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比起大本營的僅有好處,就是在餐點方面。


除了對武器有所要求之外,他們掌管食物倉庫的一位廚子,對食物都有一定的要求。


好像公仔和娃娃吃得停不了口的酒煮香辣菇,是廚子用上一樽日本燒酒澆在香菇上方,再放點被曬乾了的辣椒,最後用錫紙一一包裡以營火慢灼。


每一個工序,都比起即拆即有的乾麵包來得用心。






我把食物帶走時,廚子他不忘跟我說聲加油,眼神十分之看重我。令我開始明白到,在不良人之中要讓人尊敬,就必先要有所價值。


這就是他們奉行的一套原則。


當然,今後的食物便不再是隨便拿。






這幾天能夠任意享用的原因,亦只是因為攻進了大本營搶奪了不少物資回來,不破尚打開糧庫好好安慰這群戰士罷了。


廚子跟我說,再過幾天,不良人分配的制度就會變回補給,但只提供給有貢獻的人。因為這裡人少,你做過什麼大家都幾乎看在眼內,所以他說不會有錯配的問題。


我望住兩兄妹共同進餐時那張幸福的臉孔,心中不自禁暗嘆,自己總算讓兩兄妹重聚。







入夜,對很多人來說,平靜是理所當然。


但對於身處「不良人」據點的我們來說,卻是無法安眠的晚上。


我們三個在小房中,地上鋪著碎布而成的地墊,蓋過冰冷的地板而睡。十分之溫暖,空間又不會太大,造就到一種穩穩的安全感。


可是每當公仔和娃娃閉上眼睛快要入睡時,操場外面總會傳來慘絕人寰的叫聲,繼而是不良人的一陣奸邪的大笑。


我們心裡都知道,是什麼一回事。






半夜中,那些慘烈的哀叫聲都來自大本營的俘虜。不良人無聊的時候,會把他們當做玩具,捉到操場上任意殘害。


我心中暗自數過,斷頭檯這夜總共使用了7次。


公仔為了不讓娃娃聽到那些叫聲,更整晚都掩住她的耳朵。


終於,這一夜好不容易捱了過去。




在天氣枯燥微涼的早上,王白蛋在門外等住我,準備新的一天。






「醒喇,訓得好唔好啊。」王白蛋只穿背心,真的夠嗎?


「琴晚嘈到咁,你覺得?」我按住有點酸軟的頸子。


「嗰兩個細路呢?」王白蛋瞧瞧我身後的房。


「佢哋訓緊,」我稍稍回頭,再望回王白蛋:「就俾佢哋好好休息下。」


「呃‧‧‧你點話點好啦~反正凱銘叫我好好對待你。」王白蛋說。






「凱銘?」這名字‧‧‧我有點印象。


「不破尚嘅忠實手下~」他這麼一說,我便記起了。


「嘿,兄弟!你想我點叫你。」王白蛋忽然走過來拍我的膊。


「就‧‧‧‧‧‧叫我老師。」一時之間,我想不到用什麼化名。


所以就直接想起了,學堂那群學生經常對我的稱呼。






「呃‧‧‧雖然有啲怪,不過都得嘅。」王白蛋無奈地嘆笑。


怎樣看‧‧‧‧‧‧也是你的名字比較怪吧,叫王白蛋,你父母是跟你有仇嗎。


「好!老師,」王白蛋兩手互相握住,問:「你頭髮好似有啲長‧‧‧成個女人咁‧‧‧‧‧‧洗唔洗叫人幫你剪下?」



「唔洗。」萬一剪掉了,熟人就更易識破我的身份了。


「好!咁‧‧‧我開始教你一啲,專屬我哋不良人嘅生存技巧。」王白蛋望一望手腕上破舊的手錶,說:「一陣間十一點,我哋會同一隊人出去搜索,到時喺大閘前面集合。」


正所謂入鄉隨俗,如果想要潛入一個社團或者在不熟絡的地方活命,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融入對方。


