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 EP 15 45°

成年人的世界，無論失戀有多痛，還要要咬緊牙關，撐過日復日忙碌的生活。
剛好遇上公司業績周期報告，凌頌妍這段時間連傷春悲秋的時間也沒有，這樣也好。
反正，她獨自在上海出差那幾個晚上，大概已把這輩子淚水的限度都流得七七八八，所有傷心、委屈、不甘、不捨，隨著一波波淚水沖淡了。
雖然，到現在回想起，還是會揪心難過，但她清楚知道，他們不可能再走下去了。
再全情投入，結果仍是一樣，到頭來，還是互相猜疑、傷害。事實證明他們不再適合彼此，是時候結束這泥足深陷的關係。
她終究親手推翻，「非他不可」這個說法。
太愛一個人，愛到骨子里，再次被背叛，也痛到骨子里。
老實說，她怕了。

哀悼初戀的同時，凌頌妍投入藝術油畫世界，她空閒時間都用來畫畫，也在荷李活道開設了一所小小藝術廊，收集及展示一些自己喜歡的新藝術家作品，除了各種畫作外，有新派的立體藝術、視覺藝術等。




這天周末下午，李仲揚如常來藝術廊接她，理所當然地接過她手上已包裝好的畫作：「這畫你要帶去哪？」
「有客人買了這畫，交收地址剛好是我住的地方，大概是我鄰居吧，反正我今晚沒特別事，就不用同事OT去交收。」
自與尹卓言分開這三個月，凌頌妍一直住在公司附近的service apartment。
她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面對二人那曾經的家。
「知道買家是什麼人嗎？要是放前台可以嗎？你怎會想到自己去交收呢？」李仲揚難得好奇追問。
「買家是美藉華人artist，長很又帥又可愛，說英文國語聲音都很磁性，人又nice很有禮貌。要是你們晚上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去送畫。」
女同事在旁搶答，期間回望凌頌妍曖昧偷笑。看見女同事和自己單眼，李仲揚則在一邊看戲地笑，似乎在別人眼中，自己跟他早糾纏不清。
的確，最近李仲揚週末都會來畫廊接她，然後一起出席盛基公關部的慈善活動，藝術廊員工早已默認他們是一對。
她不是沒考慮過，跟他算投緣、做事也有默契火花。他自從知道自己跟尹卓言分開後，更積極高調出現在身旁，噓寒問暖。
施晴說得對，各方面條件上，他是她喜歡的類型，但，她還未想開始一段新關係，所以，隨緣吧。





晚上大約九時，凌頌妍正在露台調教油畫顏料，準備為努力了一星期的作品收尾。
手機響起接連幾個訊息提示，起初她沒為意，心血來潮拿起電話查看，才想起約了買油畫的客人，那人說正從外面回來，想約她半小時後在大堂交收。
她也納悶，看看雙手手袖都沾上了顏料，正準備下筆上色，這模樣怎出門？
正掙扎想推遲約定時間之際，她發現訊息已是半小時前發來，即那人已回來？
她不再囉嗦，發出訊息：5分鐘後大堂等？
OK！那邊很快回覆。
她馬上到洗手間洗手洗臉和簡單束起馬尾，脫下沾滿顏料的圍裙，拿著半人高的畫往外走。
匆匆忙忙來到大堂，除了當值管理員外，凌頌妍並沒有見到其他人。
看時間快到約定的5分鐘，她在大堂一旁的沙發坐下，百無聊賴地劃手機。




「Hello？是凌小姐嗎？」身後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
凌頌妍抬頭，第一眼真的有被嚇到！這人半夜還帶着黑口罩，還把黑色棒球帽拉低。
凌頌妍還未看清眼前人，男子已開始連番低頭道歉：「Sorry！真不好意思，我今天工作延誤了，要麻煩你晚上特地過來，真不好意思！辛苦你了！這有珍珠奶茶、炭燒咖啡、抹茶拿鐵，不知你喜歡哪一種，請隨便…」
說著，他把一袋三大杯台式飲料，放到凌頌妍面前的小茶几上，小心打開包裝袋，推到她手邊。他說話時語調有點著急有點傻氣，卻讓人莫名溫暖。
