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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太好吧?」男聲貫徹在房間中,「Souffle?」
 
我又來到了這個房間。
三樓走廊盡頭右邊。
 
NAME的理事,李基範的房間。
 
「如果覺得有不妥的話,召開會議,與其他人一起談會比較好吧?」我的臉上仍然毫無表情,「理事。」




「沒有必要。」李基範微笑看著我,「這件事情,只要我與你談就夠了。」
「那麼,想怎樣?」我也沒好氣的反問道。
 
這是當天救人後的後遺症。
因為被拍下來了,而且成為了極大的新聞。
 
雖然劇組那邊在知道情況後,並沒有因為當天的缺席而有什麼不好的反應,反而讚賞救人的行為...
可是,因為世娜姐姐沒有急救的專業資格,所以公司只向外表示世娜姐姐曾經學習過急救,但在考試前因為事故而沒有赴考,之後出道以後便再沒有時間考試。
 
而外界,便對這件事情有著兩極的反應。




始終在沒有急救資格的情況下救人,如果失敗的話,可以被提告誤殺。
 
「雖然大部分的人都讚賞這個行為,覺得很勇敢。」李基範繼續著剛才的話題,「可是,這樣始終不太好吧?要公司收拾這爛攤子的話。」
「所以我問了。」我不耐煩的重覆道,「想怎樣?」
「給點耐性吧。」李基範把頭歪曲了一下,「還真的跟吳世娜完全不像呢,開始時還以為是謊言。」
「說謊對我來說沒有好處。」我往後靠著椅背,「我的目標只有錢。」
「是嗎?」李基範斜視著我,「可是,怎麼感覺上你都在跟錢作對啊?」
「我唯一跟錢作對的...」我用手托著頭,「就是讓吳世娜進了一所抽成這麼多的公司。」
「哼。」李基範又譏笑了一下,「那麼,上次說的事情考慮成怎樣?」
「上次說的什麼事情?」我用模稜兩可的語氣反問著,讓李基範分不出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或是假裝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這次是社長兒子,很年輕。」李基範平穩地說著,「一個晚上,一億。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晚上,一億,社長兒子。
不安的感覺襲來。
 
最終,還是這回事嗎?
 
「他既然又年輕又有錢,即使不是我,自然會有很多漂亮的女生撲上去。」我根據自己的估算及邏輯,回答出相應的答案。
「沒錯,可是他指定要你。」李基範點了點頭,「你應該覺得慶幸吧?」
 
哼。
我應該覺得慶幸嗎。
 
「我拒絕。」我堅決地回答道。
「看吧。」李基範像是早就已經預料到這個答案的那樣,「就說你與錢作對吧。」




「這麼容易得到的東西...」我與李基範直視著,「就不會取得更高的叫價了。」
 
李基範看著我,笑容及眼神都像是在說『果然是不同的人』的感覺。
雖然他這樣完全相信我的多重人格說法,我是應該要感到高興...
可是,只要是被他看著,就總覺得很不自在。
 
「那麼,先說另一宗吧?」李基範轉換了話題,「與Chaser的隊長鄭賢宇傳假緋聞炒作的事情,考慮成怎樣?」
 
...雖然很討厭這裡的氣氛。
但每次上來,都會獲得不得了的資訊呢。
 
「不要。」我再次拒絕著道,「又不是紅不起的人,為什麼我非得要做這種事情不可?」
「不要太囂張了,再紅也好,要是跟電視台打不好關係的話,就會很快被大眾忘掉。」李基範解釋著道。
 
...不要用這種語重心長的語氣對我說話。




就好像是在說『為我好』的話那樣。
 
向我施加我不需要的東西。
 
「Next Time。」我站了起來,「我累了,今天就只有這些話?」
「公司替你安排了急救考試,在下星期,最後不管結果如何,都會合格的。」李基範仰視著我,「但資格證明要在一個月後才發出,所以在十一月末之前,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再進行急救了,就是這樣。」
「這半個小時的重點就只有這個嗎?」我嘆了口氣,然後轉過頭去,「知道了,掰。」
 
我離開了公司,然後進了停在公司後一個街口的車裡。
又是一陣煙味。
 
「所以說,拜託戒一下煙啊。」我不滿地責備道,「都說不健康了,還在路邊抽,被粉絲看到的話怎麼辦?」
「知道了,只抽了幾口而已。」劉夏謙也反駁著道,「找你幹什麼?」
「說起來有點長。」我把安全帶扣好。
「那你就長話短說啊。」劉夏謙也接著把安全帶扣好。




「可是啊,我有個好奇了很久的問題想要問。」我完全無視掉劉夏謙的話。
「問啊。」劉夏謙四處張望著,留意著路面的情況。
「之前你在醫院把我接到宿舍時,向劉夏謙說過你是知道『內情』的人...」我單刀直入地問道,「『內情』,是什麼?」
「不要問。」劉夏謙的神情完全沒有改變,「會後悔的。」
「反正我遲早也是會知道的。」我也直視著劉夏謙,「還是,打算瞞到我死的那一天?」
 