如何融入對方?不是見面打個招呼、不是討論各自喜愛的球隊、不是說句粗口就稱兄道弟,而是跟隨他們,做著他們認為正確、相同的事。


我中學就領教過,欺負侮辱過我的人,他們最後總能成為有說有笑的朋友。


所以做事不在乎是對是錯,只要做住他們認為是「正常」的事。


就能得到他們認同。


我準時在大閘附近等待,比起預先約好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多左右。相反,王白蛋那傢伙,則整整遲了十多分鐘才到來。



不知是否相由心生,不良人的成員都長著一副小混混樣子,我看‧‧‧除了不破尚的外貌之外,應該都沒有人能讓女生心動。


「哈哈‧‧‧我哋帶咗啲嘢嚟,遲咗少少。」王白蛋把一大袋的東西,掉了在地上:「白魂,點下有冇漏帶嘢~」


「屌!洗乜點啊‧‧‧麻煩。」一個戴住頭巾、背戴長刀、右臉上塗住了白色顏料的男人答:「出去見人就斬啦!洗乜放你啲陷阱啊,啲人見到都唔會特登踩落去啦。」


「叫你做少少嘢都嘈住哂‧‧‧‧‧‧」王白蛋斜瞪了白魂一眼,又自己拿起了大袋,然後推閘出發。


「我哋三個出去?」我跟住在後,問。


「係,三個就足夠。」王白蛋輕鬆地說。


大本營的搜索隊,每次出外搜索都至少需要五人成隊,而且計劃周詳,每一次打開鐵門通往外面,眾人的心情都極是沉重。


王白蛋和他伙伴白魂對待外出輕鬆、隨便的態度,不禁令我對不良人有點欽佩,儘管他們的行為惡劣。


「原來你所謂嘅一隊人,就係我哋三個。」我說,同時步出閘外了。



「我哋不良人好少會出動到大部隊‧‧‧對於不破尚佬大嚟講,每個人,都係佢保貴嘅戰力嚟。」王白蛋說。


「要去邊啊,撚樣。」站在最前走著的白魂,反倒問著我們。


我們正往著尚德巴士站方向前進,只有一條大十字馬路口之隔,十分之近。我眼前有四層高的尚德商場,就是被不良人掠奪得乾淨而聞名。


「點都唔會行尚德個邊啦,傻仔!入面都已經乜都冇。」王白蛋也罵了白魂一、兩句:「去隔離個停車場~落陷阱先。」


馬路上,我們只需繞過那些車輛,就能安全地通過到對面。王白蛋特意提醒我要小心,因為曾經有名不良人不小心碰到一輛車,觸發了它的防盜響安器,然後引了一大批舌女前來。


街上看起來很靜,除了我們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病者更不是隨處可見,正因如此,它們一出現時才顯得更為恐怖。


尤其是遇上稀有品種,或是未知品種。


「你哋不良人除咗病童之外,仲有冇遇過一啲特別嘅病者?」對病者都有點研究興趣的我,問。



「唔~大眼囉、大耳囉、大鼻囉!」白魂不經思考的光速嘴,快速地吐出幾個被我列為「廢物病者」的名字。


「人哋問特別啊!」王白蛋回答我的問題:「聽講‧‧‧‧‧‧以前彩明商場個邊有隻病腦出沒過,但唔知係咪真。」


我好多個月前已經把它宰了‧‧‧‧‧‧


他的資訊都不更新一下。


「仲有一隻嘅,又係聽人講番嚟~!」王白蛋望住每天都是灰沉暗淡的天空,說:「聽講寶琳倖存區個邊‧‧‧‧‧‧有啲識飛嘅病者。」


「識‧‧‧飛?」


「唔算飛嘅好似‧‧‧?滑翔囉,聽講特別鐘意將人類捉到高處,再飛到半空‧‧‧將啲人類由高空跌死。」王白蛋搖搖頭,說:「我就唔多信啦,吹到識飛~」


「如果係咁,離人類滅亡真係唔遠‧‧‧」我望住灰沉沉的天空。



「重點係~聽講個啲識飛嘅病者,唔係單一個體,係群體出動。」王白蛋進了去停車場最下層的樓梯出入口,把袋子放低:「所以我哋呢邊算安存架啦~有時運氣唔好都係死三、四件姐。」


