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主調的飯廳,採光極好。
雖然落地敞窗此刻正緊閉著,但無阻那打進來的日光照亮整個飯廳。

女孩呆呆的坐在木質飯桌前。
一雙眼睛紅紅的,上面還有層薄薄的霧氣。

可愛的瀏海被一隻大掌撥開。
男人小心翼翼的撕掉上面已經有些乾硬的退熱貼,接著從托盤上拿過毛巾印上泛紅的小臉。

「忍一忍。」柔軟的退熱貼精準覆了上去,侯文華看著冷得哆嗦起來的女孩,心疼的柔聲哄著。





這個女人是廢物嗎?

他們小時候發燒也沒看哥這樣的細心照顧過。
生病了喝點熱水不就沒事了嗎。

坐在對面的侯文英看得心裏有點不是味兒,拿著鋼叉把玩的指尖用力得泛白。

不過,她又好像真的是。
這麼多年了,他到現在還想不出來哥是怎會看上這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要身材沒身材。
要風情更是蠢蠢呆呆的,半點也不解風情。

還到處給哥惹麻煩。
應該說他們一家也是麻煩。

「把粥吃光。」侯文華指尖輕捏了下女孩熱呼呼的的臉頰,把瓷羹放進軟軟的小手。

瓷碗的白粥冒著冉冉升起的熱氣,白糊糊的表面灑了點可口的紫菜作點綴。




但還是挑不起女孩的半點食慾。

彭慧看著眼前淡而無味的白粥不滿的在啫著嘴,握著瓷羹的手正要垂下來。
「晨曦下午會來。」男人呡了口清香的白粥,落下淡淡的聲音。

壞人!
她有氣無力的瞪了男人一眼。
把盛著白粥的瓷羹放進口中,不服氣的貝齒狠狠咬上瓷羹。

嗯~
上一秒還是惺忪的眼睛霎時亮晶晶起來。

又好像挺不錯。
精緻的瓷羹把白粥一羹接一羹的送進口中。





她生病憑甚麼要哥陪她吃著白粥。

侯文英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女人,手下切著牛扒的力度不自覺地加深。
那忿恨的力度就好像他正切著的並不是碟上的牛扒。

這個女人,憑甚麼讓哥這般費盡心思。

「哥,季稀那事情不好辦。」侯文英看著正呡著粥的男人,面有難色的說道。

正吃著的彭慧聞聲立刻抬起了頭,目光迫切的看向對面明顯不懷好意的男人。

季稀這名字她記得。
就是那個處處針對少希,還把他困起來的那個。

文華答應過會保住他的。




他又怎會有保不了的人?

這事情分明就是侯文英想從中作梗!

「在人家家中搞上別人的老婆,彭少希說白點就是一條狗...」公

「文英。」男人淡淡喝止了聲。

話雖然被打斷,但侯文英還施施然的朝她挑了挑眉。

他們在說甚麼?

不是說少希是打那個製毒師主意才被人抓住的嗎?
怎麼現在又換成了撘上別人的老婆?





要知道,撘上兄弟老婆這回事可是他們的大忌。
少希這回會不會有麻煩?

彭慧向主位上的男人投以期盼的眼神,那雙霧氣瀰漫的眼睛好像下一秒便會滴出水來。

「不要怕。」男人執起女孩擱在桌上的小手,淡聲安慰。

明明只是淡淡的聲音卻讓人下意識的信賴。

侯文華看著乖乖的在吃著粥的女孩,目光深邃。

沒有男人能受得了頭上頂著頂綠油油的帽子。
但他想要得到的結果比一切重要。

那些無關痛癢的人和事,與他何干。





秋風微涼,花園盛放的紫藍色小花翩翩起舞,隨風左右搖擺著身體。

彭慧無心觀賞,低頭拉緊身上的大衣,加快腳步跟上前面帶路的管家。

在自己家裏竟然要別人來帶路。
真是說起來也覺得有點奇怪。

但這也不能怪她。
她上次來這裡時便覺得這座房子好像起了不少變化。

今天才更加坐定了這個推論。
主宅裏的裝潢雖然和以前如出一轍,但那些傢俬好像都換成新了。

而眼前這座房子很明顯是她走了後才蓋的。

彭慧邊左顧右盼,邊跟著管家走進門。

大廳中央是一條氣勢恢宏的旋轉樓梯,看得她眼睛也亮了起來。

她剛住進這裏時,曾經說過想家裏的樓梯想要轉圈圈的那種。
只是,那個男人一句不實用便冷冷的拒絕了。

沒想到,這座房子竟然會有一條!

彭慧興奮得像個孩子般,拔腿就跑一股腦兒的跑上去。

「夫人!」

「夫人小心!」

一直在身後跟著的傭人見狀,嚇得立即大呼小叫的跑過去跟上喝止。

彭慧看著在她身旁扶著的左臂右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腳下更是重重的踏著樓梯級。

只是上個樓梯而已用得著這樣嗎?
他們是當她小孩子會摔下去嗎?