凌頌妍這才看清一點眼前年輕男子，除了故意減低存在感的黑帽和黑口罩，還是清一黑色穿搭，意大利品牌運動套裝配上他高挑瘦削的身型，看似隨意，襯搭起來亦有一番味道。
她不禁好奇，故意低調的人，怎會喜歡媽媽那種華麗張揚的畫風？
「Thank you！These look good！不過我怕明天水腫，就不喝了。」
對方還在熱情遊說：「啊….嗯…要不，不要喝完整杯，只喝一兩口暖身，你一會還要回去，今晚外面很冷，不用擔心水腫的問題，你這樣瘦，腫了也不覺眼…」
見他毫無眼力，仍落力推銷手上的飲料，凌頌妍當下忍不住想戲弄他：「喂喂，你覺得我一個女生，應該在半夜喝陌生人送來的飲品嗎？」
對方一愕，似乎真沒料到，嘻嘻摸頭傻笑：「嗯，你又說得很有道理，真不好意思，我沒考慮到這點！但我真的沒有在飲品下奇怪的東西，我發誓飲品都是乾淨的！要不我喝給你看！」
說著他已伸手要拿一杯飲品過來喝，凌頌妍忍不住開懷笑了：「等一下，你要不要先看畫，再表演試毒。」
他才笑笑，抓抓頭，然後默默點頭坐在對面。
他見她要拆開畫架外紙，頓時雙眼也彎起，即使帶著口罩，也被他的笑眼感染到那份純粹。
他主動和她一起打開畫架包裝紙，問她：「你也畫油畫？」
「嗯？」




他指指她正拆包裝紙的手腕：「你這裏沾了顏料。」
她沿著他手指望過去，袖口沾上了剛才新開的油畫顏料：「嗯，我收到你訊息時正在開顏料。」
突然，他雙目發光：「這幅畫是你畫的？」
被他豐富跳脫的表情逗笑了，她笑著搖頭：「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非要買這幅畫嗎？聽說你為了買這幅畫，一星期跑了畫廊五次。」
「是啊！我本身很喜歡色彩豐富的畫風，第一次在畫廊見到畫中的孔雀，已被深深震撼到，孔雀顏色豐富卻不俗氣，特別是孔雀尾的配色與線條，似輕柔而帶動感，整幅畫充滿靈氣！看過一次後，我腦海裏不時都想著這孔雀，一連幾晚都夢到牠⋯⋯」
見他說得七情上面，越說越興奮，她不禁也跟著笑起來。心里很高興媽媽的作品被人喜歡，也放開心情跟他開玩笑：「怎麼聽你說得有點聊齋故事的感覺，你把畫帶回去後，今晚孔雀不會跳出來吧？」
「哈哈！可能我用的形容詞怪怪的，你別笑我，我這個門外漢在你面前亂說一通，似是在班門弄斧，哎喲！你真的別笑我！」
「真沒笑你，這幅畫對我有特別意義，很高興你這麼喜歡它，你打算把它放在哪？」
「會放在玄關口，這樣我每晚工作回來，一打開門就看到它，所有疲倦難受都會一掃而空，像得到治癒…」
他說治癒…
這孔雀油畫，是媽媽送給凌頌妍的，在知道她與尹卓言分手後。
起初她把這幅畫掛在睡房，每天早上醒來或睡前，都會看看它，為她生活增添一點色彩，分手後一個人的日子，好像沒那麼難過了。後來籌備畫廊，她把這幅別具意義的畫，放進畫廊一角。
她從沒打算賣這幅畫，店長卻告訴她最近有個年輕男生，一星期來了幾次，就是站在畫前面觀看，一站就十來分鐘，每次也詢問可否把孔雀畫賣給他。
起初，凌頌妍一口拒絕。
後來，店長又硬着頭皮問了她，她想不起自己當時是如何回覆，倒反問那人為何一定要買這幅畫。




再隔兩天，店長給了她一個小信封，說是那男生交給畫主的，裏面小卡寫上兩隻秀麗的字：勇氣。
原來那人跟自己一樣，在澎湃色彩視覺中，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一點…
她找到堅強，他找到勇氣。
他們都被治癒了。
最後，她同意把畫賣給他。
「這幅畫是我媽媽幾個月前畫給我的，曾經在我最難過的日子，每天給我一點安慰，給我力量撐過了那段艱難時期。我不清楚你正在經歷什麼，希望這幅畫真的能給你一點勇氣，陪你渡過挑戰。」
「Oh！我不知這幅畫對你這麼重要！我還纏著要你賣給我，真不好意思！Sorry！Sorry！畫你留著吧，我不要了，我間中去畫廊看一下就好了…」
