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係窮郵差,專門幫陰陽相隔嘅親人送信》(書局上架中): 12
有時有啲人會覺得,乜郵差咁得閒,仲可以成日去蛇王。
做咗十八年郵差嘅誠哥拎住一封信,苦瓜乾咁返嚟郵局。
「做咩?」娟姐問佢,佢一邊R頭一邊話:「我畀人投訴⋯⋯」
成個Office笑咗出嚟。
「咪玩啦,你都畀人投訴,咁其他人咪炒得?」娟姐都忍唔住笑咁講。
郵局HEA做嘅人好多,但敬業樂業嘅都唔少,誠哥明顯係其中一個。
守時、有責任心,簡直係最好員工,我都唔信佢會畀人投訴。
「誠哥你畀人投訴咩?」
「偷懶⋯⋯蛇王⋯⋯」
有哩個諗法嘅人唔少,係因為有時,見到郵差著住制服,好休閒咁去咗食下午茶。
直覺上就覺得佢哋蛇出嚟食嘢。
但事實上,郵差嘅工作係用信量嚟計,限咗一個鐘要派完幾多封信。
有啲郵差好鍾意一嘢「爆Seed」,係短時間之內做晒所有工作,咁所以你見到嘅下午茶,多數都係午飯嚟。
因為咁,老細轉咗「限紅」,無OT錢補,再加重咗工作量。
結果個個郵差都苦不堪言,誠哥仲因為急住派信整傷咗隻腳。
就由我哩個閒人去陪誠哥去睇醫生。
去到醫院,一如往常要等勁耐。
「誠哥,其實你唔洗咁搏命㗎啵。」我同隻腳受咗傷嘅誠哥講。
「唔得啦,哩排大家都知局長為咗節流,不知幾想CUT部門CUT人手,如果我係哩個時候表現唔好,真係唔知點算。屋企有老有嫩,個仔仲啱啱先上大學。」誠哥面嘆息咁講。
估唔到政府工,去到哩一刻都要驚畀人炒。
誠哥睇睇下報紙話:「嘩你睇下,而家啲人真係無公德心!」
「做咩?」我好奇問。
「『獅星號遭惡意破壞,數千人旅期受影響!』到底邊個會咁大惡作劇,請咗假啲人就慘囉。」
「係囉可⋯⋯唔知咩人⋯⋯」我越講越細聲。
喺哩個時候,唔知點解前面有啲嘈。
忽然間,一把聲喺度大叫:「去死啦!」
我即刻推開誠哥,一大堆紅油連埋豬肺同一啲血淋淋嘅內臟飛埋嚟。
有一個著黃色衫嘅老太太,右手拎住一膠袋,入面袋住血水同好噁心嘅內臟;左手拎住一個湯殻。
「太太、太太⋯⋯你冷靜啲!」四周圍嘅護士已經衝晒過來,手執紙巾,准備包圍佢。
「走開!同我走開!」嗰個老太太面色毫不畏懼。
「唔入得㗎,唔入得㗎!」身型上顯然係姑娘輸蝕,完全Stop唔停嗰位老太太。
老太太如入無人之境,直衝過去時,猛然揮動佢手中嘅湯殻同膠袋,左揮右舞,班姑娘嚇到哇哇大叫,你推我嚷,老太入萬軍之陣中卻不傷絲毫。
「喂Jannine!仲唔去禁住佢!禁住佢呀!」一個老護士對住一個後生護士落命令,後生護士面有難色:「吓⋯⋯點⋯⋯禁呀⋯⋯」
佢硬住頭皮上,唔夠兩秒就被人KO。
哩一幕令我諗起一個好經典嘅場面:西遊記裏邊嘅孫悟空大鬧天宮。
最終亦都好似西遊記入邊咁樣記載,天兵全軍覆沒。
老太左手一揮,醫院白色嘅牆上面,四處都染成紅色。
最後孫悟太被保安制服咗。
擾嚷咗四十分鐘,個老太太畀人「的」咗喺我哋隔離坐低。
其實我都有啲驚咗佢,畢竟我哩啲瘦弱書生,身上只有濃濃嘅書卷氣而無肌肉,可惜書卷氣護唔到體,一陣打死我點算。
老太太喺度整理緊膠袋,見到我刻意坐開就話:「唔洗驚到咁呀?又唔係搞你。」
「呃⋯⋯我無咁嘅意思⋯⋯」
「無咁嘅意思但又坐開係咩意思?」
「呃⋯⋯⋯⋯」
突然覺得哩個老太太嘅戰鬥力唔單止係物理上表現,嘴巴上都好勁,毫不留情。
由於好奇再加幾分內疚,我就問老太太:「婆婆,你⋯⋯好憎哩度㗎咩?啱啱⋯⋯」
「憎?我直頭想殺咗佢添啦。」佢嘅眼神充滿仇恨,青筋頓現,手上嘅膠袋都揸到咯咯聲。
「咁深仇大恨⋯⋯啊?」
吳太太(即係嗰個老太太)老公,早一排因為腎病入院,確診患咗甲型免疫球蛋白腎炎。
但因為醫咗幾個月嘅治療效果都唔理想,所以醫生開咗一種類固醇,叫潑尼松龍,唔識唔重要,重要嘅係吳生嘅情況有改善。
但問題嚟啦,因為吳先生係患有一個乙型肝炎嘅人。
乙型肝炎咁又點?
