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哇啊~~~~~~~」阿一在家裡嚎啕大哭。

「好喇好喇…喊多陣唔好再喊喇,已經喊左成晚架喇。」媽媽安慰著阿一說。

「死左隻龜咋嘛,使唔使喊得咁淒涼。」正在看報紙的爸爸淡然講道。

事源,家中所養的那隻巴西龜於今天離世了,死因不明。

阿一回來的時候,發現龜龜一動不動的,於是便大哭起來,斷斷續續的,已經哭了一整晚,還哭腫了雙眼。





龜龜在這個家的時間比我久,我到來的時候,牠就已經在了。

聽媽媽說,龜龜是阿一某天放學從水族店買回來的。

聽說龜的壽命很長,何解會死呢?

或許牠實在太悶了,一直以來就只有牠自己一個在透明小盒內生活,非常侷促。

其實我偶爾會跟牠聊天的,可是牠並沒有理睬我。





「龜龜好可憐啊~~~~~~~哇啊~~~」阿一無視爸爸和媽媽的勸告,逕自放聲大哭。

我伏了在阿一腳邊,一直在低鳴著,我的尾巴沒有擺,以示對龜龜離世的深切哀悼。

阿一不開心,我也不開心。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事。

若然離世的是我,他會不會替我感到難過呢?





一定會的,因為他一直都很珍視身邊的一切,包括我和龜龜。

很記得,當晚直至上床睡覺之時,阿一還未停止抽泣。我完全能感受到他心底裡那份傷感和不捨。

他真的是一位善良的孩子…

當時的我就這樣覺得。

幾天後的某個晚上。

廳裡的燈光忽然全數熜滅,正在咬玩著骨頭的我被嚇了一跳。

漆黑的環境,令我想起了經常在夢中遇見的那把神秘聲音。

!?





黑暗中出現了一點光芒。

原來是媽媽雙手捧著了個會發光的東西,是一個軟綿綿的玩意。

接著,他們突然唱起歌來。

「旺旺!阿一!生日快樂!」媽媽愉快地拍著掌,說:「快啲許個願先!」

阿一雙手合十,同時瞌起了眼,像是在思忖著什麼很特別的事情。

最後,他朝那軟綿綿玩意上的光芒吹了一口氣,然後伸手往牆上拍了一下,家裡的光線再度恢復。

「上一年既今日,你正式黎到我地屋企…」阿一凝視著我的一雙眼說:「所以今日唔單止係我既生日,亦都係你既一歲生日。」





「汪汪!汪汪!」嗚喔!原來是這樣子嘛!

他把我抱了起來:「以後我地每一年都咁樣同你慶祝,好唔好啊旺旺!?」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好啊好啊!我最喜歡見到大家都在笑。

「幫你同旺旺影幅相先!」媽媽從櫃子裡拿出了一部機器。

「望住鏡頭,笑!」阿一說。

鏡頭!?什麼是鏡頭啊!?那裡啊!?

咔嚓!

媽媽手上的那個機器忽然吐出了一張白色紙片。看真一點,原來當中竟印有了我和阿一的樣子呢!





嗚啊!好神奇喔!

接著,媽媽把神奇紙片貼到了雪櫃的門外。

我爬到了桌子上,伸出舌頭舔向媽媽放在桌中間那個被稱作「蛋糕」的玩意。

!!!

很冰冷的感覺呢!!!

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東西相當美味,我從未試過這種味道!





