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 175

「如果你咁係代父贖罪～咁坐一世，都唔會夠。」


「我無興趣‧‧‧再聽你講任何關於我阿爸嘅事。」明雲合上眼睛，心中堪是浮燥。


「呵～？俗語有話，上一代未了嘅因怨，要由下一代去化解。」董倫目光稍為嚴肅起來，說：「依家，我只係需要你俾一個交代我。」


「乜嘢交代？！」






「你個倖存區就快玩完，都仲未知～？」


「到時不法者真係入侵，我自然有辦法應付，我會加強兵力、派多啲人守住唔起眼嘅所有出入口，再搵電子工程度加多道電閘，咁夠未？一齊都要等我出番去先實行到。」


「你真係一啲氣派都冇～先發制人呢一點，你要學識。」董倫的視線，抬到上空疑想：「咁樣康城‧‧‧真係會俾你守護到？」






明雲心中疑惑，現在面前的董倫到底是忠是奸。


「時間尚可。」董倫望望手錶，說：「故事都差唔多去到尾聲，你就不妨聽埋佢～？」



康城一期的會所中，正舉行著一場盛大的宴會。






裡面有該區的名人、官員、專業人士，所有康城一期的達官貴人都差不多聚首一堂。


皆因，出席康城未來最大掌權人「金鷹頭」舉辦的夜宴，為了擴展人脈，是必須的。


「無幾耐之前‧‧‧‧‧‧康城二期嗰個森威克元老俾人殺死，依家又到二期間KTV館發生慘殺案‧‧‧」放住各種美饌佳餚的宴會上，兩名年老的西裝客人正討論著最近發生的事情。


「我睇‧‧‧康城倖存區未來嘅最大話事人‧‧‧‧‧‧即係「金鷹頭」，應該都由明哥掌握。」


「嘿～明眼人都睇得出，呢兩件事都未明哥佢派手下去做，仲話咩公平民主去競逐呢個位‧‧‧嘿嘿，根本暗瓦底就鬥到你死我活！」






「細聲啲啊，呢啲事情雖然係真，不過始終係唔見得光～」


「我諗康城二期啲元老同居民都驚咗明哥啦？哈哈，佢有啲咁嘅手下‧‧‧落手冷血又殘忍，但都要讚下明哥佢真係咁夠僵派人去玩暗殺。你知啦，呢啲事一旦失敗就可大可小。」


突然，一陣麥克風的雜音於講台傳出‧‧‧‧‧‧


一名氣場強勁的年邁男人，站上了講台。


而其背後，則站住如月光般陰柔朦朧的男子──董倫。

「歡迎各位咁捧場，肯出席我呢啲小人物嘅聚會，哈哈哈。」講台上的人，正是明哥。


如今的他，背後恰如有「金鷹」加持，氣勢與別不同。


原本在宴會聊著天、喝著酒的嘉賓，紛紛抬頭過去，往講台望去。


「仲有一個星期，就係康城「十二元老會」投票揀出「金鷹頭」嘅日子。喺到，我好多謝一路以嚟支持我嘅朋友！如果我真係坐上咗「金鷹頭」呢個位，一定唔會虧待住喺一期嘅大家！！！」明哥聲如洪鐘。