劉夏謙聽了我這個問題,便看著我,停頓了一下。
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演藝圈是個很黑暗的大染缸,大部分的演藝公司與經紀公司,包括你們公司,也有著潛規矩。例如要出席富人圈子的船上派對、飯局等活動;又例如公司之間或當中的賄路及抽成。」劉夏謙邊開始駕駛邊道,「又例如...」
 
看著劉夏謙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便明白了他準備說的話。
 
「陪睡?」我替劉夏謙提供選擇。
「嗯。」劉夏謙點了點頭,「最小的只有十六歲的練習生。」




「世娜姐姐她...?」我小心地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畢竟,世娜姐姐由出道到成名,中間實在太成功。
讓人懷疑當中有沒有曾經付出過任何代價。
 
「不,世娜不會做那種事情。」劉夏謙肯定地回答道,「她在出道前有參加過比賽,當時就已經受到過注目,所以出道後才會紅起得這麼快。」
「那麼,所謂的『內情』...?」我不解地追問著道。
「就是這樣。」劉夏謙也無奈地回答道,「因為我是NAME的前練習生,所以當中的潛規矩我早就知道了,甚至掌握過證據,所以即使我離開了NAME,他們也沒有封殺我。因為他們害怕我會泄露出消息與證據出去。」
「『證據』?」我聽了很關鍵的詞語。
「當時某位女練習生在自殺前的遺言錄音。」劉夏謙把車停在交通燈前,「提及到她的經歷,但公司卻動用關係,把這段錄音截了下來,不讓它流到警察與媒體的那邊。」
 
我聽見了這話,驚訝的神情與劉夏謙的平淡成為了強烈的反比。
 
「那不是證據嗎?!」我激動地看著劉夏謙,「他們可是害死那個女生的其中一個因素吧?為什麼不把它交給警察?」
「沒用的,警察不是找不到這些證據,只是被攔了下來,即使我交上,也只會被攔截,是一種浪費,還可能會被反告用假證據誹謗。」劉夏謙再次開了車,「倒不如待有機會掌握更多證據時,一次過公開這件事情。」
 
...這裡是如此黑暗的地方嗎?
我所渴慕進入的這個地方。
 
「喂。」劉夏謙看了我一眼,「不要如此沒有朝氣啊,不像你。」
「知道別人的死訊,我應該要笑嗎?」我反問著道。
「也是...」劉夏謙也突然被說服了,「那麼,說說看吧,你不知道嗎?這個地方有多麼黑暗。」
「每個地方都有光明面與黑暗面,現實並不會因為誰有過分美麗的想像而變得和善,這個我很清楚。」我說出自己的想法道,「只是,當知道有誰因為這些事情而死去,但又不能還他一個公道時,就覺得很不爽。」
「這個世界本來就這樣。」劉夏謙輕輕嘆了口氣,「沒有什麼公不公平的,適者生存罷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悻存下來的人,繼續在這個世界過自己的生活。
而不能適應的人,就被世界淘汰。
 
「...我不喜歡這個說法。」雖然很現實,「李基範之所以叫我上去,一方面是警告我在取得資格前不要再進行急救,另一方面是想要我答覆關於答應陪睡及假戀愛與否。」
「這樣嗎...?」劉夏謙還是出奇的平靜,「你怎樣回覆?」
「當然是拒絕啊。」我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我看著劉夏謙,他正在深思熟慮著。
 
「你在考慮什麼?」我輕聲叫著道。
「啊,沒什麼。」劉夏謙裝作一副一直都在專心駕駛的樣子,「只是想起,快要到飯局的時候了。」
「什麼飯局?」我不解地追問道。
「世娜與她的母親,每一至兩個月會吃一次晚飯。」劉夏謙解釋著道,「剛才世娜找我,說下星期二晚上有她與母親的飯局,問你要不要把它取消。」
 
...飯局嗎?
一至兩個月一次......
 
「不,沒關係。」我回答著道,「我會去的。」
「確定嗎?」劉夏謙再次確認著,「世娜與母親的關係不太好呢?」
「那更好辦。」我無所謂地回應著道,「我也是。」
「對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劉夏謙沒有把話題完結,「開始時,明知道世娜是女生的身份,為什麼還要她搬到哥哥的家中去住?不怕尷尬嗎?」
 
...對了。
 
好像是從上次世娜姐姐因為誤吃蠶豆以後,劉夏謙變得更常關心我了。
會問及我在香港的事情,唸什麼科,朋友的圈子之類的。
 
「跟哥哥一起,會比較沒有壓力,而且哥哥可以照顧世娜姐姐。」我照實回答道,「我也感到很抱歉,聽哥哥說,上次世娜姐姐到我原來的家去吃飯時,因為受壓而嘔吐了。」
「受壓...?」劉夏謙不解地重覆著道。
「可能是因為想到不好的經歷了吧。」我輕輕嘆了口氣,「我的父母,很會挑其他人不會走的路來走,而不顧走的路對他們所關心的人來說會造成多少傷害。」
「......」劉夏謙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考慮著什麼似的,「你的父母,不愛你嗎?」
「愛啊,很愛。」我沒有經過任何考慮,便說出了這句話,「只是不會愛而已。」
 
