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段,一般來說都會是Leyla主動應酬高個子婦人和嬌小婦人,原因是她的俄語水平已足夠與她們談天說地。阿保多是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靜靜地享用食物。
 
快用餐完畢時,高個子婦人猛然望了一下大鐘,站了起來,和Leyla說了一堆話。阿保只見Leyla聽得入神,未久更面露喜悅之色,像是聽到好消息那樣,睜大眼睛,瞳孔放大,不斷說好。
 
不明情況之下,阿保以英語問Leyla發生什麼事。她用雙手抓緊阿保臂膀,興奮地說:「阿姨說今晚想帶我們出去,吃完晚飯就即刻出發,去參興一場聖彼得堡最重大的慶典!」

「什麼慶典?」阿保問。

Белые ночи(白夜,White Nights)啊,你沒有聽說過嗎?」Leyla問。





「在香港生活的我,沒有聽說過啊……名字還挺有詩意呢,是指晚上落雪的意思?」

「別引我笑呢!夏天又怎會有雪落?」她笑說:「白夜是由於城市地處偏北/南,縱然深夜,也不會全黑,天空仍保留一部分是光的。在聖彼得堡,大約每年的六月中到七月頭是這樣。這慶典是一年一次的盛事,是全城參與的活動,所以機不可失。」
 
阿姨一直托著腮,看著他們之間的對話,似乎是熱切地其待著一起出發。
 
「好吧!既然遇著這樣有趣的事,是天意吧,就隨緣一起去。」阿保下了決定。

「阿姨說今晚10時出發。」Leyla說。





「好,一言為定!」阿保說。
 
這裡先交代一下高個子婦人和嬌小婦人的來歷。他們兩位都是M先生的親姨姨,高個子婦人是大家姐,嬌小婦人則是3妹,他們都50多歲,祖籍塞爾維亞,跟Leyla的母親相同。高個子婦人由於性格剛烈火爆,所以曾經結了三年婚後便離婚,沒有子嗣,現孑然一身,靠打工養活自己;嬌小婦人則一早結了婚,有3名兒子,惜丈夫很惡,嗜酒,對她家暴,常叫她不要回家,到需要清潔或發生緊急情況時才命令她回家,因此她暫時和阿保他們居住。高個子婦人說俄羅斯人就是這樣,女人嫁了給男人後,則命如螻蟻,不由自主,所以她樂見自己單身。
 
晚上10時,嬌小婦人說自己想在家休息,因此留下,而高個子婦人則帶領Leyla和阿保出門。他們一行人的目標是前往Нева (涅瓦河,Neva)附近,找個位置看表演。這活動有點兒像在香港看煙花那樣,向維多利亞港兩岸移動和聚集。
 
高個子婦人決定前往聖彼得堡最著名景點——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Эрмита́ж (隱士廬博物館,The State Hermitage Museum)附近,亦即是Дворцовая площадь(冬宮廣場)先視察,再視乎情況進入活動會場。當婦人及Leyla在討論該怎樣去時,阿保提議步行到廣場,眾人同意。
 
阿保又走回舊路,重遊一次公園、火車站、餐廳街……只景物依舊,伊人消逝,感受變得不一樣,像是多了一重非筆墨所能形容的沉鬱。
 




由於慶典封路,餐廳街沒有車輛駛入。他們三人,沿著大街的馬路中心,肆無忌憚地行走。越接近廣場,越多學生聚集,於街道上跳舞和喝酒。阿保擔憂有市民會滋事,始終「戰鬥民族」這四個字早已烙印在他的腦海,故此步步為營;反而Leyla和高個子婦人卻能神態自若地穿插於人群中。
 
他們步行到большая Морская ул. (Bolshaya Morskaya ul.)與Кирпичный пер. (Kirpichnyy per.)交界的快餐店時,前方有一輛軍裝車打橫停在十字路口,車前有幾位軍人和交通警駐守,他們正在指揮著約200名的市民排成一直線,等待進入廣場。高個子婦人帶著Leyla、阿保,走到最前查詢排隊狀況,得出來的結論是必須要有入場券才能參與慶典,而排隊的人大抵是手持入場券的當地大學生。

沒有票的三人站了在路中心,商討下一步該怎樣做:Leyla提議回家,反正這種慶典她在外地已參加過,不去也罷;阿保覺得可以逗留久一點,感受氣氛,始終走了一段路程,不急著回家;高個子婦人說不如賭一賭運氣,看附近有沒有人出讓門票。
 