明知眼前的人，是個底下進行不公平競爭的殺人狂。






可是現場的大人物，無一是不拍著掌的，熱烈的程度明哥自己也想不到。


這種情況，在董倫眼中卻是一種諷刺。


彷彿大家都告訴他，所做的行為是正確，不需感到一點自責，值得鼓掌。


然而，董倫卻很清楚自己所想‧‧‧‧‧‧


「哈哈哈哈哈‧‧‧‧‧‧」明哥面對大家的熱烈的鼓掌，都自徑笑起來，並小聲地問問身邊的一位手下：「少爺呢？」






作為父親，他也想給兒子看到自己的成就，作為榜樣。


「少爺佢‧‧‧‧‧‧話死都唔會參加。」手下回答。


「佢最近搞乜‧‧‧？」明哥不滿地搖頭，說：「好似連家人都唔想見下一面咁。」


明哥見掌聲漸落，也張開雙手一副大方地說：「各位請繼續享用美酒同美食‧‧‧‧‧‧！」


說畢，便從講台下來。


「董倫～」明哥稍稍回頭，眼神猶如望著一條對自己忠心耿耿的狗：「話過唔會虧待你～我坐上咗「金鷹頭」個位之後～我就俾二期你殺咗嗰個森威克嘅元老位你坐。」


「咁樣‧‧‧我以後就要喺二期生活？」董倫有點訝異，但沒有表露在臉上。


「當然～嘿嘿，就順便當幫我監測康城二期嗰班元老，有冇作反嘅意思‧‧‧‧‧‧簡直係一石二鳥。」對明哥來說，一切都是對自己有利而已。


「‧‧‧」董倫默然不語。


就在此時，宴會廳上的通風口忽然發出奇怪的聲音，類似「噹啷」的一聲。


聽力敏銳的董倫，很快就留意到。


繼而，通風口裡開始產生白色的濃濃煙霧‧‧‧‧‧‧如同煙霧彈般。


「咩‧‧‧事啊？」、「吓！啲排氣機壞咗冒煙啊？」、「出面著火？」、「點啊‧‧‧‧‧‧」、「哇‧‧‧睇下啲通風口咩事‧‧‧‧‧‧」


大家都產覺到，會場發生了不明的變化。



「有危險‧‧‧」董倫的危機感十分強烈，馬上便提議明哥離開：「快啲走。」


正當眾人訝異的同時，一把透過麥克風發出的聲音已經漸漸靠近。


「你哋明知眼前嘅人‧‧‧係殺人兇手，對佢嘅所作所為都可以視而不見，仲拍手鼓勵～？」這把聲音不是誰，正是陸軒：「嘿～你哋真係好笑，同時為你哋感到可悲，如果俾你哋真係掌控住康城‧‧‧‧‧‧應該都唔會有好日子過。」


「邊個‧‧‧‧‧‧係邊個！！！？」明哥不斷在宴廳四處張望，也找不到說話的人。


董倫心裡卻明白，是陸軒來到了。


「所以啊～？哈哈哈哈哈。」陸軒傳來一陣瘋狂的笑聲：「我殺咗你哋～一啲悔疚感都唔會有。」


這一陣瘋狂的笑聲，詭異之餘更是莫名地恐怖，令賓客開始心驚。


「啊‧‧‧！！」終於，承受不住畏懼的人發出了驚惶的叫聲，開始在白色的濃霧中亂走。


只有董倫，全神貫注地留意著陸軒會從那裡出來。


「董‧‧‧董倫‧‧‧‧‧‧保‧‧‧你要保護我！！！」明哥從後捉緊住董倫的一雙膊。


「‧‧‧」董倫把視線，放了在宴廳二樓的室內平台上。


「咿──」緩緩的開門聲，從二樓的室內平台上發出。


董倫沒有猜錯，並馬上捉住了明哥伏下避到一張圓桌之下。


「咁‧‧‧」已經進來宴廳的陸軒，不需要用麥克風了：「就嚟一場精彩嘅！！！！！嘿～」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密集的子彈聲，從二樓平台上傳出。


「嗚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來賓的尖叫聲，不比彈聲弱。


董倫把掩蓋住大圓桌的白布稍為掀開一下，發現陸軒在二樓平台上隱約地掃射著今天的來賓們，畫面十分瘋狂。


如同，見到在二期大開殺戒的自己一樣。


「全部子彈都係特製嘅圓珠彈，」握住步槍射擊的陸軒，邊笑邊說：「加上氣槍焦耳加大之後～雖然唔可以一下射死你哋，但就可以令鋼珠射入你哋身體，留喺入面，然後慢慢流血至死。」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鋼珠子彈的衝擊力，足以把玻璃杯、餐碟、木桌都一下打破。


