說:「那位女生叫Ната́лья Никола́евна Гончаро́ва(娜塔麗婭,Natalia Nikolayevna Pushkina-Lanskaya),是當世的大美人,18歲便因為普希金的名氣而嫁了給他,可是她對詩詞並沒有興趣,每當普希單獨或在朋友面前朗誦詩作給她聽,她便會發怒,可說對詩人的才華嗤之以鼻。儘管受盡屈辱,普希金卻仍然深愛著她。詩人甚至為了給她最好,而選擇借貸度日。」

「那他太太最後有回心轉意嗎?」阿保問。

「可惜沒有呢!甚至婚後幾年,她還和一位法國男人有染。」Leyla說。

「這樣的女子,何必對她那麼好!」阿保憤慨地道。

「更可悲的是,普希金決定和那男子決鬥。」M先生續道。

「那可糟了!決鬥一定有死傷……那結果如何?」阿保急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他腹部受到重創,於兩日後死去,殞命時只有38歲。」Leyla把結局說完。

「真可悲!我覺得是天妒英才……上天總不會眷顧偉大的人,讓他留在世上,總是據為己用。」阿保搖頭歎息說。

「哈哈,據為己用……你又逗我笑了,阿保!來,我們快到銅像旁拍照!」Leyla牽著阿保的手,拉他到銅像旁。

「好吧,好吧。」看到這是景點,阿保自然也想去拍照。

「你們快點擺好姿態,讓我替你們拍照。」M先生已拿著手機。

阿保和Leyla站在銅像兩邊,這時阿保忽然說:
「Leyla,不如我教妳一組很特別的姿勢,是香港女生專用的!」

「什麼,居然有這麼有趣的事?快教我!」Leyla像小女孩般叫嚷。

「好了,你跟著我做就行。這套姿勢叫『港女十式』。」

Leyla跟隨著阿保擺出十種不同姿態,其間有幾個姿勢之奇異,逗得她開懷歡笑。M先生看著他們那麼開心,當然也趁機捕捉了不少妙趣的照片。

驀地,一場驟雨從天而降,他們三人立時跑到最近的地下鐵站。M先生問他們還想去哪裡,阿保和Leyla均示意想休息,畢竟已5時多。

原來M先生的家並不是位於莫斯科市區內,而是要先坐地下鐵,再轉乘郊區火車,才到達他的家。

俄羅斯的地下鐵路有個有趣的地方,就是列車線路若往市中心,車廂內的廣播員便會是男聲,反之則為女聲。M先生說這是方便不諳俄文的旅客。

離開地鐵後,須轉乘郊區火車。那輛火車的車程比阿保想像中漫長,需時個半小時。剛開車不久,坐近窗邊的阿保因太累而迅速進入夢鄉,他的睡姿就像平日上、下班時,乘搭巴士那樣,頭緊靠窗。睡了約45分鐘,阿保醒過來,他用矇矓的視線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Leyla,看看她有睡著了沒有。

「嘩!」

阿保督見Leyla和M先生的狀況後,心臟像是跳了出來。

Leyla正在依偎著M先生睡覺,但阿保看得出她是裝著睡。M先生用右手環抱著Leyla身體及右臂膀,讓她睡在自己的懷抱裡。阿保還看到M先生的手指在掃Leyla的手背,然後手肘還不時碰到了她的胸脯。

好噁心……

從這刻起,阿保有種毛骨悚然的寒意,打從心底感到M先生是個可怕的男人。

阿保呆了一會,顯得有點不知所措。他一方面怕Leyla受非禮,只因情況尷尬才不敢反抗,另一方面又怕阻礙她享受,畢竟她仍是單身,種種跡象亦顯示她對M先生有好感。

徘徊在兩難間,他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Leyla察覺到阿保醒來了,望著自己,看來他也注視到自己被抱著。她瞪大雙眼,給了阿保一個「正被非禮」的眼神。阿保明瞭她的意思,是一種求救的訊號,所以他主動開口對Leyla說:

「怎麼車程會這麼久的?」

Leyla順勢坐正,不再讓M先生再佔便宜。M先生知道她要起身,也順勢把手縮回,當作沒有事發生。

「總車程要1個半小時,還有點時間才下車。」Leyla回覆阿保。

阿保把口放到Leyla的耳邊,細聲問:
「你想繼續還是回去?趁我們來到了一半,還有逃走的機會。」

「繼續下去。放心,我沒事。」Leyla堅定不移地答。

阿保呼了一口氣,抬望窗外,再沒有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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