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 ７３

「黑袍老師應該要去同老賢報告先，」大舊讓瑜小六也跟過來：「小六，你都嚟埋。」


「老‧‧‧賢係‧‧‧好得高望重嗰個‧‧‧‧‧‧！？ 」小六瞪大眼睛。


「唔，」大舊點頭，說：「我有感覺你未來都會係搜索隊一員，所以呢家見老賢就差唔多。」


於是乎，原本只需我自己一個的回報，就變了三個人一起前去見老賢。一路上前去老賢的房間時，可以看得出小六有點緊張，也是理所然的‧‧‧‧‧‧






老賢平日足不出戶，聲望又祟高，身為大本營普通的小人物即將可以見到他，難免會緊張起來。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前進，停留在圖書館的落地大窗前凝望住澄空上的繁星。當城市都失去光的時候，世界取而代之的給你另一種光。


夜幕像條無比寬大的毯子，滿天的星星像是綴在這毯子上的一顆顆晶瑩而閃光的鑽石。






「老師‧‧‧？」大舊望住身後，停住不前的我。


「冇，」我低頭，面具之下淡笑：「俾個天吸引住。」


待我們去到老賢的書房前，大舊便想要敲門，但聽到裡面正傳出喋喋不休的爭論聲，便先停住了手，安分地站在門外等候入面的人會談結束。






「老賢‧‧‧！」說話的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聲音聽上去是一位硬朗的女漢子：「我哋必須救‧‧‧遲多一陣，佢哋都會面臨比死更慘嘅折磨。」


「江子千隊長，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都必須考慮到大局嘅情勢。」老賢一貫不急不緩的語速，淡定地說：「營救地點路程唔係近，而且有「不良人」坐守，我哋輕則你嘅小隊之中會有人命傷亡，重則‧‧‧大本營會同不良人更加交惡，到時不斷受到騷擾。」


