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 140
回去寶琳倖存區後,我先安置好雨川到「寶琳柒拾」,付點小錢讓老闆暫時照顧他一下,然後才到哈姆雷特跟王達尼會合。
「拎得本小說喇嘛?」王達尼在門外等了我一陣子。
「係。」我徑自進去,說:「你準備去聯絡嗰個⋯⋯貴華。」
「好,皇政府總部外面等~」離開前,王達尼無奈地說:「應該要加價,為咗本嘢幾乎搵命搏~」
我進去見瓦安後,交代了送信的任務已經完成。
瓦安他滿意地點點頭,還豪邁地大笑著,問:「有冇順便去飲佢哋啲特產血酒啊,哈哈哈哈哈~!!嚟,你嘅報酬。」他從上鎖的抽屜中,取出一個公文袋。
回憶起當時永林樓的情況,我完全笑不出來。
「呢本?」我從他手上接過用文件袋包住的一本書。
「我瓦安從來唔會虧待任何幫得手嘅人~」瓦安徐徐地大笑,說:「因為一個成功嘅商家啊,身邊總要有一、兩個不擇手段嘅助手去幫忙。」
「你身邊應該唔少呢種人⋯⋯」我收下文件袋之後,就準備離去:「呢本書⋯我就收咗佢,多謝。」
「呢種助手,我從來唔會嫌多~」瓦安的笑,就像藏住把刀。
以後沒事,我都應該不會再來。
在書得手後,我去到皇政府總部前等待一會,過不多久,王達尼便帶同貴華而來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對貴華說。
「你哋居然真係搵到⋯⋯」貴華有點訝異。
「為咗佢⋯我哋差啲死,廢話唔好講~俾錢俾錢!」王達尼很著急。
「好啦‧‧‧」貴華付了尾數後,我把公文袋給他了。
付錢後,他即場就把公文袋打開,看看裡頭的小說:「點‧‧‧點解入面啲字,好似唔係個回事嚟嘅‧‧‧‧‧‧」貴華略略一看,已感不妥。
「唔?」
貴華把《哈姆雷特》的內頁翻開,展示給我們看:「你哋睇‧‧‧‧‧‧!」
頁面中盡是阿拉伯文等字,完全看不懂意思。
「呢本明明係《哈姆雷特》‧‧‧‧‧‧」我望一望那封面。
王達尼很快就意識到問題,低聲在我耳邊,說:「我哋‧‧‧肯定中咗瓦安計。」
「你意思係‧‧‧‧‧‧」
「應該一早諗到,佢點會做犯法嘢咁蠢‧‧‧點會敢真係收埋啲禁書,肯定淨係用《哈姆雷特》本書嘅外套,內頁就完全係兩回事嘅嘢‧‧‧‧‧‧」王達尼暗暗咬牙:「失策‧‧‧」
「我哋應該都奈佢唔何‧‧‧‧‧‧」我想到後續:「唔通告俾皇政府聽,入面內容同真正嘅《哈姆雷特》唔一樣‧‧‧條友真係,奸。」
「喂‧‧‧‧‧‧」貴華不安地望住手上的小說:「點啊‧‧‧我到底睇緊啲咩啊‧‧‧‧‧‧」
「貴華,」王達尼快速地整理思緒,解釋:「呢本係阿拉伯譯文版本。」
「咩話?!」貴華訝異地叫了一聲。
「英文係人都識睇,咁太危險。」王達尼揚起嘴角,說:「如果係阿拉伯文版本,就唔係嗰個都識睇,咁你都可以減低被捕嘅風險。」
「我‧‧‧我點睇得明啊!」感覺貴華好想把這本小說掉走。
「用你嘅方法,不過方法我都唔係話冇,阿拉伯文我都識睇少少‧‧‧‧‧‧」王達尼根本已經當貴華是傻子看待了:「你有咩唔明可以再嚟請教我,一隻生字收費一艾幣。」
「吓啊‧‧‧」貴華失落地低頭。
「唔好咁失望!下次有好嘢,再益你!」王達尼拍拍他的膊:「到時打七折。」
「仲‧‧‧仲益啊?唔洗啦‧‧‧嗚嗚‧‧‧‧‧‧」貴華握住小說拔腳跑走。