原因係雖然醇潑尼松龍(嗰隻類固醇)有效,但食咗之後,副作用係免疫力會下降,有可能令吳生體內的乙肝病毒活躍度增加,咁係一件好危險嘅事,所以正常醫生要處方預防性抗病毒藥畀佢。
但唔知點解,醫生無咁做。
最終吳生肝衰竭而死。
「喺香港要吿醫生做錯嘢簡直就係冇可能。」吳太太好悲痛憤怒咁講:「我哋向醫管局投訴咗好多次,但佢哋根本自成一個王國,無透明度,愛理不理。啲醫生為咗保護同行,又唔會篤佢。」
「我仲好記得,醫管局宣判佢無罪嗰一日,佢行出嚟嗰刻仲要係度笑笑口,佢根本就係無任何嘅歉意!」
「睇嚟你好愛你先生。」我聽完都覺得有啲嬲,就同吳太太講。
「咁又唔係啵⋯⋯我都係為錢啫,要賠償呀,搞成咁想唔賠錢!」吳太太神氣咁話。
我同誠哥都聽到呆咗。
係呢個時候,一個四十出頭嘅靚仔醫生由走廊行出嚟,吳太太立馬就衝上前,打算又向個醫生淋紅油,好彩個醫生及時反應,一個轉身避開咗。
「殺人兇手!殺人兇手!」吳太太不停咁大叫,最終又驚動保安,將吳太太趕出咗醫院。
「真係好慘。」誠哥望住吳太太,有啲感嘆咁話。
我同誠哥講:「誠哥,你啱啱差啲畀佢淋到啵。」
誠哥無再講啲咩。
陪咗誠哥睇完醫生,好彩無咩大礙,我哋拎咗一啲藥就開始離開醫院。
喺哩個時候,我突然收到一個電話。
本來飲咗兩罐咖啡仍然好眼瞓嘅我,當堂醒晒。
「喂,阿亮。我搵到你媽媽同阿妹呀!」
我飛奔趕到去深水埗,雖然只係十五分鐘內嘅事,但感覺漫長到好似已經過咗一個世紀咁。
我全身都濕晒,大汗揼細汗咁去到地鐵站,就見到明叔企咗喺度。
明叔一見到我就話:「你都算快啵。」
「佢哋係邊?你話搵到⋯⋯?」
「啱啱我送信時,喺地鐵站附近見到你細妹,我跟咗一段路話諗住確認下,應該都有九成似,啱先入咗去商場呀。」佢指住黃金商場講:「你知啦,著住制服入去唔係咁好啦嘛,應該未走嘅。
明叔拍拍我膊頭話:「我返去送信先呀。」
「唔該明叔。」
我個心呯呯咁跳,一路急住行入商場,一路百感交集,心情復雜到唔識形容。
見返佢哋,第一句講咩好
點解唔見咗咁耐?唔返屋企?
知唔知我好擔心你哋?
定係⋯⋯對唔住?
