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他日相逢,我將何以賀你?(甜): 27. 盼我瘋魔
純白色的走廊,連牆身也是白茫茫一片,光潔的牆身還能倒映出走廊上前進的一行人。
歐陽手裏提著沉甸甸的銀色手提箱,腳上大步的跟上前方帶路的男人。
這條走廊他這兩年來走過不少次,但這條明明是一望到底的走廊,每次走起來也是漫長得讓人壓抑。
也許,不只是這條走廊。
或許,是這個地方。
又或許,是那件他即將要做的事讓他感到壓抑。
領頭的男人走到一道門前停下按下密碼鎖。
吱。
門上的白色掦聲器隨即發出一聲極為響亮的警示聲。
長形的房間一看到底,裝潢是極致的純白。
有些東西愈是極致,便愈是危險。
就好像那個此刻正懶洋洋攤在床上的男人。
「歐陽~我都有點想念你了~」男人從床上坐了起來,背貼上光滑的白色牆身,赤稞著上身,一道道猙獰的傷痕縰橫交錯的盤據著整個胸口。
「歐陽院長才是,看我年紀大記性愈來愈差了~」漫不經心的聲音輕浮得很。
「這次需要幫手嗎?」站在門外的男人踏前了步沉聲問道。
歐陽把沉甸甸的手提箱放在房間裏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掦手回絕了剛才問話的男人,收到指令門隨即便被關上。
「人他也找到了,侯先生這次又想玩甚麼?」彭少希掦起那雙艷麗至極的鳳眸,絲毫不減往日的風華。
他在這裏都住了差不多一個月了。
天天也是吃飽撐著便睡覺的,他都差點以為自己是被他請來渡假的。
其實,他很清楚這兩年來侯文華也沒有真的殺了他。
現在他都得償所願了找到她了,還怎會對他們下手。
但一個人在死和不死之間,還是有著很大距離的。
這個事實,他這兩年來體會到不少。
這個距離,侯文華向來也拿捏得很好。
男人輕扯起薄唇嘲諷似的笑著。
「Prefrontal Lobotomy」 歐陽拉開泛著銀光的手提箱,從裏面拿出了一雙無菌手套熟練的套上。
前額葉切除術。
一種從近代起已被淘汰的治療方法。
在上世紀 30-50 年代之前曾經被廣泛應用來治療嚴重的精神疾病。
說治療還不如說是,用作解決精神疾病的方法。
手術相當簡單,手術時將錐子經由眼球上方從眼眶中鑿入腦內,破壞掉相應的神經便可以,就連手術室也不用進。
當然,這樣簡單到近乎簡陋的手術,死亡率也相應的很高。
不過,要讓不肯聽話的人乖乖聽話,就得嚐嚐非常的方法。
「歐陽做醫生做得像你這麼喪盡天良,我也真的是第一次見。」男人始終在笑著,笑得仍舊漫不經心。
侯文華養的狗,真是和他一樣的變態。
「知道彭慧過得好嗎?」男人抬頭看著臉色難看的歐陽,薄唇隨即掦起一抺更為燦爛惑人的微笑。
那個蠢蠢呆呆的小傻瓜,不知過得怎麼了?
她又有沒有聽進他最後的那句囑咐?
「對了,我剛聽說她被侯先生玩了一整夜。」歐陽譏笑道。
小白今早才打電話給他。
那泛著咽意的聲音聽得他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的。
想到那個在家裏等著他的小女人,心裏的不快瞬間也被甜蜜化開得煙消雲散。
「哦~小白告訴你的。」男人連眼臉也懶得再抬起,懶洋洋的聲音倒是沒有半分不確定的感覺。
「彭少希!你想玩甚麼!」歐陽一聽激動得手都握成了拳頭狀。
他想玩甚麼!
他是不是想著要謀害他的小白,他的妻子!
這個念頭才剛從腦海掠過,他便覺得身體裏的血液一下子全燒得滾燙起來。
咆哮著要把這個男人千刀萬剮的折磨至死!