一向擅長觀形察色的管家當然感受到身後傳來的不滿,但他能做得到的就只是快快把這樓梯走完。

夫人他得罪不起。
但侯先生今早的囑咐,他更是不能不遵從。

讓人扶著她這事,是侯先生他今天特意吩附的。

都生病了還不安分點,還想著繃繃跳跳的。
侯先生還真有先見之明。

眼前的是陳設簡約的玄關,左右兩旁通往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兩邊的墻身上也掛上一幅幅用黑框錶了起來的畫作。

右面是一條長長的暈黃走廊,和左邊一整片採光極好的落地玻璃窗有著鮮明的對比。

彭慧好奇的看了眼便跟著管家往左走。

「你怎麼會傷成這樣!」臉上掛了彩的男孩才剛進門,彭慧便一下子站了起來撲過去。

男孩臉上白皙的肌膚暈開了幾處嚇人的青紫,上面暴脹的血管清晰可見。
她放輕指尖踫了下他額上的青紫,男孩疼得皺眉身體條件反射的向後退了步。

她的弟弟這麼善良,怎會得罪人?
是甚麼人做的?

會是...文華做的嗎?

「就是和人打了一架。」彭晨曦看著額上粘了張退熱貼哭得狼狽的女人,嘴角艱難的扯開了一抺微笑。

他伸手摟住哭得一抽一抽的身體,指尖拭去那些熱燙的眼淚。

女人的眼淚都是燙人的。
她的是。
慕慕的也是。

昨天陪慕慕做完產檢後,鬼使神差的竟遇上了她的丈夫。
男孩好看的異瞳不期然黯淡了幾分。


不。
應該很快就會是前夫。

那是姐夫答應過他的。

「那打贏了嗎?」彭慧把眼眶的濕意全擦在男孩的肩上,從男孩的懷抱退出來笑著問。

輸了。
但他贏了。

是贏了吧。

他根本就連還手也沒有。
那幾拳,的確是他該受的。

——-

男孩在心裏苦笑了下。
畢竟,他頭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也是拜他所賜的。

「啊~慕慕肚裏的孩子知道性別了嗎?」看著男孩欲言又止的樣子,彭慧立刻機靈的扯開了話題。

他這樣子肯定是打輸了。
彭慧在心底小小的偷笑了下,但紅通通的小臉上沒有顯露半分。

「寶寶是個男孩子~」彭晨曦難掩心裏的興奮,聲音都有些走調了。
那雙掛著青紫的眉眼彎彎的,此刻看來有些滑稽可笑。

「那要開始想名字了。」彭慧被男孩這樣子逗得笑了出來,但還是為他榮升爸爸感到高興。

看著他們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屬於他們的一個家,她心裏好像有種終於塵埃落定的感覺。

其實,這樣也挺好吧。
至少,他們也活得好好的。

在文華的庇蔭之下,也沒有人敢對他們下手。

只是,想著那場帶著屈辱的性事,想著那個自她回來後態度有些冷淡的男人,心裏籠罩著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其實,她也不錯。
只要,她乖乖的聽話,他應該不會留難他們。

那她和文華便可以相安無事的過著日子。

「孩子取名字還真是挺不簡單的。又要好不好聽、又要配合命格、又要想難不難寫,會不會累壞孩子。你也知道吧~我小時候光是寫自己的名字,每次也寫得想要哭了。」彭晨曦說得陶醉,喋喋不休的和她分享著。

雖然嘴巴上抱怨著,但臉上滿足幸福的神情半點也藏不住。

「對了!慕慕說想要有朝氣一點的名字。要像爸爸那樣~」說到最後那句,男孩清澈的聲音就像泡了蜜糖般甜絲絲的。

「不如叫早早怎樣?」彭慧笑得一臉不懷好意,壞心眼的建議道。

看著晨曦現在這樣的幸福,她也覺得很幸福。

真的。
沒有甚麼比他們過得幸福更重要。

「姐姐~」男孩呆了下,才反應過來不滿的控訴著。

兩姐弟這樣嘻嘻哈哈的說著話,時間過得很快。
很快落地窗外已經盛放著漫天紅霞,依稀還能看到璀燦的星辰。

這樣壯麗的景色,美得讓人怦然心動,美得讓人驚艷,美得抓住了姐弟倆的目光。

「星辰和紅霞一起出現,我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彭慧看著眼前絕美的景色,幽幽的讚嘆。

「紅霞象徵晝夜交替、陰陽逆轉是陰氣最重的時候,又有人稱之為逢魔時刻。而相傳天上星辰都是由人死後會化成的,那些人就可以借那短短的時間來人間走一趟。」男孩腦海裡默默回想在書上看過的內容,看向窗外娓娓道來。

慕凡哥哥那本書上好像是這樣寫的。
還好像寫著甚麼在逢魔時刻施行儀式,所得到的結果會最強。

他連那儀式是甚麼也不知道?
只知道那上面寫著的描述可怕殘忍得很。

「你看上面現在多熱鬧。」他一面認真的指著天上血紅的夕陽。

「這些你也懂。」彭慧被男孩這樣一臉認真的樣子逗笑了,指尖捏上了男孩臉頰。

她這個弟弟,還真是有夠古靈精怪的。

「有空就像我多看書,哥哥說像你這樣會變蠢的~」男孩扔下最後一個音節隨即拔腿就跑。

彭晨曦!你這個死小孩!

她扶著椅子的扶手站起來,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

直至很久很久以後,彭慧才發現。
原來星辰,不單只象徵那些先一步離開了的人。
還象徵著歲月、時光、一切的美好事物。

但這些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