「呢家啲貴族真係‧‧‧」王達尼目住他的背影離去。
「我哋算唔算又呃咗佢一次。」我說。
「冇計,我哋都中咗瓦安計‧‧‧」
「咁就當我哋呢次俾番瓦安呃,一人一次,打和。」我點頭。
「唔,」王達尼點頭:「唯有係咁。」
「之後,你會繼續幫手?」王達尼問我去向如何,說:「感覺同你一齊,時間好似變得長咗又危險咗。」
「遲啲再決定,啱啱知道咗咁多有用嘅情報,我冇辦法當聽唔到。」我搖頭。
「睇嚟亡命生涯,先比較適合你。」王達尼點燃起一根煙,說:「你注定係食呢行飯。」
「我聽日會去病獵公會一敞。」
「你有事再去「詭區」搵我,我班團友都差唔多返嚟,我要去點一點數。」王達尼說。
就此,我暫時跟王達尼分別。
翌日,就動身前往到病獵公會中,去把昨晚在南愚北賢身上聽到的情報,告知給他們。
聖堂一如既和地神聖、莊靜,我把關於區內孩童都被病翼抓走去坑口的「希望塔」中,及白鯨還未死去的消息告知了聖女Nina。
「呢啲消息‧‧‧你係點得嚟?」她問。
「調查。」
「你又會‧‧‧」
「總之,就係可靠嘅情報,我好難解釋。」
「如果係咁,就更加要做啲嘢,不過你都應該好清楚坑口嘅情況?」
「略略聽講過‧‧‧‧‧‧」
「如果呢到係人類住嘅倖存區,咁嗰到就係病者住嘅倖存區。」Nina望住我,問:「先生,可以點叫你?」
「就叫我‧‧‧黑鴉吧。」沿用黑鼠商團給我的名字就好。
「喀──」聖堂的大門,驀地打開了。
把門推開的人,是個戴住西方羽毛寬帽子、穿住一身貴族洋服似的人。但該裝扮沒為他帶來重慢、盛氣的感覺,反而充滿輕快及優雅的運動感。
「Nina,南區個邊,大眼、病嘴,都已經清除哂。」他說話很多停頓位。
那人盯了一盯我,帶點欣賞的目光,說:「中世紀鳥嘴醫生‧‧‧‧‧‧睇嚟有志同道合。」對方打扮太中性了,我其實猜不著他的性別。
「你係?」我問。
「我叫賴桑。」
「佢叫黑鴉,頭先為我哋提供咗一啲情報。」Nina說。
我說:「你志同道合嘅意思係,你一眼已經睇得出‧‧‧‧‧‧」我曾經狩獵過病獵嗎。
「我一眼已經睇得出,你對衣服都幾講求品味。」賴桑淺淡地微笑,說:「你睇唔睇得出我呢身嘅裝扮?」
「唔太清楚。」我搖頭。
賴桑說下去:「係十八世紀洛可可時代嘅洋服裝扮,你出街個陣應該成日俾人望?」
「嗯。」我必須承認這件事實。
「哈哈哈,同我差唔多。」所以,你到底是男還是女。
「你係呢到嘅‧‧‧‧‧‧」我直接問出重點:「病獵?」
「嗯,你嚟係想委託我哋咩事?」賴桑問。
Nina先把所有事情告訴給賴桑知。
「你意思係‧‧‧你知道班細路依家喺坑口?」賴桑猶豫地說:「而且,白鯨仲未‧‧‧‧‧‧」
「係,就係咁。」珍貴到不行的情報。
「但就算係咁‧‧‧‧‧‧我哋應該,都幫唔到手。」賴桑帶住遺憾地說。
「你哋冇實力入去?」
「完全冇。」賴桑無辦法的望地:「就算有,咁少人都一定有入冇出,更何況我唔知你講嘅嘢,到底係真定假。」
「我明白‧‧‧」
「但我好奇,你點解會咁清楚。」
「你就當‧‧‧‧‧‧係一個預言家同我講。」
「唔好意思,我哋幫唔到手。」
「唔緊要。」
我明白他們的立場,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是沒可能相信一個素未謀面的人。