看著眼前比自己年輕的男生，不斷雙手合十哈身道歉，凌頌妍認真打量起眼前人，由第一句對話開始，他都表現得客氣且接連道歉，過分客氣，其實是一種保護色。想到這，她頓覺得一陣心痛，伸手用力捉住他右膊，不讓他再哈身：「待人處事優先顧及別人感受，是你的溫柔，但記得別委屈自己，否則到頭來弄到自己身心疲累不堪，就無法享受努力的成果。」
見對方聽完一臉錯愕定格了，凌頌妍暗罵自己多口！平日她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怎麼見到這小子竟然忍不住口！
「Sorry！」這回輪到她收回手並道歉。
「嗯，我會注意。」他輕說。
然後，他們尷尬對笑了。
「啊！我們說了這麼久，還未知對方名字…Hello！我是Morris Law。」
「Nice to meet you Morris！我是Aleisha。」
「Good chat Aleisha！你是油畫家嗎？」




「我做不了，小時候學過幾年，現在只是閒時興趣。」
「你擅長哪一類風格，抽象風？」
「真要分，我偏好用中性顏色，大概是現代流行抽象風，與你喜歡的孔雀畫華麗風不同。」
「對！這幅畫還是你留着吧！我不應該奪你所好，你今晚先回去吧，明天我把畫送回畫廊⋯」
「這幅畫送給你吧，我希望這幅畫能如你所說，給你一點勇氣和力量。」
「當然不好！這是你媽媽送你的，應該是很珍貴的回憶，我沒有資格擁有。」
眼見他剛才說得多雀躍，現在又緊張推卻，凌頌妍要倒過來說服他：「相信我，我家每一角落都佈滿我媽的作品，她擅長華麗風格，當你從小看到大，絕對會審美疲勞。」
「你媽媽是油畫家？」
「嗯。」
「那我能去你家參觀嗎？我也想親身感受一下，家中每個角落都是油畫的感覺，我人生第一次認識真正的油畫家！」他突然雙眼發亮。
「⋯⋯」
面對初相識的人突如其來的熱情，凌頌妍說實在有點不適應。
見她竟然連半點反應也沒有，Morris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耍手擰頭解釋：「別誤會！我不是壞人！也不是鹹濕佬！我只是想去看你家裡的油畫！不是使詭計去你家！也不是找藉口約你…」
見他被自己的傻氣弄得臉紅耳赤，凌頌妍真笑到內傷：「放心，不管你想不想，我都沒邀請你的打算。」
被一下KO，他敗下來嘟嚷：「既然你家裏畫作這麼多，會繼續放其他在畫廊嗎？」




「不會，免得你再纏着要我賣給你。」
「那你回家能拍些畫給我看嗎？」
「真有這麼喜歡嗎？你也有畫畫嗎？」
「不是，我不會畫畫，我在修讀舞台藝術碩士，但特別羨慕會畫畫的人，我以前大學的best是畫油畫的，我不時會去畫室陪他畫畫。」
她點頭若有所思：「哦，舞台藝術，怪不得打扮這麼…低調，我到現在還未看到你長什麼樣子。」
他聽著馬上拉下口罩，露出帶著舞台妝的漂亮笑臉。
凌頌妍記得看過一篇殿堂級造型師的訪問，說佩戴了口罩或太陽眼鏡，會讓世界上95%的人更上鏡，剩下的5%，是天生屬於舞台的人。
無疑地，眼前人就是那少數5%的幸運兒。
「怪不得畫廊的女職員，不斷遊說我賣畫給你。」
凌頌妍笑得一副了然，他卻聽得一臉問號。
「畫你留著，我要回去了，很高興認識你Morris。」說罷她站起來準備離開。
「哎！這個飲品你選了嗎？要是你不想喝，也拿一杯去暖手，現在外面很冷！不如我幫你截車，答謝你特地晚上送畫來！」
凌頌妍被他措手不及的模樣逗笑了，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中，接過他遞過來的咖啡，放近鼻子聞一下咖啡香氣，再說一聲再見便轉身走向升降機，他卻叫住她：「你也是住這裏？真巧！我們下次相約去看畫好嗎？有你帶著，看不懂也可以問你…」
「我只是暫住⋯⋯」