這種我後來才學會,被稱為「甜」的味道。

######

某個阿一不用穿校服日子的晚上。

「颱風『雷霆』現正逼近本港,天文台考慮於凌晨時份發出一號風球戒備訊號…」電視機裡面那位穿西裝的男人這樣說。

「我想帶旺旺落街散步!」阿一。

媽媽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說:「玩一陣好喇。」

「剛剛食飽飯,唔好走咁快,小心有盲腸炎啊!」出門前,媽媽再三叮囑。

「知道喇!」

「汪汪!」知道。

家附近有個荒廢了的大空地,裡面擺滿了人們棄置的傢俱雜物,還有很多動不起來的車輛。

我只來過這地方幾次,都是阿一領我來的。

雖然這地方有點髒,衛生的程度也有點糟,但對我而言這裡卻是個樂園,因為這裡的空間比平時所到的公園還要廣闊,人煙也稀少,讓我能毫無顧忌地大聲叫嚷和全速奔走,而且這裡彌漫著很多有趣的氣味,還有很多我從未見過的奇怪東西。

每次來到這片大空地,都會有種歷奇的刺激感。

阿一知道我喜歡這個地方,所以偶爾會瞞著媽媽,偷偷的把我帶來。

喔,對。媽媽曾千叮萬囑過不準我踏足這個地方,以免弄得滿身髒,把細菌帶回家,或者我亂啃什麼東西然後染上了什麼病。

「旺旺!過黎呢邊,前面有架法拉利啊!」阿一呼喚著我。

我跟隨阿一走上了這台名叫「法拉利」的白色車子上。他表現得雀躍非常,彷彿這台車有著什麼獨特的吸引之處。在我看來,這只是非常陳舊的一台四輪機器,而且椅子上還佈有很多人類肉眼看不到的蚤子。

身體有點癢癢的,所以我只待了一會便跳了下車。

「汪汪!汪汪汪!」下來吧,這裡不好玩,而且那些蚤子會咬你的。

轟隆轟隆~~~~~!!

這時,天空響起了一聲悶雷。

我仰望著迷濛的夜空,感覺到有什麼不妥…

一場強大的狂風暴雨即將要來臨。

「汪汪!汪汪汪!」不要玩了,我們現在回家吧,否則就來不及了!

我不停作出勸喻,阿一卻沒有理會,還跳上了別的車子,握著方向盤作勢正在開動著車子。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天空開始下起毛毛細雨。

我跳上車子,咬起了阿一的衣角,試圖強行把他拉走。

「就快落大雨喇…」後知後覺的阿一。

怎料,才不夠幾秒便隨即下起滂沱大雨來。

我和阿一立即逃離這片大空地,打算先找個能讓我們避雨的地方…

「哎啊~!」

我回頭一看,發現阿一竟仆倒了在地上,左膝還滲出血來。

一定是被地上的小石給絆倒了。

「汪汪汪!」我立即奔回去,協助阿一站起來。

最後,我們成功抵達大空地外的一個涼亭,總算有瓦遮頭。

我抖動了一下身子,震去沾在皮毛上的雨水。

坐在椅上的阿一輕按著腿,像是感痛了的樣子。幸好他左膝上的只是皮外傷,血量並不多。

這時,夜空猛閃了幾下。

轟~~~~~~!隆~~~~~~!

接著是一下天崩地裂的雷鳴。

雷聲之大,就連我也被嚇了一跳。

「斃傢伙喇,咁大雨,我又受左傷…」受驚的阿一開始哭起來:「我地會唔會翻唔到屋企架…」

「汪嗚…」我把頭倚了到阿一的大腿上,以作安撫。

「今次實俾媽咪鬧死喇…」他一邊喃喃道,一邊拭著淚。

「嗚注!汪汪汪!」不要擔心,無事的,一切將會安好。

轟隆轟隆~~~~~~!!

雨勢再度變大,雷聲和閃電越來越頻密。即使身處涼亭之下,也躲不過一直打落在我們身上的雨點。

雨水稀釋了空氣中的血腥,卻提升了阿一心內那股不安。

突如其來的雷鳴,伴隨著一發不可收拾的哭聲。

「哇啊~!!!!!」

「汪汪汪嗚~~~!」不要怕,萬大事也有我在!

「哇啊~!!!!!!!!!!」

「汪汪汪汪嗚嗚~~~!」不要怕,阿一你要振作!