有時候人生便是如此,儘管明瞭一切,也有著無法相助的無奈。
在聖堂大門前的我,望望不遠的倖存區,暗暗嘆氣便徑自回去。回去之後,我打算先去找王達尼繼續為他當些差事,無論我日後要生活還是組織軍隊外出,也得用到錢吧。
友情這東西,有時候也不是太靠譜。
殊不知,我在中午到達那個一整日都陰森恐寒的「詭區」後,王達尼好像遇到些小狀況,讓他苦惱不己地抽煙、沉思,滿是憂鬱。
「喂,琴日貴華個筆錢你未分俾我。」我入去他的倉庫,順便問。
「嗯‧‧‧月尾結算嗰陣再俾你‧‧‧‧‧‧」頭一次,見到如此苦惱的王達尼。
「出咗咩麻煩。」我直接問。
經常待在倉庫的助手寶拉,代他答:「今朝收到消息,我哋商團喺出面有成員遇襲。」
「倖存區外面?」
寶拉點頭:「係,實際情況未清楚。」
「出發去將軍澳村嘅商團小隊,受到襲擊‧‧‧‧‧‧」頹然地王達尼,緩緩地說:「我啲貨,通通都冇哂。」
「咩貨嚟。」我就像個警探,循例地問。
「橡木、原本、加工合板、可用角木同埋一堆非法寶石。」寶拉答。
「總之就係關於木材同石頭嘅嘢?」我總括一下。
「我哋運過去嗰啲係皇家寶石商嚟,嗰個倖存區啲人幾鐘意呢啲識發光嘅石頭。」寶拉跟我解說:「而我哋寶林倖存區經常要做好多大基建~所以木材對我哋反而好重要,可以喺到高價出售。」
「明白,總之就係有損失?」
「唔可以俾我啲貨白白咁損失‧‧‧‧‧‧」王達尼掉了指間的煙到地,喝口威士忌,說:「去睇下係邊個搶咗我批貨‧‧‧」
「咁你哋線報來源係邊個?」
「一個木匠,佢有時會嚟寶琳倖存區依到。」
「咁你想點?」
「做你最鐘意嘅嘢‧‧‧‧‧‧」王達尼又隨手把喝光的威士忌扔到地上,任由它跌碎:「出去,調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淺淺一笑。
「係一般貨都可以無所謂,由佢跌。但我今次呢批皇家寶石,係珍貴‧‧‧‧‧‧價值好高。」王達尼的目光頭一次銳利得想殺人:「所以一定要去搵番。」
王達尼心意已決,為了尋回自己的貨物,已經做好死的覺悟。
路上走著時,我問他那些皇家寶石是如何得來的?他居然答我,都是自己用勞力、汗水與智慧從皇室人員身上偷來的,有血有汗。
或許我們都經歷過諸多的苦劫,我倆走在路上都沒有太過畏懼的心情,至少‧‧‧‧‧‧病者現在對我來說並不是對付不到的。
「將軍澳村‧‧‧我印象中,嗰到係一排村屋。」我說。
「係~嗰到近山,所以專出產木材。」王達尼說。
以前要行一條十分鐘的小路,會覺得很快。現在每行一步都可能是危險,就變得很慢長,因為精神都已經集中在當下之間。
我們在寶康路一直往北行,就能到達王達尼所說的倖存區。
一路上,其實我們也注意到周邊病者的活動。
這一區,大耳和大眼都異常地多,但都沒有太大殺傷力,就像一隻初生的野狗般,只敢躲在草叢的樹木後,偷偷觀察著我和王達尼。
只要稍為有跟蹤之態,我們就會加快腳步。
這個小型的倖存區,用木板密密的圍封住。
住在山林附近理應聽到的,是蟬的鳴聲。
但在此等偏僻之地,就只有病者重返又單一的笑聲,裡面的倖存者跟我們說,那些病者就像向蟬學習一樣,初來之時把蟬泥土草叢中的蟬都挖出來,吃光光。
「嘻‧‧‧嘻‧‧‧嘻‧‧‧‧‧‧嘻‧‧‧嘻‧‧‧」如今,它們取代了蟬的地位。