Leyla提醒阿保高個子婦人是個自尊心強,擁有說到做到的性格,所以請儘量遵循她的建議行事。阿保沒有異議,反正他也想進去看看,於是便同意婦人的建議,詢問途人,看有沒有門票出讓。
 
在婦人落力地問了數名途人後,其中有位打扮時尚,滿身紋身的女學生說能以每張500盧布,2張1000盧布出讓。婦人追問她是如何得到門票的,她說是大學免費派發,而慶典與錢,她選擇錢。
 
阿保挺喜歡俄羅斯人的直率和坦白,與Leyla商討後,他們決意購2張票,然後高個子婦人說了一聲「明天見後」,便先行回家。
 
一切決定來得很快,婦人走了,只餘下手持2張門票的Leyla和阿保在排隊。他倆面面相覷,似乎明白對方的意思——今晚盡情享受這「白夜之旅」!
 
他們先根據警方人流管制的安排,跟著人潮進入會場。場內的票務員檢查阿保的門票時,打量了他全身,說了些俄文,再叫他拿出護照,檢查過後才放行。




 
這裡順帶一提,校方囑咐學生們平常外出不要帶護照正本,只須有包含個人資料及俄羅斯簽証這兩頁紙的影印本便行,另外出門不要帶太多現金。聽說若果遇到不道德的警察,他們大概會索取120盧布。作為旅客,若不幸遇上,還是請乖乖地付上這筆小額金錢。
 
阿保和Leyla過了重重檢查後,11時多,終於抵達了慶典會場——Дворцовая площадь(冬宮廣場)。那次有別於和Ta、Ila來時,只有遊客和流浪歌手;現在萬人空巷、碩巨舞台上站了樂隊、交響樂團在表演,強勁的音樂聲在會場迴盪,台下觀眾邊跳舞,邊如痴如醉地享受著美酒!
 
「原來俄羅斯人都這麼喜歡跳舞!」阿保像是領悟到新的道理一樣。

「你真蠢,俄羅斯位於歐亞交界,擁有斯拉夫人與歐洲人的文化,尤其聖彼得堡這最接近歐洲的城市。市內居民,尤其是年青人,更加融入、推崇歐陸文化——喜歡重音樂和狂歡!」Leyla已隨節拍起舞,她的舞姿不是鬧著玩的,而是很會扭動身體,充滿魅力的那種。

「說得對……」阿保站在她旁,沉思地道。

「阿保,別浪費了門票,快來跟我跳舞!」Leyla拉著他的手,嚷他跟自己舞動。

「可是……我在香港從沒有跳過舞……加上妳跳得那麼好……」大概是不喜歡表露自己是香港人的通病,連跳舞都會感到尷尬。





「快!先放鬆自己,然後隨音樂節奏擺動自己身體就行。」

「可是……」

「我叫你跳便跳吧!你看這裡這麼多人,沒有會在意和嘲笑你的。」Leyla踢了阿保一腳,下令他別再猶豫。
 
阿保跳了,一生人第一次的舞。
他嘗試跟隨節奏去做動作,可惜不果,總覺得比音樂慢了半拍,而不斷重覆著相同動作,好不舒適。
阿保跳了一會後,Leyla贈慶道:
 
「跳得不錯啊,『機械保』!」
 
於聖彼得堡,第一個恥笑阿保的人,就是Leyla。
 
這場「白夜之旅」主要在音樂、歌星表演、酒、熾熱氣氛的融和之下進行。而慶典中最重要的一幕就是有一艘掛著紅色帆的船隻,從聖彼得堡港口駛往芬蘭海。在璀璨煙火、交響樂團的古典樂配襯下,令在場觀眾份外投入。




 

阿保和Leyla穿梭於人群,移動到港口旁的岸邊位置,看著整個過程的進行。他感到一股在香港從沒有過,對藝術的感動在心中不斷澎湃地雷動,讓這場慶典推上最高峰。
 
「白夜航行」,不是意味著戰爭勝利或慶祝國家榮譽,而是紀念學生們於這天完成考試,正式放假;揚帆代表放下學業,盡情享受假期及奔向光明的未來。俄羅斯政府也許明白,下一代才是國家的未來,重人,才能讓國家更強大。
 
這夜,阿保和Leyla,不停地穿插在會場,享受聖彼得堡的音樂、酒、文化;
這夜,他們放下平日的自己,變成了俄羅斯學生;
這夜,為整個旅程寫下難忘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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