入到人流熱鬧嘅黃金,塞到水洩不通,行步路都難,沿途都係情侶或者一個人揹住背囊嚟買嘢。
窄路、USB線、大螢幕、寸嘴Sales,我每行一步都急速但好小心,好留意身邊嘅人,望住每個人嘅面孔、身型,好驚自己走漏眼。
「先生,搵緊啲咩產品?睇啱介紹翻。」
「唔洗唔洗,借過就得。」
窄路、USB線、大螢幕、情侶、電腦主機。
細妹⋯⋯細妹⋯⋯細妹⋯⋯細妹⋯⋯
妳喺邊度?
我喺黃金兜兜轉轉出一個圈,都搵唔到佢。
細妹⋯⋯
我開始急,心情極度煩躁。
好想搵番細妹。
前面突然見到一個背影,無論頭髮或者身型都同佢有幾分相似!
我急不及待咁上前,想去搵佢。
「南⋯⋯南門澄⋯⋯!」
「南門澄⋯⋯!」
「南門澄⋯⋯我係你阿哥呀!」
全世界都望住我喺度瘋狂大叫,覺得我好似痴咗線咁,但我已經唔理咁多。
我喺黃金一直叫,逆人流而前,叫到喉嚨痛,不過佢都好似聽唔到咁。
「澄⋯⋯!」就嚟追到上去時,突然唔知哪來的小孩,一嘢撞落埋扯住我褲腳跌倒。
「喂小朋友你睇路好無!知唔知撞到人㗎!」
唔知佢係痛定係乜嘢,竟然喊咗出嚟。
⋯⋯
「對唔住呀小朋友,係哥哥惡咗啲,你痛唔痛呀?」
「嗚嗚⋯⋯」
「你唔好喊啦。」我真係最怕見到人喊。
到我哄完佢再起身,已經唔見咗細妹身影。
之後,我圍住黃金同大半個深水埗行咗一次,都無佢蹤影,好似係人海蒸發咗咁。
點解又唔見咗⋯⋯
救命,我都想喊,睇醫生可唔可以醫返好我?
過咗幾日,我繼續陪誠哥返去復診,醫生話康復嘅進度畀想像上快同良好。
當我哋行返出醫院時,又嘈到拆天,聽咗一陣先發現又係吳太太。
吳太太又被保安轟咗出門口,一個人六神無主坐喺醫院門口,望住兩個膠袋發呆。
本身正想搭的士走,點不知誠哥開口話:「阿亮呀,不如你接咗哩單案件啦。」
我回頭望一望吳太,既然係誠哥開聲叫到,我實在諗唔到原因去推辭。
我哋行過去,吳太太見到我哋都無講啲咩,我就同佢講:「吳太太⋯⋯雖然我哋幫唔到啲咩手,但我係郵差。」
「你咁講人哋會唔會唔知你講咩呀?」誠哥喺我身邊推咗一下,好細聲咁講。
對唔住⋯⋯
我再重新解釋一次:「吳太太,我係郵差,我識送信。」
誠哥個樣好似就暈咁。
「你識送信關我叉事?」吳太太不屑挑眉咁講。
「我可以幫妳⋯⋯」
「你殺咗個衰人就真係幫我啦。」我都未講完嘢,吳太太已經一嘢斬斷咗我。
我無奈咁望一望誠哥,再講:「雖然哩個我真係唔可以幫妳,但送信可以。」
「我無神神做咩要寫信?」
「如果我可以幫你送信畀吳生呢?」
吳太太呆咗一呆。
「你知隻老嘢去咗邊?」佢緊張咁捉住我衣領問。
「都算知嘅。」
終於,佢放開咗手話:「應該傻嘅先會信你。」
吳太太真係一個好頑固嘅人。
「咁你送佢返去啦不如。」誠哥講,然後佢自己返去繼續開工。
我揹起護送服務,雖然送信方面幫唔到佢,但扶下阿婆哩啲我都做到。
老實講其實吳太太嘅生活唔算差,住私人樓,有自己嘅會所,退休前又係會計師。
「唉。送到哩度得啦。」
「唔洗,送埋妳入去啦。」
「⋯⋯」
「嘩你屋企都幾大啵。」
「一個人住咁大嘅地方有鬼用咩。」佢一坐低喺梳化,就腰痠背痛咁款。