病者的笑聲成為了這個倖存區長期的耳音,酷似大自然發出的聲音般,那樣自然,不讓住在這裡的倖存者感到驚訝。
但初到之人,肯定會覺得這種感覺好難受。
所以,他們都製造了一雙的軟木耳塞給人使用,隔絕病者無止盡的笑聲。
「嚟,戴咗佢先。」看門的守衛,只是拿著很簡單的木錘子作武器:「你哋應該唔習慣。王達尼先生,今次嚟做咩‧‧‧‧‧‧又係經商?」
「算係。」王達尼答。
「請入。」守衛讓我們輕易進去。
周圍雖有樹木圍繞住,是個美色天景‧‧‧‧‧‧可就不能聽到大自然的聲音。
算是缺乏美吧。
「真係貼心‧‧‧‧‧‧」我望住掌心中的軟木耳塞,說:「居然特登整出嚟。」
還記得以前要對付病童的那一次,沒有耳塞對我來說,簡直是夜長的惡夢‧‧‧‧‧‧幻覺頻出不停。
「呢到啲人係幾友善,」王達尼深深吸口空氣,說:「可能住得越遠市區嘅,快樂指數都越高。」
「你有冇頭緒?」我說回此行的重點:「咩人襲擊。」
「人類‧‧‧就唔太可能,我黑鼠商團嘅成員好歹都有傍身武器,病者都有可能。」王達尼在眾多村屋之中,向一間較為開明的進去:「嗰位木匠老師傅,應該返咗嚟。」
王達尼入的村屋,裡頭都用著木製的傢俱,一陣自然的木材味能很容易聞到,
「黑鼠?你嚟咗啊。」那位木匠,是個老人。
「你今日嚟寶琳個陣,都講咗我聽‧‧‧‧‧‧我商團俾人攻擊嘅事,我仲邊有理由唔嚟。」王達尼一手插腰,問:「喺邊?」
「你出倖存區之後一直向右行條馬路就見到!嗰到有四件屍,應該係你哋黑鼠商團嘅人!趁竊屍賊未嚟收屍之前去睇睇吧!」老木匠說。
「唔該你。」王達尼點頭謝過,便繼續前去。
我們照住老木匠的方向去走,果然在倖存區外‧‧‧‧‧‧發現了四具死去的屍體。
地上有貨品被凌亂的掏找過,散滿在一地上,現場看起來很混亂。
「‧‧‧‧‧‧」王達尼深凝著這一切,才慢步走過去。
原本我以為他蹲下來,是查看還餘下的貨品。
竟不知‧‧‧他蹲下來,是為了看自己死去的同伴。
站在其背後的我,不懂說什麼安慰的話,只好找別點的話子:「佢哋身上冇乜表面傷痕‧‧‧‧‧‧」
「冇錯‧‧‧」王達尼良久才答:「不過‧‧‧肯定死於非命。」
我走上前一點,一同查看:「有明顯骨斷嘅痕跡‧‧‧‧‧‧」四件屍體也有。
其中一個,整條骨更從體內刺穿出來。
「應該係好大力嘅人,或者舞者造成。」我說出簡單的結論:「不過我較為相信係後者。」
「舞者‧‧‧‧‧‧?」
「嗯,一種要依靠有節奏嘅音樂先可以快速郁動到嘅病者,佢哋大腿都強大有力。」我望向山林那邊,說:「啲病者密集嘅笑聲,對佢哋嚟講應該就係最好嘅節奏感。」
「不過‧‧‧嗰寶石袋唔見咗,證明有人拎走咗。」王達尼看了地上一遍。
「會唔會就係嗰個木匠。」
「點解咁講?佢主動講俾我聽呢件事‧‧‧‧‧‧」
「冇~我嘅直覺。」發死人財,良心不安的人有很多吧。
疑於安全問題,我跟王達尼不便久留在外面,很快就回到將軍澳村倖存區裡頭。
「要直接問下嗰個老伯?」我說。
「真係要,我同嗰個老闆幾熟‧‧‧‧‧‧?我都幾多貨喺佢到入。」
我倆站在原地,想了一會。
我再提出:「一係咁,你幫你睇。」
「點幫?」
「你引開佢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