我不斷圍著他團團轉,這是挺身保護對方的一種表現。

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圈之後,雨終於停了。

回到家,媽媽為阿一的傷口進行消毒和護理,還稍為責備了他一下,說了要早一點回家,現在弄出麻煩來了。

……

黑漆漆的夢裡。

「喂喂!你喺度嗎?我係旺旺啊!」

我呼喚著那把神秘聲音,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聽見自己的回音。

奇怪了,難道這裡不是平時所造的那個夢境?

意識清晰,並知道自己正在造夢,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糟了,我的精神狀況似乎變得越來越糟。

不知道我何時才會醒來呢?

這樣呆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跟你聊聊關於狗狗的事情,好嗎?

若然你跟狗狗不太熟的話,其屁股和尾巴最好就不要摸了。我們最怕別人弄自己的尾巴,因為這是非常敏感的部位,假如是自己的主人的話,嗯,就沒所謂啦。陌生人的話,小心我回頭咬你喔!

我們是依據自己視線的高度來判斷對手的強弱。此話何解?

陌生人靠近,若然我要仰起頭望他,由於對方的高度比我的水平視線高很多,從上而下的這種壓迫感會使我們感到不安。若然對方將姿勢壓低,讓我能以水平視線看到對方的眼睛,我便會比較感到安心,會更加容易接受對方,甚至立即搖起尾巴來:嗨嗨!你好!

狗狗的弱點位於右邊,遇到危險的時候,我們所作出的行動會偏向保護自己的右邊,例如當被迫至走投無路時,會讓自己的右邊身體靠牆,把左側對向敵人,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至於原因嗎,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這是一種很自然的反應,就好像你們人類受襲的時候,會用雙手抱著自己的頭一樣。

當狗狗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肚子,即表示順從,信任,或者投降。若然你肯伸手去摸一下的話,我們將會感到舒服,高興得把戒備意識降至最低。

我們的世界裡有一項潛規則,就是不準攻擊倒下並露出肚子的對手…

當然,這個世界總有些違例的無賴。

狗狗喜歡人類多於自己的同類。

是真的,因為人類會提供照料,包括食物和住的地方。當彼此間建立了感情,我們對主人會有非常強烈的保護心。你應該有聽過吧,我們會不顧一切衝入火場或水中,冒死也要將身陷險境的人們救出來。我們不是傻的,當然是知道有生命危險,可是顧不得那麼多呢,因為人類需要我們的幫助。

我們的嫉妒心很強,當你把注意力放到新來的狗狗身上,而疏忽了對我們原先的照料,我會感到不高興,甚至會發怒,變得反叛起來,以往什麼規則什麼命令的,我都不會再遵守。我們也有虛榮心,渴望得到人類的讚賞和表揚,當我做對了事而獲得大家的拍掌和輕撫,其自我滿足程度比能夠吃到美食佳餚時還要多呢!

也有感到害羞的時候。例如當身上的毛被剪得太短,自覺外觀不美的時候,我們會變得心情低落,甚至會躲到某個角落,沒精打采的,待肚子餓時才會走出來。

狗具有領地習性,就是必須擁有屬於自己的範圍,不讓其他動身侵入。我們會利用分泌物或以後肢抓地來作為領地的記號。

狗狗的記憶力並不是特別強,卻不會忘記曾經與自己有過親密相處的人,無論是這些人的聲音,氣味,抑或自己曾住過的地方,都不會忘記。

狗狗生病時,會本能地選擇避開人類或其他同類。頻死的時候,甚至會獨自一個躲到陰暗處。因為狗的祖先們都是群居生活的,當中若有狗隻生病或受傷,其他狗會將其殺死,以免整個群體受到傳染或者連累。

狗狗最不喜歡酒精。假若被送往醫院打針或就診,嗅到了酒精會感到非常不安,甚至會立即咆哮發狂。亦很怕火,基本上所有會冒煙的東西都不喜歡。

都差不多了。

我望見遠處那道光了,每當我看見這道光,代表我很快便會醒來…

果然。

睜開雙眼,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