「老賢，佢哋會將個班女仔捉去做性奴，或者賣去俾其餘嘅人去勞役，我係絕對唔會容許依件事發生。」名為江子千的女隊長，沒有絲毫退讓之意。


「你哋０４小隊，「克里絲娜搜索隊」係大本營出外搜索唔可以缺少嘅菁英份子之一，任何事都要先以大本營人嘅利益，作為基準。」老賢溫厚地說。



「呵，原來係江子千。」大舊笑了笑。






「大舊Sir，佢就係‧‧‧‧‧‧」小六都聽得到，對方的身份了。


「無錯，佢就係大本營入面全女搜索隊嘅隊長──江子千。」大舊搖一搖頭，說：「呢個人啊‧‧‧‧‧‧係個超級女權主義者。」


「我否決，你申請出去嘅要求。」我頭一次聽老賢拒絕別人外出。


「你呢個決定係錯‧‧‧」那女的說畢，就轉身用力推門出去。


「咔」門開了，這位叫江子千的是個外觀強硬健朗的中年女人，其灰白如同男生的短髮及不言苟笑的輪廓，可以看出她是一位十分有個性的女強人。






「啊‧‧‧子千，咁快同老賢傾完‧‧‧？」大舊被無視自己的她，撞到了膊頭。


「係。」她邊行邊說，心中顯然有點不憤，但沒表露於臉上。


「咁啱我有位未來新隊員介紹俾你喎！」大舊呼喊住已經跟自己隔了幾十個身位的她。


「邊個？」江子千停下來，眼角稍稍望住後面。


「轉身睇下。」大舊搭住小六的肩膀。






江子千轉身打量住我，但顯然望錯人。


「唔係長頭髮呢位老師，」大舊無奈地瞇眼瞇嘴成一直線，拍拍小六的膊：「係呢位紮馬尾嘅。」


「哦‧‧‧」江子千轉為打量住瑜小六，良久說：「身材幾好，同埋隻腳幾長，不過我哋小隊唔收花瓶，你應該清楚？」


「放心，小六佢絕對唔係花瓶～！黑袍老師，係咪啊。」大舊說。


灰白短髮的江子千又點點頭，說：「我哋克里絲娜搜索隊，收人要求好簡單，一，係女人、二，有一定身體質素同經驗、三，誓死捍衛女性生命同權利，達成要求？」






「小六？」大舊輕輕推她背脊。


小六愣呆一下：「呃‧‧‧唔，達成。」被大舊一推回神後，答。


江千林點點頭：「唔‧‧‧‧‧‧咁有時間就落嚟B橦二樓搵我，我哋「克里絲娜」小隊嘅地方喺個到。」


說罷，江子林便回頭離開，十足個大忙人。


「咳‧‧‧咳，你哋搵我？」老賢聽到門外的聲音，叫著門外的我們。


「嗯，老賢。」大舊一對住老賢，語氣又變得尊重起來，沒剛才朋友相對的語氣：「帶一位表現出色嘅學生你見下，佢叫瑜小六，喺我嘅「防禦學」入面，最高分嘅學生。」


「喺「攻擊學」入面，佢都係最高分。」我淡淡地補充一句。


「嗯‧‧‧瑜小六。」老賢伸出一隻手：「歡迎你，即將為大本營貢獻。」


「嗯‧‧‧‧‧‧！」小六恭敬地彎腰、握手，就好像見到地位崇高的長輩一樣。



老賢托一托圓框的金絲眼鏡：「介唔介意俾我知道，你願意為大本營付出嘅原因？我相信‧‧‧‧‧‧每個肯為大本營獻出心臟嘅人，都一定有佢嘅原因。」


「因為‧‧‧‧‧‧」小六低住頭，雙手搭住放在前：「M。」


「呢個女啊‧‧‧好鐘意佢。」大舊感嘆一聲。


「咁我可唔可以，知道下當中嘅原因？」老賢言論之間覺得有趣，望了我一眼，便問。


「我父母‧‧‧同細佬，係死於病者手上。」瑜小六繼續低住頭，說出自己的感受：「個陣時我哋一家喺另一個倖存區到住，直至有一日病者突然衝哂入嚟‧‧‧我媽咪俾一個趕住逃走嘅人推開，一推就發生人踩人事件‧‧‧我阿爸立即返去睇住阿媽，叫我同細佬走先，後嚟‧‧‧我後佬又為咗保護我‧‧‧‧‧‧而俾一隻舌女襲擊，最後走得到嘅只有我一個，我叫身邊任何人幫我‧‧‧都無一個人肯，好無助‧‧‧我以為我哋呢一世都唔會贏到病者‧‧‧」


「對唔住，勾起你悲傷嘅回憶。」老賢溫柔地致歉。


小六擦一擦眼角，說：「之後喺轉折之下‧‧‧‧‧‧我入咗大本營仲認識咗M，知道佢係一個經驗豐富嘅病者獵手，我發現佢同我一樣都係無家人‧‧‧不過佢同我有一點唔同，就係會沉默咁對付病者，我好佩服佢。」


「好可惜，最後係充滿遺憾嘅故事。」老賢望住我。


「所以依家‧‧‧我只希望可以繼承到佢嘅意志。」小六堅定地望住老賢。



「相信佢聽到，一定會好高興你嘅決定。」老賢點頭，如同慈祥的老人：「歡迎你嘅加入，小六。」


「係！」小六恭敬地站直身子。


「唔‧‧‧」大舊滿意地點頭，說：「咁小六，事不宜遲，去訓練一下先！雖然子千話你有去面試入小隊嘅基本要求，但入唔入得成做正式成員，都仲要先接受佢三個嘅試煉‧‧‧‧‧‧先加入到佢嘅菁英搜索隊，先訓練一、兩個星期再去吧！」


