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文華看著胸膛上黑溜溜的小腦袋,感受著懷中女孩的溫熱馨香,心裏溫暖得都化成了一灘春水。

他撥開女孩薄薄的瀏海,低頭吻著她還有點泛紅的小臉。
他都有點分不清,她臉上的到底是洗澡後的紅潤,還是情慾過後的潮紅?

但那沐浴露香氣底下漫延的情慾氣息,他卻能分辨得出來。

不做了。
應該說是,不能再做了。





這個嬌弱的女孩會受不住的。

侯文華把懷裏的女孩再摟緊了些,她軟綿綿的身軀都快被他壓進胸膛之下
只是,女孩仍然像個布娃娃般不哼一聲任由男人把玩。

在那個男孩喪禮過後,她便愈發的鬱鬱寡歡。
除了情事,她好像對甚麼也再提不起勁了般。

他一直看在眼裏,無奈總是不忍心去迫她。





但看著越來越迫近的日子,看著她一點一點的消沉下去。
他心裏那股不安好像有著愈演愈烈之勢。

「彭慧~婚禮就從簡吧。」他抱住了女孩的腦袋,淡淡的聲音此刻好像有著嘶啞。

女孩條件反射的抬頭看著他,瞪得圓圓的眼睛滿是不可置信。

侯文華揉上女孩的小腦袋,目光是溫柔一片的寵溺。

原本他是想大排筵席,能有多舖張就多舖張。




他要讓所有人也知道,從今以後她就是他的侯太太。

從簡的話,宴請的人可能要減少一點。
其他的可不能再減。
他一生只得一次的婚禮,可不能真的為了給一個死人讓路而草草了事。

「文華~」她看著底下光潔無瑕的蔥白,想了想還是軟著聲音的說出口。

「婚禮的事,可不可以先等一下?我真的...」真的,根本沒有心情再處理結婚的事情。

「你還要我等多久!」男人怒吼一聲,鬆開了環著她的手臂。

又是等?
她還想要等多久?
他們之間的時光都全虛耗在等待這兩字上!





「再一個三年嗎?」男人怒極反笑,語氣更是她最為熟悉的陰柔。

五年前,她父親走了。
那時她都主動提出要在百日內成婚,只是那婚最後還是結不成而已。

現在,又輪到彭晨曦。
這樣的場面都熟悉得讓他心驚了。

人愈接近幸福,心便會愈患得患失。

他怕他再等下去,又會再重演三年前的變故。
所以,這件事他絕不容許有絲毫讓步的空間。

「你不能總是這樣不講道理。」彭慧抬頭看著一臉譏諷的男人,眸裏頓時冒起一層霧氣。





她不是不想和他結婚。
只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

她的晨曦剛走了。
還是以那樣的姿態,那樣慘烈的姿態。

她真的沒有心思再想結婚的事。

而且,婚禮這樣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她希望能以最好的狀態來面對,她是這樣想的。
更何況,給他一個容光煥發的新娘,給他一場畢生難忘的婚禮,也是她欠他的。

他就不能多給她一點時間嗎?
她真的沒有信心在一個多月時間內平靜自己,和他成婚。





他沒有她這五年不也是能撐得過去嗎?
這一次,她就站在他面前,就躺在他身旁,他應該不會再那樣的絕望痛苦。
侯文華把她按進了懷裏,沒有再說話。

他不想和她吵架。
這個女孩雖是軟弱,但卻倔強得很。

而他更不想為了這些沒有半點懸念的事情,傷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他想要的從來也沒有得不到的道理。
因為,他的話就是道理。