「你一會準備畫畫嗎？我知道晚上不方便去你家，我們FaceTime好嗎？我想看你畫畫，保證不會阻礙你！我會乖乖不打擾你的，你當我不存在就可以，我只看一小時就自動離線….」他用小鹿般的眼神繼續提出。
「有人說過你很——」猴擒嗎？凌頌妍腦海在想較恰當而貼切的用詞：「勇往直前嗎？」
「遇到我喜歡的事物，我會全力去爭取。」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嗯，這態度很好。」她中肯地評價。
「那我5分鐘後FaceTime你！」他認同地笑。
凌頌妍覺得這晚簡直是奇遇。
明明這樣熱情溫暖的一個人，卻讓她覺得絲絲心痛，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
所以，最後這晚，她真的在電腦開著FaceTime，在畫室為他進行獨家直播。

沒有了尹卓言和Lazy的日子，凌頌妍生活過得很單調。
除了工作，就是畫畫和運動。
很多時，晚上都可以在apartment樓下健身室看到她身影。她覺得，單一重複的運動動作，有助她平復情緒。
「Hi！你的動作做得很好，是有跟教練嗎？」
凌頌妍剛做完一組訓練，要站起來時便被擋住去路，面對搭訕，她不耐煩地皺著眉抬頭，先入眼簾的是一對訓練有素的麒麟臂，緊接著聞到一陣熟悉的香氣，越向上掃，連帽運動背心的帽，巧妙地從後方蓋住眼前人雙眼，那自以為低調的打扮下，露出半張活潑的笑臉，爽朗的聲音帶著雀躍。
「Hello Aleisha！」
「Morris！」
「想不到除了畫畫，你運動也這麼厲害！怪不得身材這樣好！」
「喂，你少誇張。」
「真的！大多女生一來就跳上跑步機，或其他帶氧運動機，你都在做阻力訓練，動作又好。」
「聽上去，你似來健身室望女，不是認真運動。」
「我當然有認真做運動，我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
說罷，他自信滿滿地舉起二頭肌顯擺在凌頌妍眼前，她忍著笑，輕輕用手指推開：「知你利害！」
「難得你也是深夜gym buddy，下次我們約一起過來，互相看一下動作。」
「我有時早上過來，有時會出去跑步，要不要把教練介紹給你？」
「我已有教練，不過最近忙總排，每天收工時間不定，很難約教練。附近哪兒有跑步地方？」
「停車場入口側有條路可穿到海旁，就沿著外面海旁跑，晚上吹吹海風很舒服。」
「正！我很喜歡海，明晚一同跑步，你帶路。」
面對眼前人的熱情，凌頌妍有點猶豫，或許是工作環境壓力大，又或者是自己年輕大了，回港後發覺自己對認識新朋友不再熱衷，漸漸地，對人有一種距離感，每天見的人很多，卻不想深交。
「你對其他新認識的人，也這麼自來熟嗎？」凌頌妍笑著問他。
「哎…其實…你會覺得我太自high嗎？我公司的人也常提醒我，怕我給人感覺太輕率，現在我都收斂了，不過我們幾次見面也很投緣很sync，讓我不知不覺就做回自己，老實說，你會覺得我傻更更嗎？」
他提問時雙眼亮晶晶，拉起大大笑臉，有著不符合年紀的稚氣，在凌頌妍看來，他的稚氣大概是與生俱來的，看得出一直被身邊人保護得穩穩當當。
「嗯，你為人比較…純。」她忍著笑答得一臉認真。
「吓？純？…你想說我蠢？」
見Morris氣鼓鼓拉長嘴，她舉手輕拍他頭頂：「你像大狗狗英古牧，毛毛總是遮著半只眼睛。」
「英古牧？我加州的家有一只Golden Retriever，現在十五歲了，很聰明活潑，是我家小妹妹，你看！」他打開手機掃著相片，滿心歡喜遞給她。
「這金毛的毛色很漂亮！旁邊這女生…」
「是我姐姐！親生姐姐！大我四年！」他搶著解釋。
「我想說…你姐姐有點眼熟，就像小時候在電影看過的童星…」
「對！我姐拍過一系列荷里活太空電影，她從小就非常喜歡太空，最後讓她考上喬治亞航天學院，她曾在NASA做研究員，現在是加州理工航天系客席教授。」