「我幫你按摩下。」
「吓⋯⋯唔洗啦。」
「唔洗同我客氣啦。」
一路幫吳太太按摩,我一路用眼參觀佢間屋。好多佢同吳先生嘅合照,成雙成對嘅擺設。
「你哋好幸福喎。」
「錯啦,我都唔知點解會嫁咗畀佢去。」
吳太太話,婚姻係愛情嘅墳墓。
「市面上99.9%嘅愛情小說同電影都係教壞人,佢哋只會講追求前同熱戀期嘅嘢,但唔會同你講熱戀期過咗之後嘅嘢。平淡嘅生活點過,明明哩個先係重點。」吳太太語重心長咁講。
「人呢,追求前,就係鬥虛偽嘅遊戲,將自己最好畀人睇,最差嘅一面就收埋晒。到追到後就完形畢露,咩R屁股放屁出晒嚟。特別結婚後更加係咁,因為你無得退貨嘛。」
「嗯嗯嗯。」成粒鐘,我淨係聽佢發表偉論。
「所以你真係諗清楚先好結婚呀。」
「我應該唔會咁快⋯⋯」
我去咗廁所,暫避一下風頭,畢竟耳仔會痛。
唔知點解,我覺得吳太太講嘅都唔係真心話⋯⋯
到出返廁所時,只見吳太太好急咁收埋相架,然後話:「你⋯⋯係咪話可以寄信畀老嘢?」
「你改變主意?」
「嗯⋯⋯我改變主意。」
明明屋企好多一雙一對嘅嘢。
吳先生住嘅地方,係山林嘅小木屋,有一塊中規中矩嘅田,佢正喺度收成。
人生前總係會做好多傷害其他人嘅事,無論係流血;言語、排斥;係有意,定無意。
而陰間,就係一個地方,畀你靜靜咁去反思,過程就係你所收成嘅糧,上繳當係填補返你曾經做過嘅「孽」。
不過我總係質疑,孽係量化到嘅嘢咩?
當吳生見到我嚟到,就好奇問:「你係⋯⋯?」
「我係人間嘅郵差,受親人受託,送一封信畀你。」講完我就將吳太太嘅信交畀佢。
「信?」
吳生打開,就開始讀起嚟。
「喂死老嘢呀。我真係好憎你講大話。
今年原來你都75歲。
我叫你老嘢都叫咗45年⋯⋯
成日又阻掟⋯⋯」
吳生一邊讀,畫面一幕幕咁浮現。
「你好阻掟,又唔識幫手!」吳太太拎住食完嘅飯碗講。
吳生瞓喺梳化度緊睇明珠台,成條懶蛇咁R屁股,無理太多。
當吳太拎完啲碗入廚房後,就諗住去廁所,點知入咗無耐,吳生就聽到吳太喺裡面大叫。
「啊!」吳太猛然打開門,喝問:「又係你啦,你搵次唔好整污穢個地方得唔得呀!」
吳生皺一皺眉頭,繼續睇電視。
但吳太一路喃喃自語:「落雨又唔識收衫⋯⋯買餸又總係買貴咗;出街又總係一枝箭行咗去,完全唔等我⋯⋯」
「你唔好嘈啦好無呀?」
「做咩?我有話錯你咩?出街食飯又無儀態,成日食到周圍都係,失禮死人。」
「廢事同你嘈。」
「係啦你啱晒啦。」
我都唔知點解會嫁咗畀你,嫁咗畀你一個又唔浪漫又麻甩又口臭嘅死老野。
但老嘢呀,你唔喺度,無人阻住我睇電視,無人畀我鬧整污嘈個地下,無人畀我話儀態,我真係好唔習慣。
屋企得返我一個人,真係好唔習慣。
望返啲相,我都會諗返起,你當年向我求婚嘅情況。
你傻更更咁,同朋友合好晒要畀一個驚喜我,喺公司門口諗住等我,點知嗰日我早收工,你一個人追住㗎巴士跑呀跑。
跑到下一個站,你先滿頭大汗咁上車,拎住一束皺折不堪嘅花,喺車度向我求婚。
邊有人喺巴士求婚㗎,你準備好嘅嘢咪無晒用囉?唔識等㗎咩?