男人看窗外一整片花開不敗的勿忘我,向來波瀾不驚的眸色愈發深沉。

結婚的事,彭慧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的。




他可不能由得她這樣拖下去。

這婚,她不結還得結。

「林慕慕已經進了醫院待產,孩子生下來是帶走還是......」阿昌看著窗前的男人,看著他身上愈來愈陰沉的氣息,把話適當的留白。

他都不明白彭慧還在顧忌著甚麼。
她跟了侯先生這麼多年,應該很清楚他不可能對她放手。

這婚,她是一定要結的。

她乾脆點答應。
那她身邊的人受的苦便會少一點。

「彭少希呢?」不聞起伏的聲線聽不出半點情緒。

「他還在查那件事,但好像已經正在趕回來H城的路上。」阿昌繼續沉聲稟報。

還在查?
男人抿唇,饒有興味的笑了笑。

他心底都早已有了答案。
重點是,他有沒有那個勇氣去面對。

最無情的人,偏是最多情。

男人走進飯廳,那個應該是在床上乖乖睡著的女孩此刻正坐在窗前的平台上。

晨光打落她女孩單薄的身影上,為她派上了幾分脆弱的易碎感。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她脆弱易碎的感覺,男人眉頭一皺。

目光觸及她身上的雲石平台,一雙濃眉隨即蹙了起來,腳下大步的走了過去。

「慕慕進了醫院。」頭上被一片烏雲籠罩,彭慧沒有抬頭而是伸手抱著男人的腿,悶悶的說著。

慕慕肚子裏的孩子要出生了。
那本來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只要一想到,孩子一出生便沒有了爸爸。
她都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切也是她害的。
是她害死了晨曦,粉碎了他們一家人的幸福。

侯文華看著又莫名掉下淚來的女孩,心頓時被揪得緊緊的。
他半蹲下身,把她抱進懷溫聲安撫。

這個小傻瓜。
真是愈來愈像過孩子了。

近來常常動不動便掉眼淚,看得他心疼,更心驚。
他都怕,她是抑鬱症復發。

「先吃早餐,我們再去醫院。」他吻了下軟軟的小臉,便把她從平台上扶了起來帶到餐桌。

一會去醫院還是順道找歐陽看看。
有關她的事,他永遠也放不下心。

侯文華看著吃沒了幾口便放下了餐具的女孩,心底輕嘆了聲。

瓷碗裏鮮甜的三文魚粥還剩下了大半,熱氣還在冉冉上升。
但女孩已經摸著肚子躺上了椅子靠背,一副儼如吃飽喝足的樣子。

「再多吃點。」他淡淡的喚道。

吃這麼少怎麼行?
她最近的食量好像愈來愈少了。

快連小鳥也吃得比她多。

「我真的吃飽了~」彭慧垂下眸,軟軟的聲音有著委屈。

她是很喜歡吃三文魚沒錯。
但這樣每天也吃,她真的都吃膩了。

現在就連聞到三文魚的味道也會條件反射的噁心起來。

「繼續吃。」他的聲音雖然很淡,但卻是斬釘截鐵般的堅決。

甚麼事他也可以縱容她,就唯獨不能讓她糟蹋自己的身體。
彭慧不滿的啫著嘴﹐但手還是再次拿起了餐具吃著腥腥膩膩的白粥。

怎料,才沒吃上幾口。
剛才那股噁心的感覺再次從喉間溢出,比上一次還要來勢洶洶。

她急急忙忙的站起來,手掩著口向洗手間的方向跑去,動作大得撞跌了身後的椅子。

侯文華站起來正想要追上去,但落在女孩背後的目光似是若有所思。

白醫生把聽診器掛回在頸項上,從圓椅上站起來轉身拉開布簾便離開。
一旁待命的護士走上前,小心的為診療床上的女人拭去小腹上的透明啫喱。
明明她來醫院是來看慕慕的嗎。
怎麼一下車文華便把她帶來了這裏?

而且,她到底是甚麼時候得罪白醫生了?
怎麼她對她好像是很不滿的樣子。

彭慧看著白醫生冷冷離開的背影,半點也摸不著頭腦。

「侯先生,恭喜你。」白醫生仔細再看了眼剛印製出來的超聲波圖片,才把圖片推至男人面前。

「懷孕大約八周,聽到兩個胎心音。」她邊說,邊拿出鋼筆指著黑白圖片上兩顆白色的小圓點。

剛從簾後走出來的彭慧腦袋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她懷孕了?
寶寶有兩個心!
那她的寶寶是有問題嗎?