接著，小六和大舊二人就離開這裡了。



「終於，」我盯住老賢，說：「可以講番正經嘢。」


「頭先嘅事對你嚟講‧‧‧係唔正經？」老賢反問：「一個亭亭玉立嘅少女，為咗你而想要考入全大本營最精銳嘅女子搜索隊，為大本營付出。」


「不值一提。」我每次行動，都幾乎是拿命來賭注。


「咁你值得提嘅事係？」


「你認識‧‧‧‧‧‧」我盯實老賢雙眼，試圖看穿他的秘密：「一個叫滿天嘅人？」


「滿天？」老賢抬頭閉眼地想了想，答：「認識。」


「‧‧‧」


「佢係「不良人」入面嘅爪牙，被稱為「不破尚的左手」。」老賢說。


「不良人‧‧‧？」滿天曾經不是大本營的人嗎‧‧‧‧‧‧


他連老賢專屬的果汁糖也擁有‧‧‧


「雖然我經常都坐喺書房入面，不過外面嘅情勢，經常出外嘅少佐都會回報俾我聽。」老賢留意到我深疑的表情，便再說：「如果你唔相信嘅，可以去問下少佐或者賴三，佢兩個都比較清楚外面嘅局勢同聲名注目嘅人物。」


老賢這麼一說，我之後真的去找了賴三去問，關於「滿天」這個人的資訊。賴三亦毫不隱瞞的跟我說：


「滿天‧‧‧佢作為「不良人」入面不破尚嘅左右手，曾經喺外面獵殺過唔少大本營嘅搜索隊成員。」


「佢係不良人‧‧‧‧‧‧」跟我所認知的，有出入。


難道滿天刻意對我隱瞞了？


「你好似有啲懷疑咁？」木訥的賴三也懂得看人眉頭眼額：「或者你可以去C橦三樓木材加工室，問一個叫傑夫丸嘅人，佢小隊曾經喺滿天嘅襲擊之下全滅‧‧‧‧‧‧最後得佢一個生還。」