「佢哋有冇名,」我望住王白蛋把袋中,一些捕獸器取出:「識飛個啲病者。」


「病翼。」王白蛋把捕獸器安置在樓梯入口的附近,不自禁奸笑一聲:「啲人最鐘意自以為安全‧‧‧行呢啲隱蔽位。」


在王白蛋放置捕獸器期間,我見白魂抱住雙手,在這狹窄的小空間走來走去,讓人有點心煩。


我望住游手空閒的白魂,他也正好盯我一眼,便問:「你叫咩名?鳥嘴。」


「你鐘意點叫就點叫。」反正,我不介意名字這回事。


「叫我白魂大哥。」他盯了我一眼,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鳥嘴呢名‧‧‧又幾好聽喎。」王白蛋邊說邊放設著陷阱:「你唔好睇白魂佢講嘢粗魯,你癲起上嚟好勁。」


「勁?勁在殺人?」


「勁在斬人,要唔要食我一刀?」白魂冷冷地斜視了我一眼:「我對付病者都有一手!」


「白魂佢啊‧‧‧‧‧‧」王白蛋說起他的往事:「曾經自己一個人,單獨對付兩隻舌女。」


「只要有我把刀喺到,舌女算得啲乜。」白魂不屑地淺笑。


不良人的戰力果然夠高‧‧‧‧‧‧


儘管這個白魂看起上來,衣裳亂配、又戴住個頭巾像個浪子乞丐,都不會想到是個有實力的人。


轉眼間,王白蛋已經設置好捕獸夾:「鳥嘴,好嘅陷阱可以令人萬劫不復,同一道理,好嘅陷阱都可以令病者死亡。」


連他也轉口叫我鳥嘴了。

「你咁樣整,同常幾耐先有人中陷阱。」我說。機率應該比中六合彩還低。


「唔知架~」王白蛋笑住答:「不過整定冇壞嘅。」


「你哋有冇去過嗰個寶琳倖存區?」現在,我盡可能收集多一點周邊的有用情報。



「個邊‧‧‧好難去嫁,長期有好多病者喺個條去寶琳嘅必經之路徘徊,基本上每十個人去,就有七個會死~建議你唔好諗。」王白蛋頓了頓,又說:「除非你請咗專業嘅病獵去保護你安全‧‧‧啊?你好似都係病獵嚟喎。」