但他怎麼還笑得這麼一臉高興?

男人少有地笑得喜形於色,看著她的眉眼也彎成了一條線。
往日的處之泰然,波瀾不驚,半點也不復見。

慢著?

他甚麼時候笑得這樣高興過?
要知道他向來也是陰陰沉沉冷死人的。

「上一次經期是怎麼時候?」白醫生轉過椅子對上還一臉在狀況外的女人。
怎麼會有這樣呆的女人?
她真的半點也無法聯想她和那個華麗而妖嬈的男人竟是兩姊弟。

「我...我忘了。」她腦子都亂成一團了,突然被問話她當然來不及反應了。

「是上個月18號。」侯文華站起來,走過去把女孩扶住,平淡的聲線有點偏高,還是掩不住他心裏此時的亢奮。

他伸手撥著女孩額前淩亂的碎髮,嘴角再次不自覺地上掦。

雙胞胎。
是他們以前的孩子回來了嗎?
這次還帶著弟弟一起來。

他看著還一臉蠢蠢的女孩,心裏頓時柔軟得不可思議。
他知道,他正在經歷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因為她,他才能收穫如此的幸福。

「嗯? 」一記突兀的哼聲打破了柔軟甜蜜的時光。

「那應該是...是早期出血。」白醫生擦著額角上不知何時冒起的細汗,胸腔都快被底下的踴動給撐破了。

白色的房門徐徐落下,但那顆一直懸在半空的心卻還是猶有餘悸的顫抖著。
孕早期出血有機會是流產的先兆。
這樣的情況,她行醫多年也見不少。

有一半以上的流產也是由胚胎本身異常導致,這也算是自然淘汰的一種。
但她擔心的是,她的胚胎異常是取卵手術引致,又或是有人故意為之?

如若卵巢功能受損,之後所形成的胚胎也會隨之受影響。
那作為主診醫生的她,自然首當其衝。

她想了想,還是拿起了話筒。
素白的指尖按下了一串熟悉的數字。

「她,懷孕了。」電話剛被接通﹐她便急不及待的說著。

「不,她沒事。但我想見一見當年和她做手術的醫生。」她拿起無線話筒靠上了身後的椅背。

要治好她,有些事情她得先搞清楚。
她決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好。

同樣,她要救的人,一定會想盡辦法的去救。
就只有這樣,她才對得起醫生這兩個字。

「放心。」她轉過椅子,聲音被窗外絢爛奪目的紅霞震撼了片刻。

「沒有人會知道。」沒有人會知道,彭慧在五年前被人偷取了卵子。

女孩雙手抱膝的坐在床上,瘦削的下巴抵上膝蓋,目光幽幽的看著窗外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昨天回來以後,他們便搬到了地下的這個房間。
這個房間不算大,但也不侷束。

房間內所有的鋭角也被細心的用海綿包裹。
就連浴室裏也裝上了防滑扶手。

這些東西,應該像旁邊那一間間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用得上的嬰兒房一樣。
一切,也是他默默為她,為他們的孩子準備的。

身後的位置微微凹陷,下一秒身體便被人輕輕摟進一個懷抱裏。

彭慧低著頭,看著指尖落在了男人覆在她小腹的手上。

他的懷抱,很溫暖。
這樣冷淡孤寡的一個人,怎會有這樣溫暖得讓人沉淪的懷抱?

「你不會有事,我們的孩子也不會。」侯文華湊著女孩身上的馨香,吻了下她小巧可愛的耳背。

他不想她胡思亂想。
他不會讓他們的孩子有事,更不會讓她再出事。

他還是把父親軟禁起來,再次,就在剛才。

而且,他還有兩個弟弟。
有沒有子嗣,其實只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這個女孩很久很久以前便走進了他的心。
是她,讓他不再孤單。
是她,讓他平生第一次激起了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意欲。