我就如同揭著一本充滿謎題的書一樣，越揭，真相就越撲朔迷離，越是不能停下翻揭此書。


所以我把Dr.D需要到的病嘴、病牙身體部位交給他之後，就開始把專注力放在此事上。



「滋滋滋～～～～啪啪啪！滋滋滋～～～啪啪啪！！」C橦的三樓，整層都響亮著機器的雜音，十分煩人。


應該說，整橦C座大樓都是大本營的「加工業」地區，什麼衣物紡織、武器製造
、病者陷阱、電子零件、廢物再用、燒焊、木材加工及維修等，通通都在這橦大樓進行。


大樓的主管是誰不清楚，感覺上管理得很不錯。人們都手握住工具，在各層房間出出入入、來來往往，看上去很煩忙，應該是勞動力最高的一區。


「喂，阿明！搬好啲塊木板啊，啱啱刨靚嫁！」、


「阿雪，有冇啲碎布借嚟啊？」、


「一陣要派人去幫八樓班畜生道鐵閘到維修，仲有董倫佢間高級妓院要人幫手固定好掛喺牆嘅畫作，大強同健少你兩個一陣去幫手啦～」、


單是無意中聽到這裡的人對話內容，就知道C樓的人每天真的煩忙得緊要。


巧合地，給我遇到了一段時間沒見的黑商，王達尼。


「喂～真係幫唔到我加工下？」王達尼追問住一位穿住鐵匠服的老師傅。


「大佬啊，你呢條紅寶石頸鏈又要打磨、又要切割、又要拋光，咁多工序好煩嫁喎。」對方回答。


「我要送俾一個人啊嘛，緊係要心意重啲啦。」王達尼無可奈何的樣子，說：「最多～請你食幾枝煙啦。」


「係咪啊？你條友出名古惑嫁喎‧‧‧‧‧‧」鐵匠老師傅猜疑地說：「你都知你有個稱號叫黑商嫁喇‧‧‧‧‧‧」


「我係古而不惑！」王達尼從口袋取根煙，放到鐵匠師傅嘴邊、點燃：「嗱，吸番啖精神哂未？」


「少少啦～你個狡猾仔，整嚟送俾邊個啊！呢個時勢送枝水俾人都好過送乜鬼紅寶石啦！」鐵匠又說。


「關你鬼事咩～」


我就站在一旁，望住二人的對答。


鐵匠接過紅寶石頸鏈，說：「一陣識醒就帶多幾枝煙嚟俾我過下癮～知唔知啊，阿古惑仔。」


「得得得～你係大佬，聽哂你講。」王達尼拍拍對方的胸口保證。


談好之後，鐵匠便像個大爺的徐徐離去，王達尼則收下了剛才的笑容，轉頹的對鐵匠背部說了句：「痴線～」


待王達尼轉身的時候，他便注意到我了：「哇‧‧‧！你幾時喺到嘅？啱啱都唔發現，有少少嚇親。」


「一陣企咗喺到。」我答。


「嚟工坊做乜啊？」王達尼快速地上下打量我一眼：「呢啲生活手作小地方唔似你嚟。」


「要調查一件事。」在他面前，我說話總能沒有顧忌。


「又查啲咩啊～」王達尼淺淺地笑，走到走廊的欄杆前俯視住大本營：「上次就董倫，今次工坊呢到得罪你啊？」


「你睇落好似好得閒‧‧‧‧‧‧」我雙手擺在欄杆上，說：「咁得閒叫人整啲奢侈小手作。」


「錢賺夠就當然要洗下～」王達尼搖搖頭，說：「你第一次嚟呢到？」


「‧‧‧算係。」我斜盯了他一眼：「你咁清楚？」


「C樓不嬲喺全大本營每日最忙碌嘅地方～個個都忙到踢手踢腳，得你一個好似尊佛咁企喺到～咁得閒聽人講嘢，仲唔係第一次嚟？」王達尼觀察挺入微。


「我其實要去木材加工場，不過就咁睇落‧‧‧‧‧‧」我望住那只得機器與工具，卻空無一人的加工室：「似乎一個人都冇。」


「喔～班友可能去咗集體叫雞呱，董倫七樓間會所聽講已經改裝好。」王達尼打趣地說：「想參觀下？」


「嗯？」


「你都冇理由企喺到等到佢哋食完飯返嚟呱，周圍行下參觀下～？」


「我對董倫揸旗嘅地方冇乜興趣‧‧‧‧‧‧」


「我唔係講緊董倫間私人會所，我係話呢橦工坊。」王達尼怎會這麼好人充當我的免費導遊？


不過‧‧‧

既然我對這橦大樓一無所知，


就儘管參觀一下吧。


之後，王達尼就開始帶領我參觀這橦繁忙的工業大樓。


他說，每隔幾天都會有搜索隊成員陪同工坊中處理木材的木工出外砍木，經加工製作之後，能有不同的用途。主要用途包括，製作照明的火把或用以取暖燒烤的營火，昂貴一點則製造為可放在宿舍中的木製傢俱。


「每日都有人刨木、劈木、割木？」我橫視了他們的工作室一眼，很是專業。


「係～你真係當啲木伸手就有咩。」王達尼搖頭輕笑，說：「之後下面嗰一、二層就主要係紡織室，所有同布料相關嘅嘢都會交哂呢到處理。」


「好多女性‧‧‧」我跟王達尼經過一樓的走廊時，已經有不少捧住布料、布碎的女士掠過身邊。


其中有間織衣室，更是放滿住數十多部缝纫機，每個女人都在專心地缝纫著布料衣物，感覺回到以前六、七十年代的工廠時代。


忽然間，整座大本營好像活過來一樣。原來也有一群人，是每天默默地努力工作，維持住營內的發展，不是每個留在營中的都是廢人。


「見唔見到‧‧‧‧‧‧」王達尼悄悄地走到缝纫房的窗外，指住第四行的其中一位清純少女，正織著圍巾之類的物體。


「見到。」我說。


王達尼淡淡一笑，不經意流露出公子哥的瀟灑：「只有佢，先配得起我條紅寶石頸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