「我自問未夠資格,自稱係專業嘅病獵。」我答。


王白蛋點點頭,雙手拍拍褲,說:「去最樓上睇下,高處望下呢個城市‧‧‧‧‧‧有邊個角落係有人。」


於是,我們便徐徐地行上樓梯,一直上到四樓的天台。上面是個連接住屋苑公屋的活動平台,有著小公園、涼亭、社工福利中心等,靠近欄杆前更能望遠眺將軍澳一整條街。


「真係懷念!我哋曾經喺到拋過兩個人落街‧‧‧‧‧‧」白魂望住周圍,突然說起往事。


「呢啲嘢唔洗成日掛喺嘴邊嘅‧‧‧人哋兩個情侶嫁硬俾我哋拋落街,諗起都陰公。」王白蛋搖搖頭苦笑。


雖然不清楚是什麼一回事,


但聽著也覺得殘忍。



說著,白魂走到了欄杆前,在衣袋之中取出望遠鏡觀察住遠方的動靜。



「近排都少咗倖存者出沒‧‧‧」王白蛋走到他身邊,背靠住欄杆:「附近嘅倖存中、小倖存區團體都俾我哋摧毀得七七八八‧‧‧‧‧‧」


「噓!」白魂突然眉目一緊,盯住遠方一個位置。


「有人‧‧‧?」王白蛋馬上蹲下。


「見到‧‧‧!有個人拉緊條屍‧‧‧‧‧‧」白魂大哥說。


「借嚟睇下!」王白蛋一手搶去望遠鏡,深疑地說:「佢到底‧‧‧」


「我嚟睇。」我一手搶去望遠鏡,望向那邊。


發現了‧‧‧‧‧‧


一個全身穿得跟我一樣黑沉沉的瘦人,正拉住一具蒼白的屍具。因為他背對住我們而拉,沒能看清他的樣子。


「條友有可疑‧‧‧!」王白蛋又一手搶去我的望遠鏡,望過去。



「唔洗講都知!!」這次換白魂大哥搶望遠鏡了:「等我睇條仆街會拖到去邊!」


「不如‧‧‧」我走到樓梯口,望住他們二人:「搵個人同我落去跟蹤佢。」


「好辦法!」白魂大哥讚賞。


根本不是什麼辦法,稍為用下腦子都想到‧‧‧‧‧‧


「你去啦!你喺到俾指示你哋!」王白蛋又強行搶走望遠鏡,說:「白魂,你同鳥嘴一齊去。」


「唔‧‧‧」白魂點點頭,說:「等我落去斬到條仆街變十八大份!」


我發現,自己有點難跟不良人相處。


在我們落樓梯到地上途中,白魂已經跟我說了數十遍等下會如何殺死對方。


「你諗住用把遮打人啊?」白魂落到地下門口後,一腳把它踢開了。



「我把遮‧‧‧‧‧‧其實主職用嚟對付病者。」我望住這把跟我出生入死過好幾次的黑色傘子。


很快地,我們追隨到那個拖住屍具的神秘人步伐,他一直由宣基中學把屍體拉到去附近的長者公園了。


靠近一點看,不難發現對方是陀背的,骨瘦如柴,卻有力氣拉住這麼一具屍體,十分詭異。


「我呢家衝過去背刺條仆街!」白魂大哥拔刀便說。


「唔好咁激動住‧‧‧」我拉住他的膊:「睇清楚先。」


「有乜好睇!?就人一個!」


「但都要有所提防‧‧‧」俗語有話,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等睇我白魂嘅厲害‧‧‧!」他還是衝動地上前,舉刀跑向了神秘的黑衣男。


黑衣男用住不同的圍巾、布料穿住掩蓋全身,才讓人覺得可以。


「食我一刀!」白魂大喊。


對方聽到白魂的呼喊聲後,身體激烈地顫了一顫,隨即馬上棄屍逃跑,向街道右面而逃,腳速不慢。



白魂就一直追過去,氣也未喘過一口。


雖然他比起好多人有膽色,但智力是否有點問題。


我逼不得已地,一同跑過去追住他們。


對方越逃越快,忽然前方街道轉角,走出了一隻舌女和一隻普通的紅點病者。白魂想也不想,便把上前迎戰,把最先衝過來的一般病者斬頭砍殺!


接下來舌女亦都動身,上前伸舌舔向白魂一下,但由於白魂穿住多件衣物,而且皆是長袖,所以抵去了舌女這下攻擊,只得衣服受酸性唾液溶爛‧‧‧‧‧‧


白魂全神貫注,把刀握在眼前,似乎等待住舌女的進攻,並默默地向後拉開一段距離。


果真,舌女四肢蓄力一躍!飛撲的襲向了白魂,受過它苦楚的我,知道這一下撞擊真的有如小型貨車的威力。


「食我一刀!!!!!」白魂卻不忘大喊,長刀橫向往舌女的舌腔一斬。它隨即痛苦地靠後、翻地、死去。


白魂微喘著的,用手上的刀插地喘氣:「嗄‧‧‧嗄‧‧‧嗄‧‧‧‧‧‧」


難以置信‧‧‧


居然憑一己之力,解決了舌女。


「白魂‧‧‧‧‧‧大哥,你刀法幾準。」我望住耗了不少力氣的他。



他握住那麼長又重的刀,在戰鬥是要不斷揮舞,是一件好消耗體力的事。看得出,他是習過劍道的人。


「我以前學過劍‧‧‧嗄‧‧‧嗄‧‧‧‧‧‧」白魂很快就喘完,望住前方:「嗰個縮頭烏龜喺邊!!?」


「一早走咗。」


不過‧‧‧


我發現了一點奇怪之處。


剛才舌女和普通病者出現時,並沒有理會到在他們面前掠過的神秘人。


要達成這一個條件,只有一個因素。


對方,也是個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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