「不用緊張,我和小白也玩過好一陣子~她沒告訴過你嗎?是甚麼時候呢?我想想~」彭少希低頭笑了笑。
「應該是她出事以前,實際是多久我也忘了~」慵懶得像副軟骨頭似的樣子有著目中無人的囂張。
「你這混蛋!」怒火攻心﹐歐陽一下理智全失從手提箱裏拿出了一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直直的往彭少希身上撲去。
「噢~我想起了,就在你們剛結婚沒多久。」菲薄的唇蕩漾著一抺淡淡的笑意,聲音還是向來的漫不經心。
他手裏那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此刻正泛著陰寒的冷光,生生的抵在男人青筋暴脹的脖子上。
「現任總統與兼總統侯選人拉差於今晨出席拉票活動時,遭到槍手槍擊身中兩槍,經急救後情況暫時穩定。警方懷疑案件與即將來臨的總統大選有關。另一總統侯選人察猜正在警署協助調查,消息發佈後的最新民調顯示察猜的支持率急劇下滑超過三成,而拉差......」掛在墻上的顯示屏播放著T國唯一一家的華語新聞台。
電視機的聲音並不大,但在安靜得連根針掉下地也聽得到的健身房裏此刻卻顯得格外的響亮。
阿昌看著斜板上正在做仰臥起坐的男人,手下卻默默的撥開衣袖查看腕表上的時間。
都兩時了。
那個女人怎麼這樣能睡?
侯先生昨日已經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全都排開了。
那個女人一天還未睡醒,侯先生怕是會把健身房裏的器材都一一做遍。
阿昌目光有點苦惱的看著眼前一排五花八門的健身器材,目光卻瞟到玻璃門外大步走來的男人。
終於來了。
「侯先生」Rocky恭敬的叫了聲。
「歐陽說出現併發症的機會很高,就連他也沒有十足把握能保得住彭少希的命。」他踏前了一步站到與阿昌平排的位置,便直接了當的開門見山道。
他們很清楚,彭少希不能死。
不僅彭少希,所有姓彭的。
就連他的那個私生子,侯先生也要他們活下去。
多一個姓彭的,那個女人就多一道羈絆,
侯先生的心就能多安定一分。
談個戀愛也要這麼花時間的機關算盡。
要是他,還不如找個更多更年輕漂亮的女人來玩。
Rocky心底不禁嘆了口氣。
男人從斜板上站了起來,接過純綿毛巾擦乾那爬滿了整個胸膛的汗水。
堅實的胸膛上除了那些歲月悠久的傷痕外,還有著好幾個曖昧的牙印。
「那用藥吧。」淡淡的聲音沒有絲毫計劃不如預期的錯愕,甚至連半點婉惜也沒有。
動手術還是藥物控制他也沒有甚麼特別的偏好。
他想要的只是一個會乖乖聽話的彭少希。
那怕他會變得像一個白痴般活著,那也不是他所關心的事。
他關心的,就只有那個同樣不聽話的女孩。
落下了厚重窗簾的房間,只亮了一盞柔和的座地燈。
空氣中還似有若無的濔漫著依蘭花的幽香,惹得床上剛醒來的女孩身體止不住的打顫。
彭慧把冷氣被拉過頭,整個人像隻蝦子般瑟縮在被窩裏。
只是,溫暖的被窩並不能像往常般暖透那顆不安敏感的心。
漆黑得不見五指的被窩裏只能聽到那愈來愈急促的呼吸聲。
很快,她又從被窩爬了出來,轉身下床想要離開這個惡夢似的房間。
「嘶~」一記重重的抽氣聲,伴隨而來的是身體墜落地板的悶響聲。
長髮披肩的女孩扶著木地板想要重新再站起來,但下身灼熱的痛楚卻抽去身體所有的力氣,抽去了她心底所有的力氣。
滾燙的熱淚一下無聲的滑破了臉頰,薄弱的肩膀一顫一顫的在抽泣著。
一道高大的身影盤據在上方,她還來不及抬頭查看,身體便被人橫空的抱了起來輕放在床上。
「不!」彭慧一抬頭便對上了那雙陰冰得讓人心寒的眼睛,嚇得想要連滾帶爬的爬向床尾。
男人深邃的眼睛一下子凝成了寒冰,厚實的大掌一把抓住纖細的腳踝把她往回拉。
「不要!不要~」彭慧十指死抓著眼前的床單,像是看到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緊,用力得指間全白了。
不要!
那樣可怕的事,那個可怕的男人,她也不想再承受。
更再也承受不了。
她會死的!
真的會死的!
侯文華看著她用力得曲了起來的腿,還是緩緩的鬆開了那隻緊握著她的大掌。
她這樣會牽扯到傷口。
到時便有得她疼了。
如非必要,他也不想再傷害她。
傷害自己最心愛的人,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他看著瑟縮在床尾,連看也不敢看他的女孩,心裏那股磨人的悶痛好像愈發的濃重難耐。
「彭慧~過來」男人深吸了口氣溫聲的說道。
彭慧捲縮著身體,恨不得能把自己整個人也摺疊起來,白皙的臉上不知不覺間已爬了淚光。
不要!