也是她,讓他明白到甚麼是不能割捨。

「文華~」她的聲音軟軟的,比貓叫聲還要可愛磨人。

「你娶我好嗎?」他覺得,她說這句話時,嘴角肯定是彎彎的,那眉眼也是。

「好。」是一記極其響亮的單音節。

Rocky看著花園裏忙得不可開交的傭人,焦頭爛額忙著指點的阿昌,還有剛把車子停在花甫走下來的英哥,心裏還是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半點真實感也沒有。

就在上午的時候,侯先生說他要結婚。
就在今天,就在家裏的花園。

結婚這事,雖然說結了還是可以離的。
但怎樣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他,就算是心急,也不是急成這樣子吧。

「那個是誰?」侯文英指著白色長桌上坐著神色有點不安的中年男人問道。
「他是H城最有名氣的精神科醫生,是侯先生指名要找來證婚的。」阿昌恭敬的回了聲。

哥結個婚,也要這般機關算盡嗎?
侯文英抿唇,不禁笑了笑。

「彭少希呢?」他看著已經落座的證婚人及律師,伸手順了順微亂的頭髮,微怒的聲音已經帶著戾氣。

哥和那女人結婚,他怎麼還不來?
是和他們姓侯的耍大牌嗎?

他看,他是找死了!

「找了...但他說...侯先生要是...想...想結得...成婚的話就不要請他...」站在阿昌身後的手下結巴巴的答道。

「你爸媽才結不成!」侯文英頓時怒氣填胸,提起他的衣領就是一輪拳打腳踢。

找死!
甚麼結不成婚!
哥大喜日子他敢說這些混帳話!

「二哥。」 有力的大掌制止了正要落下的拳頭。

「大哥說今天不想見血。」侯文匯伸手為男人理順微皺的西裝外套,接過手下遞上前的襟花為他別上。

響亮的結婚進行曲響起,賓客紛紛站立起來拍掌祝賀。

侯文華看著頭紗下羞得小臉緋紅的女孩,心裏激動得無以復加。
他牽起軟軟的小手走上了紅毯,走向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新一章。

他的步伐不大,就這樣牽著她緩緩的走向盡頭的白色長桌。
他想她記住,像他一樣的記住,這最幸福美好的一刻。

「請新郎新娘讀出結婚誓詞。」西装筆挺的律師偷偷擦了把汗才掦聲道。

侯文華站起身牽著女孩戴上白手套的手,目光溫柔,摯誠的聲線朗讀起他親自撰寫的結婚誓詞,

我請在座各位見證,我願以你為我合法妻子。

從今以後, 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承諾將永遠愛你,珍惜你,守護你,對你忠實,直到永遠,即使死亡也不能使我們分離。

是的。
即使是死亡,也不可以使他們分離。

這輩子,他們太多消磨了。
他願,緣定三生,此情不滅。

彭慧揪起裙擺緩緩的站起來,抬頭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睛,也陷進了她鍾愛的貝加爾湖。


她沒有拿起桌上預先準備好的結婚誓詞,而是看著他緩緩的,虔誠的朗讀出聲。

我請在座各位見證,我願以你,為我合法丈夫。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嫉妒,不自誇,不張狂。
愛是包容,是相信,是盼望,是忍耐,是永不止息。

愛,是哥林多前書的第十三章。
愛,是你。

即使死亡,也不能使我們分離。

自從小時候在教堂聽過一遍後,這段話便不知怎麼一直的被她記在心裏。

她一直也覺得沒有甚麼比哥林多前書的第十三章更能詮釋愛的真諦。
所以,她希望,他們能像那樣的愛下去。

而最後那句,是她後加的。
也是她抄他的。

男人深邃熾熱的眼神看得她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著﹐跳得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是的。
心,已經不再是自己的。

彭慧笑著,踮起腳尖想要吻上了男人的薄唇。
沒想到,卻被整個人抱了起來搶先一步的吻住。


站在一旁的律師尷尬地笑著,不知所措的跟著嘉賓拍手叫好,心裏卻苦惱不已。

他好像還未說他可以吻新娘。
還未簽結婚證書,就連戒指也還未戴上, 這對新人就不能跟規矩一點嗎?
夕陽西下,紅霞滿天。
漫天盛放的絢麗紅霞見證著這美好動人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