「條友係邊個！！！？」常常派人暗殺對方的明哥，沒想到自己也有這一天。


「董倫‧‧‧‧‧‧！把握機會掩護我到大門逃走！！」明哥喊道。


面對現場的濃霧重重，加上瘋狂且密集的子彈攻擊，分析了一下的董倫著實不建議現在逃走。


但是，經過一輪掃射之後‧‧‧‧‧‧


尖叫的人聲，漸漸轉變為痛苦的哀叫聲，越來越多人一個一個地倒下了。


「你匿喺到。」董倫對明哥說。


「咁‧‧‧你‧‧‧你唔好走啊‧‧‧！」明哥畏怕地拉住其臂，說：「我驚會有危險‧‧‧‧‧‧」


「留喺到，唔會有事。」董倫的目光，完全沒有一絲畏意，令明哥也不自禁地信服他。


「董‧‧‧」明哥還未說完，董倫已經果斷地拉走圓桌上的白布，並把它當做掩護，往陸軒下方快速衝刺。


見到這幕的明哥，他呆住了。


因為，


他彷彿在董倫的背後，看到「金鷹」的影子。



氣勢不凡之人。



真正的獵鷹。


視力精準的陸軒馬上就注意到，白霧之中有個飛快的身影向自己急速靠近。


於是他用手上的改裝氣槍，往對方連射，料不知似是彈彈虛發，他才意料到對方拉住了一塊白布作掩護，讓他視覺產生了錯誤。


但回神之際，白布後的董倫已經來到二樓的平台上，準備對他拔劍快斬！


「嘿～果然係你。」陸軒徑自細說，把氣槍掉棄了。


並在董倫砍來之前，踏住前方的平台木欄，跳到宴廳中央的華麗吊燈上！雙手緊緊地捉住燈飾，繼而雙腳勾緊、轉為雙手鬆開，把自己倒吊在這燈之上，然後取出袍套內的兩把左輪手槍，往各方射去！