但你淨係笑笑口咁講:「因為我真係好想即刻向你求婚。」
你跪低,手震震咁打開戒指盒然後問:「嫁畀我好無?我會永遠咁照顧你。」
你真係好蠢,我都唔知鍾意你啲乜嘢。
雖然你係一個又唔浪漫又麻甩又口臭嘅死老野,但唔浪漫、唔浪漫咁我哋都一齊渡過咗大半個人生啦。
老嘢呀,原來你走咗之後,我先發覺今世好幸福。
好幸福,有你可以陪我變成老太婆。
所以我好憎你,你講大話,你承諾會照顧我一世。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報仇,你等我呀!」
吳生睇完,沉思咗一陣就問:「郵差先生,你有無拍過拖?」
「無⋯⋯」
「如果你有,應該可以明白⋯⋯你可唔可以幫我一個忙?」
拍拖⋯⋯
係咪真係無?
我都唔係好記得,但有種好類似嘅感覺。
我第二次遇見紅衣嘅女孩,已經係我第五次做實驗嘅事。
今次嘅我亦唔例外咁拎咗細妹隻米妮公仔,仲偷偷地買咗安眠藥。
當我瞓著咗,張開眼之時,一個極大嘅夕陽喺我眼前,四周圍都係山林草地。
果然!我嘅猜想係無錯!
我係度諗緊返去可以大大聲同老師加同學講,真係有第二個世界存在,我並唔係故意收埋啲簿。
但好可能我醒返就會當係一場夢就算,所以我立即放低手中嘅米妮公仔。
「點解你又會喺度嘅?」
哩把聲⋯⋯
我轉身,正正就係之前紅裙嗰個女仔,佢用充滿好奇嘅眼神望住我。
「妳⋯⋯」
佢打斷我嘅說話,繼續自說自話:「你點解又喺度嘅?明明未死?」
「哩度,哩度係咪第二個世界!?」我好似終於搵到答案咁,走上前問佢。
「當然啦,哩度係陰間嘅靈薄鎮,只有死咗嘅小朋友或者BB會嚟,你唔應該喺到㗎!」佢搖搖頭講,似乎對我嘅出現唔太明白。
等等先!
我突然諗返起,偷咗我哋啲簿嘅,咪就係眼前嘅佢囉,我立即話:「喂!賊女,畀返啲簿嚟呀!」
佢唔滿意咁話:「你話緊邊個呀!」
「邊個偷咗我啲簿咪話邊個囉!」
「哼,邊個稀罕你啲爛簿!」
「唔稀罕咁妳就拎返嚟!」
「我係唔畀,吹呀!?」
佢係咁走,走入山林嘅當中,我追趕住佢,佢跑得好快,我完全跟唔上。
佢仲要不時轉頭過嚟對住我做鬼臉:「哈哈,跑得咁慢㗎!」
「妳睇住嚟,我實追到你!」
雖然話係咁講,但我真係完全追唔上佢,佢又熟悉地形,我淨係好似一個傻仔咁畀佢帶住咁遊花園、逛大圈。
「吓吓⋯⋯」
我跑到喘晒氣,正想放棄之際,聽到前面嘅佢好大聲咁叫:「啊!」
我慢慢咁行前,好驚係一個伏,但定睛一睇先發現佢跌咗落一個懸崖,正係用一隻手捉住崖邊。
「妳無事嘛?」
佢好倔強咁唔應我。
「唉。」
我將佢拉返上嚟,佢仍然好倔強咁,一句多謝都無。
「算啦,唔洗多謝我。」我拍拍身上嘅塵灰,佢條紅裙都變咗灰黑色。
「我無諗住多謝你啵。」
「⋯⋯」
佢叫我等一陣,無幾耐,佢就拎返我啲簿返嚟。
「畀返你。」
我打開啲簿,發現裡面滿滿嘅筆痕,好似係度做緊筆記。
「嗰啲⋯⋯係我想學就跟住寫⋯⋯」
「妳無讀書咩?」
「我好細個就死咗啦,唔係人人都可以好似你咁幸福。」佢瞪住我講。
「咁我哋交換。」
「交換?」佢不明所以地問。
「妳畀返啲簿我,我送返隻公仔,畀佢陪妳。」
佢接過隻公仔,雖然無話鍾唔鍾意,但眼神充滿喜悅。
佢問:「佢叫咩名?」
「我叫南門亮。」
「我唔係問你呀,我係問佢。」
「佢好似叫細細粒。」
「細細粒。」
「咁妳叫咩名?」
「我叫佟蓳萓。」
當我重返人間時,仍然有啲頭痛⋯⋯記憶重臨嘅感覺太唔好受。
佟蓳萓⋯⋯
點解我唔記得咗哩段記憶⋯⋯究竟我仲有幾多嘢係唔記得咗?