提到姐姐，Morris說得七情上面，看得出他很喜歡姐姐，凌頌妍故意逗他：「以後有機會一定要介紹你姐姐給我認識，我喜歡跟聰明的人交朋友。」
「聰明的人？我們也是朋友，我就算沒姐姐聰明，應該也不差！」他笑稱。
讚他姐姐又不是讚他，凌頌妍也不明白他在高興什麼，看來他身邊同事的顧慮真沒錯，平日的他，的確傻氣滿滿。
「嗯，每個人都有自己優點，不需要跟別人比較，兄弟姊妹也各有所長。」
「那你覺得我優點是什麼？」
「……」
「嗯？」他又擺出一面期待，瞇起一雙笑眼望向她。
「你認真？」
「當然。」
「靚仔。」
啪——
「喂！」他竟然不滿，用力拍打她手臂。
她也不客氣馬上回拍他：「痛呀！讚你也不喜歡！」
「認真說！」
他瞪著眼警告她，她卻忍不住哈哈笑了：「怕了你！你看，你感染力多強勁，跟你一起總會感染到你的快樂能量。」
「哼，算你啦！」他又高興了。
「小學雞。」
「你想吃雞？我有即食雞胸，給你吃，我喝奶粉就夠。」
見他說得一臉認真，不像開玩笑，凌頌妍嘴角一扯，知道他又誤解了。回想二人幾次的碰面，幾乎他每次也會鬧出笑話，有次他要去中環廣場，去錯了中環中心，凌頌妍剛好碰上他在手機地圖找路，便順路送他去中環廣場；又有次他點宵夜外賣，以為芒果糯米飯和菠蘿炒飯差不多，外賣送到才發現不是炒飯，還拍照來問她餐廳是否未煮好，最後他還走到凌頌妍家吃杯面…
「你吃吧，我回去喝奶粉就可以。」
「你喝哪個牌子的奶粉？味道好嗎？多味道選擇嗎？」
「有個澳洲牌子沒那麼死甜，我通常喝cappuccino、milk tea、strawberry…」
「Strawberry is my favorite！Cappuccino也喜歡！來，我們去你家試喝！今晚不醉無歸！」他興奮地推著她上樓。
轉眼二人已站在凌頌妍門前，Morris搶先開口：「我剛點了壽司外賣，30分鐘到，幸好來得及餐廳關門前點餐，我們先試奶，一會再吃壽司。」
這刻，凌頌妍心里其實有點猶豫，接連讓他登堂入室，總覺得不妥，連好朋友Bryan也沒這種待遇。
比著平日的她，應該會立馬找藉口讓他離開，不對…平日的她，戒心很重，根本不可能讓他埋身…
事實是，每次面對他，她總拒絕不了他的熱情，見明天星期六，就由他鬧一陣吧！
進屋後，Morris架輕就熟在門口脫鞋換室內拖鞋，反問她：「昨晚上了新一集Taxi，你看了嗎？」
見她搖頭，他馬上邀請：「現在一起看？」
「好，你去開。」
見他已熟落地打開電視，她走到pantry搖了兩杯蛋白奶過來，放到他面前：「士多啤梨和Cappuccino味，如果你喜歡，我這里還有新的，你一會可以帶回去。」
「正！士多啤梨味很香，完全沒藥水味！Cappuccino咖啡味也很濃，但我更喜歡士多啤梨味，像奶昔一樣好喝！」
他咕嚕咕嚕喝完了一杯，伸手要拿第二杯，與此同時，她已經拿了兩大樽士多啤梨蛋白粉放在玄關：「嗱，姐姐送兩樽士多啤梨味給你，為你的麒麟臂加油。」
「哈哈哈！既然你有份助養我的手臂，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即管找我，無論是搬搬抬抬，還是做人肉抱枕！」
他作狀舉起雙臂show off ，她只是微笑，轉身去小酒吧，為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輕輕坐上梳化另一邊：「先說好，只看一集taxi，你不要看完又要我陪你看恐怖片， 你上次看到恐怖情節，緊捉我的手臂怪叫，後來我手臂瘀了好幾天！」
被秋後算帳，Morris只嘻嘻一笑：「學校留了幾張畢業公演門票給我，星期日正午首場，前排位置，你會來看我嗎？」
「oh！我星期日中午飛上海，星期一早上有會議，下次吧，下次一定去！」
Morris表情瞬間變化，由一臉期待瞬間變成失望扁嘴，再木無表情轉向電視：「哦，先聽著。」