她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樣面對他。
面對這個如同魔鬼般的男人。
她愛的男人不是這樣的!
不是!
半點也不是!
「彭慧~」淡淡的聲音拉得很長帶著明顯的警告。
他不喜歡她再想著逃離。
他不喜歡,這樣的她。
深邃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哭著想要逃離的女孩,似乎下一秒便會撲上去撕碎她。
彭慧不用抬頭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散發的寒意,她合上眼任由絕望的無力感由心頭蔓延至全身。
只是心裏儘管心裏清楚得很,但身體卻還是害怕得止不住顫抖起來。
絕望和恐懼,單是其中之一便已經能把人折磨透頂。
而她此刻正絕望地恐懼著。
血淋淋的畫面,昨晚的折磨。
她覺得自己由重生那刻一直以來的信念頃刻間灰飛煙滅。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這個男人帶來的仍是傷害。
傷害她。
傷害她親近的、重視的每一個人。
把他們一個個的迫上絕路。
把她迫上絕路。
他要的是絕對的獨佔。
他要,她的世界裏只有一個他。
但他要的,她做不到。
正如,她要的,他也做不到。
看不到將來,更沒有希望。
這樣的愛情,回不去了。
他們﹐走不下去了。
也許,上帝讓她重活一次並不是要讓她彌補前生的遺憾。
也許,祂要她走的是另一條路。
她要過的是真真正正的新生,是沒有這個男人的新生。
「文華~」彭慧雙手抱著膝蓋,整個人捲縮起來窩在床尾,霧氣濔漫的眼睛怔怔的看著身下被她弄亂了的被單。
「待在你身邊我早晚會發瘋的。」幽幽的聲音,是沒有半點氣力的虛弱。
侯文華看著眼前捲縮著身體的女孩,流露著脆弱的女孩。
心,好像被一隻手死死的抓住。
每一下呼吸,伴隨著的是蝕骨的疼痛。
他要的真的不多。
一直以來,他只想她安安分分的留在自己身邊,他們一起過著些溫馨幸福的日子。
十五年了。
他愛了這個女孩十五年了。
但中間有一半的時間,都被她虛耗掉。
她的心,走失了三年。
而她,走了五年。
他承認自己是個䀝睚必報的人。
犯他的人,從來也沒有好下場的。
唯獨,這個女孩是例外。
這個住在他心裏的女孩。
長在他胸口的骨頭。
和他生成一體的骨頭。
他又怎捨得去對她生氣,和她計較。
他們糊裏糊塗的互相折磨了三年,他原諒了她。
唐慕凡出現,她的心走失了,他仍舊原諒了她。
到現在她用假死逃離了他五年,他還是原諒了她。
她說過,她愛他。
她答應過,只有她的弟弟過得好好的,她便不會再離開他。
他讓彭晨曦重新得到他的女人。
他還讓那個早該被碎屍萬段的彭少希活著!
天知道他有多恨彭少希!
他害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那還未來得及知道他在的孩子!
他蒙騙她,到最後還讓人帶走了她!
他和彭慧折磨了對方三年,消失了五年全也是他在背後搞鬼。
這樣可惡的一個人,他即使心裏再恨還是讓他繼續活下來。
他想,她快樂。
他相信,她這次會遵守承諾。
他心裏盼著,她會繼續愛他。
他能做的都全做了。
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抓得住她的心。
只是,從她踏出這座大宅的那一刻,他終於醒過來了。
原來一切也是假的!
她想到的從來也就只有離開!
男人看著仍捲縮在床尾的女孩,連看他一眼也不願意的女孩。
心頭疼痛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悲涼。
既然她看不到他的好。
那他便讓她領教一下他心裏的恨意。
讓她會一會他心裏那隻窮兇極惡的惡鬼。
她不愛他,不要緊。
他要的真的不多。
他只要,她留下。
留下,直到永遠。
一個人的等待,看不到將來。
所以,他選擇,兩個人互相折磨下去。
長臂一伸,侯文華把床尾沒有半點防備的女孩圈進了懷裏。
環在她腰間的手圈得很緊,連半點讓她掙扎的空間也沒有。
「沒關係~你瘋了我還是會要你的。」薄唇吻上她額上那道淺淺的傷疤,淡淡的聲音下是近乎痴迷般的溫柔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