因為愛,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自己一開始時走過的、痛苦的路。
 
因為曾經經歷過貧窮,知道有多辛苦。
因為曾經因為知識與身份被看不起,知道有多難受。
因為己所不欲的事情,他們不想所愛的人再次經歷。
 
所以,希望孩子能按著他們的規範,按著這個社會的規範而生存。
 
其實我知道自己被愛。
比誰都更清楚。
 
但是,如果要過一個只有生存而沒有生活、只有軀殼而沒有靈魂的人生...
 
我寧願死亡。
 
回到宿舍後,我在洗完澡,穿好了衣服後,仍然開著花灑的水。
然後,在當中水的密集處中,噴了少量的噴漆。
 
回到房間後,果然Scarlett已經坐在睡房的床上。
 
「搵我?」Scarlett今天穿的是像制服一樣的恤衫與短裙。
「著到咁樣唔凍?」我把噴漆放回到背包中。
「你呢度有暖氣。」Scarlett無所謂地回答道,「你既傷好得幾快。」
「其實比我想像中慢。」我也走回到床旁邊的椅子前坐下,「今個月內都應該難d好翻哂。」
「...所以你叫我出離,係想交易令你既傷口好得快d?」Scarlett開始進入正題道。
「咁又唔會,傷口呢d我慣左,由得佢好就得。」我否定著道,「但係,我亦都真係有野想同你交易。」
「咩?」Scarlett單刀直入地提問道。
「我想知道世娜姐姐自殺既主因。」我也直接地提出道。
 
要把它找出來。
 
既然世娜姐姐不想說,我也不會強逼她面對不想面對的事情。
可是,我絕對要把那理由找出來。
 
要知道世娜姐姐如此痛苦的原因。
 
「就係咁簡單?」Scarlett看也來有點驚訝。
「係,就係咁簡單。」我也點頭道,「呢件對我離講好難,而且我冇時間逐個逐個去估去經歷。」
 
正如劉夏謙說的那樣,演藝圈有多黑暗,他與世娜姐姐一定不是不知道的。
但是,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應該不足以讓姐姐突然選定了一個日子,然後自殺。
 
所以,主因是另外存在著的。
我想要知道那個真相。
 
「好啊。」Scarlett也接受著道,「條件,有冇底線?」
「唔影響到我身邊既人。」我也在沒有考慮的情況下回答道,「就係我既底線。」
「...Okay。」Scarlett想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我想測試你既危機處理能力。」
 
測試...危機處理能力?
 
「因為要有最真實既結果,所以我話唔到比你知會起幾時、發生咩事。」Scarlett解釋著道,「但我可以應承你,唔會影響到你珍惜既人。」
 
...連會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能知道。
這對世娜姐姐的身體來說,不是會太冒險了嗎?
 
...但是,我想知道。
 
我會保護好世娜姐姐的身體的。
 
「好。」我堅定地看著Scarlett,「我接受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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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樣?」我替凌鏡唯包好手上的三角帶,然後看著他。
「包完?」凌鏡唯看著我確認道。
「嗯...」我不肯定地回答道。
「唔合格。」凌鏡唯判定道。
「嗄?」我再次打量了一眼凌鏡唯的包紮,「啊,我差橫闊帶...」
「明明就未夠鐘,做咩咁急住話自己包完呢。」凌鏡唯輕輕責怪著道,「同埋個結綁得太後啦,綁側邊就得。翻到去再練過啦。」
「係...」我輕輕嘆了口氣,然後開始替凌鏡唯解開腳上的繃帶。
 
從前天開始,凌鏡唯便開始教我急救的技巧。
雖然他向我說過,即使不學也無所謂,但因為我想要學的關係,所以凌鏡唯便親自教導我。
 
因為凌鏡唯與心音的急救經驗很多,所以經常有不同的活動會邀請他們協助當值。
但是,這個月以來,因為我不懂得急救,所以凌鏡唯都是獨自出席這些工作,然後說心音病倒了要請假。
 
可是,我不希望他這樣繼續獨自承擔著下去。
 
即使只是一點點也好,我也希望能與他分擔。
 
「唔緊要啦,新手離講已經做得唔錯。」凌鏡唯也鼓勵著道,「你幫我解開左三角帶先啦,我一齊執野。」
「係。」我聽了這話,也先放下繃帶,然後把手伸到凌鏡唯的頸後,嘗試替他解開三角帶的結。
「唔好又用力解咁傻啦,好難解嫁。」凌鏡唯往上仰視著我,「都話同一邊既帶拉實,然後輕輕套出離就得。」
 
我低下頭來打算問凌鏡唯把結解開的方法,卻發現自己與他的距離極近。
甚至連呼出的氣也能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