「你返嚟啦?」哩個時候,誠哥敲敲門入嚟我間房。
「係呀⋯⋯」
「吳太太封信點?」
我猛然驚覺:「唔講住誠哥!我有緊要嘢做!」
當我趕到吳太太嘅屋企時,已經無人,我心知不妙。
我直接就撲去醫院搵吳太太,啱啱仆到去,就已經見到佢喺人群之中,手暗暗執一個類似啤酒瓶嘅物品,左手拎住打火機,正係想點燃。
「吳太太!」我立即喝住佢。
佢回頭,見到我好驚咁問「你⋯⋯你做咩會喺度?」
「吳太太,妳唔好咁傻啦!」我趁佢唔為意,一手搶過佢手中嘅打火機。
「畀返我!畀返我!」吳太太轉身想嚟搶,我哋就係醫院纏成一團。
「妳根本就唔想傷害人,妳心底裡面就唔係咁諗!」
「佢害死老嘢呀!」
「妳知道係意外嚟!無人想㗎!」
「唔得⋯⋯唔得⋯⋯佢要賠返⋯⋯」
「妳其實唔係想要錢,妳只係好愛吳生,妳唔慣無佢嘅生活啫,係咪?」
吳太太爭唔過我,無力咁跌喺地上,眼淚湧流出嚟。
「咁多年啦⋯⋯無咗佢真係好⋯⋯好唔慣⋯⋯我唔得㗎⋯⋯」
「我知道㗎。」吳太太連吳生喺洗手間啲杯同牙刷都無扔到就知。
「你唔明⋯⋯你唔會明⋯⋯」佢搖搖頭講。
我捉住佢隻手話:「吳生有啲嘢托我同妳講,佢話:『生有時,死有時。人總有一死。我無怪過醫生,我相信佢都唔想。但我更唔想見到妳為咗報仇咁辛苦,因為憎一個人,係一件好痛苦嘅事嚟。老太婆,即使無咗我,都勇敢咁活落去好無?』」
「『因為⋯⋯我唔想因為報仇,而破壞咗原本美麗嘅老太婆。』」
吳太眼睛瞪大,我慢慢扶佢企返起身。
吳太太平靜咗一啲,但仍然話:「唔得,我唔可以無咗佢⋯⋯」
「妳知唔知道,吳生仲託我做一樣嘢。」
「?」
我由袋中掏出一個草製嘅戒指。
「哩個係⋯⋯?」
「佢親手做嘅戒指。」
「戒指⋯⋯?」
「吳生第二次向妳求婚,約定繼續照顧妳一生一世,但條件係妳要好好活落去。」
吳太太望住草戒指,喊住咁不停細觀。
「吳太⋯⋯你知唔知陰間並唔係人要去嘅終點站⋯⋯我相信吳生同妳將來一定會喺嗰個地方重聚⋯⋯咁妳願唔願意?同吳生許下哩個承諾?」
吳太太望住空氣,仿佛有個人企係嗰度咁,佢柔情咁望住佢。
唔知點解,眼前嘅吳太太突然變返年輕咁,青春可愛動人。
高大帥氣嘅吳先生亦跪喺佢身邊,為佢戴上戒指。
吳太太用最幸福嘅表情,咽泣嘅聲線講:「我願意⋯⋯」
讓我們將來繼續一起,永遠也不分離。
《吳太太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