「呯──！」其中一槍，是瞄準住董倫腦門打去。


「噹啷──」董倫下意識地提劍格擋，幸運地這鋼彈的威力只是把劍刃彈走了，震力使得董倫一劍脫手。


面對如此危緊的情況，董倫也沒空閒去把那劍撿回，於是只提住一把西劍便學著陸軒般踏上平台的木欄，並躍到前方的吊燈前‧‧‧‧‧‧


「嘶──！」一刀，董倫砍斷了吊燈，使它立即往下跌落。


「呯！！！噠格格格格──」華麗的水晶吊燈跌落到擺放美食的長桌之上。


沒有抓住任何物件的董倫，也一併落到長桌之上，站穩之後，便再舉劍衝向陸軒！跌得狼狽的陸軒也不是吃素，在還未站起之前，先用跌倒後躺著的姿態往董倫連開兩槍。


「呯！」一顆打向董倫的右胸，他側身避過。


「呯！！」下一秒，第二顆子彈是打向董倫的左胸，他以極限的回避僅僅避開，但也被鋼彈擦傷了。


終於，董倫有足夠的距離，能夠砍落陸軒身上。


「啪！」

可是，陸軒卻舉起左輪擋住董倫的砍擊，董倫順勢把他手上的一把左輪挑走，並打算再作砍擊，但已經太遲了‧‧‧‧‧‧！


「呯──」陸軒的這一槍，狠狠地打了在董倫的腹上。


「嗄‧‧‧」得到一槍之利的陸軒，隨即從長桌上轉身滾落到地面，想要跟董倫拉開攻擊的距離。


沒想到的是‧‧‧董倫忍住了痛楚，立即砍了一下在陸軒的背脊上。


「嘶──」一下的揮斬，足以令他明白什麼叫撕裂之痛。


大家都各自了對方的傷，煙霧還飄渺地於空中漫延著。


兩人都知，彼此的重遇‧‧‧‧‧‧是宿敵的命運。


「嗄‧‧‧嗄‧‧‧」負著刀傷的陸軒，把槍舉向後方的董倫，才發現自己眼球也被劍尖指住了。


稍為向前，立即致瞎。


「‧‧‧嗄」負著槍傷的董倫，劍身也堅定不移地指向了對方。


陸軒卻微笑著，說：「出生喺瘋狂嘅世界‧‧‧‧‧‧我哋兩個‧‧‧奇蹟咁相遇。」


「如你係我同伴‧‧‧‧‧‧或者，會幾開心。」董倫說。


「我哋‧‧‧為咗啲乜而戰‧‧‧‧‧‧就係呢班‧‧‧鐘意挑起事端嘅人‧‧‧？」陸軒望住周遭躺住半死的來賓。


把劍指向他的董倫，也不曾想過。


「就算我想離開呢條路‧‧‧都已經無得返轉頭‧‧‧‧‧‧」董倫無情的臉上，彷彿印上了悲傷的臉孔：「我殺過人。」


「所以‧‧‧‧‧‧就要不惜傷害其他人去爬上高位？」陸軒反問。


「殺得一個，咁殺兩個，同殺三個都再無分別‧‧‧‧‧‧就好似你咁。」


「我想追求嘅‧‧‧‧‧‧和平。」面對現在的董倫，陸軒總是透露自己的想法：「我已經‧‧‧唔想，再殺任何一個人。」



「你改變唔到呢個現實！」忽然，明哥從圓桌下出來了。


因為，局勢已逐漸明朗。


「有人嘅地方，就有鬥爭，就算我哋嘅共同敵人係病者，都係咁講！因為依個就係人性！要得應得嘅地位，就要付出所需嘅代價！」明哥喊道。


「嘿～經過呢一次，我諗你想要嘅地位都會失去。」陸軒笑了笑，說：「令到成個康城一期嘅重要人物都受傷，呢個責任，應該由邊個付‧‧‧？」


「受‧‧‧傷？佢一個二個都係俾你射死！！！」明哥大喝。


「你認為我啲鋼珠嘅威力‧‧‧‧‧‧」陸軒反問：「真係可以打穿肉體？」


「唔通‧‧‧」


「最多好似橡膠子彈嘅威力，打到人重傷或者暈迷，不過殺人就難。」陸軒把左輪轉為瞄準明哥的頭部，說：「定係你想要試下‧‧‧‧‧‧」


「董‧‧‧倫！出手啊！！」明哥大聲喝道。


「我一出手，佢就會毫不猶豫咁向你開槍‧‧‧」董倫謹慎地說。


「經過呢件事，你喺區內嘅聲望自然下降，冇人會想再招惹多一次咁樣嘅麻煩，變相冇人會支持你做「金鷹頭」。」陸軒盯住明哥，說：「因為，你根本就唔配。」


「嗄‧‧‧噫‧‧‧！你‧‧‧你一早計劃好！！？」明哥憤怒地大喊。


「原本我收到元老嘅命令，係學你喺KTV嘅做法一樣，將所有人無差別殺死。」陸軒冷酷地說下去：「但咁樣‧‧‧‧‧‧同罪惡輪迴無分別。殺人或者比較容易，但呢個方法，只會令自己下次更加危險。」


「你‧‧‧‧‧‧！」


「呯！」陸軒一顆子彈打在明哥額上。


果然，明哥倒下了‧‧‧‧‧‧鋼珠卻沒有強大得貫穿他的頭腦。


只是把他瞬間弄暈了。


塵煙白霧飄散的宴會下‧‧‧‧‧‧


只餘下陸軒和董倫二人。


儘管陸軒對明哥動手了，董倫還是沒有對他動手。


「喺所有人醒返之前，走‧‧‧」董倫放下了西劍，說：「如果唔係，我就會殺咗你。」


「喺你身上，」陸軒走到大門前，淡笑：「我越嚟越發現到，嗰一股氣息。」


「氣息‧‧‧？」


「鷹。」陸軒一腳把門踢開，並帶著爽朗笑聲離開：「你冇對我落手，表示已經‧‧‧‧‧‧逐漸蛻變。」



出生在瘋狂的時代之中，作為宿敵的身份奇蹟地遇到對方。



這次，董倫望住陸軒離開的背影，



微笑了。



「和平‧‧‧‧‧‧」明雲想要望見門外的董倫，卻被沉重的鐵門阻隔住。


整個故事，聽到這一刻。


明雲對董倫開始的憎恨，變到現在的模糊。


「有人嘅地方，就有鬥爭，你父親係講得無錯～」董倫直到現在，依然保持住微笑：「問題係，我哋為乜而戰？而且有冇意義～」


「‧‧‧」


「我同你相處嘅時間，我諗淨番唔夠一日。」董倫又望望腕錶：「機緣巧合之下可以見到明哥之子～都幾有趣。」


「董倫‧‧‧‧‧‧」明雲認真地，問了一個問題：「咁到咗依刻，你又係乜而戰？」


「我本來以為，拎住呢個金鷹頭就可以改變一切。」董倫想了想，淺淺地微笑：「但係始終～都未真正咁明白。」



「‧‧‧」



「或者依個答案，嗰個人可以講俾我聽。」董倫會神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