喂！你有需要擺出一臉怨婦樣嗎？
「這次演出不止一場吧？」她試探問。
「兩場。」他舉起v字手勢。
「那另一場什麼時候？我買票支持你…」
「另一場在同一日晚上，這次畢業公演，大多由學校邀請同行前輩、導演、監製、制片、發行商等，只有少量門票公開發售，一早售罄了。」他雙眼一轉瞄向她。
「……」
「你答應了下次，別失約就好。」他低嚷。
「你下次早點告訴我，時間配得上…」她覺得還是要帶一帶頭盔。
「現在告訴你，下個月七號晚上。」他很認真搶答。
「哈，應該可以，是星期幾？」
「星期六晚。」
「ok！」她也爽快答應。
她才剛說好，畫風一轉，眼前人立即回復平日開朗討喜笑臉，樂滋滋重新坐近她：「那我留票給你，2張夠嗎？還是要4張？」
「2張吧，我那天中午公司有活動，晚上可以跟朋友去。」
「我大概要show前一星期才收到票，你現在先記在日程上，免得你這個大忙人到時又臨時飛走，害我又要失望，這會嚴重影響我上台的情緒。」他說得振振有詞，不知情的人聽到，還以為他們關係很不得了…
幾次見面，發現Morris對一些事總是鍥而不捨，由認識第一天就要看她畫畫、閒時就帶宵夜來找她追劇、總嚷著要她看他演出，凌頌妍卻一次又一次容許他：「得啦，囉嗦鬼。」
看著他跳著步去開門取外賣，她輸入日程的手突然停下…什麼時候開始，他除了登堂入室，還可以要求她做事？而自己對著他，好像也不會拒絕…哼！這小朋友真會打蛇隨棍上！
Morris這時吃下一口壽司，雙頰臌臌的，回頭問她：「你不吃嗎？」
她還在思緒中：「我晚上不吃澱粉質…」
話未說完，一片拖羅已遞到她嘴邊，配上Morris逗趣的扮聲：「嗱，給你吃拖羅，啊——」
她心里其實滿滿都是猶疑，嘴巴卻乖乖張開，吃下他喂來的拖羅片。
「乖！」她三十多歲人還被摸頭！
「沒大沒小。」她低頭慍惱，接著喝下一大口威士忌，辣得她眼口耳鼻也皺成一團。
「傻瓜。」那邊輕笑出來，轉身繼續大快朵頤。
「你之後會留在香港還是回美國？」
「手上工作都排到下年中，經理人公司合約還有兩年多…」
「冒昧一問，你除了出演舞台劇和平面拍攝，還涉及其他工作嗎？看似工作量不少…」
「嗯，最近工作時間的確有點長，除了演出拍攝，我也有參與創作部分，所以工作時間更長。」他微笑。
「看得出來你很累，黑眼圈都比眼睛大了，今晚就別看電視，吃完壽司快點回去瞓覺！」
Morris反應極大，扭頭激動嚷道：「你要趕我走？」
「不是…」見他一臉委屈相，她明知他在裝，也連忙否認。
「你這是剝奪我們見面和培養感情的時間，更是我每天me time！我拒絕！」他鼓起泡腮，別過頭繼續看電視。
這下，她腦海突然閃過一個想法，想深一層又覺得理據薄弱，心里笑話自己，再淡淡笑道：「你這浮誇對白十足十網上情案騙子。」
他聞言快速撲向梳化靠近她，鼻尖都快要碰上，聲線低沉又傭懶：「情騙案入門條件，至少有一方心動…那你喜歡我嗎？要上勾了嗎？」
始料未及的對白！
看著逼近的年輕俊臉，小鹿般期待的眼神，平日風行厲色的凌頌妍，說實在也受不了他的注視，微別過頭，下意識向後靠上沙發背，殊不知這個小動作，到底把自己也沉進去，還嘴硬：「這麼快露出狐狸尾巴，錢還未到手…」
話還未說完，Morris兩手抵住沙發背，她頓時變得無路可退，眼里閃過驚詫之色，剛要回過神，他已低頭吻上她面頰，然後認真看着她：「不要你的錢，我養你。」
空氣瞬間靜止，安靜得剩下彼此呼吸聲，淡淡威士忌醇香隨著凌頌妍每一下呼吸滲出，二人定眼看著彼此，久久不言。
不是沒留意到Morris的心思，只是想來想去也覺得不可能！首先，他比自己小幾歲，憑他的性格條件，要什麼女生沒有！而且，在凌頌妍看來，二人性格生活職業天南地北，腦袋快速分析過後，還是覺得情騙案比較合理…
不過，作為騙徒，他也太烏龍無機心了吧？還是他演技太好？
啊！他本來就是演員。
腦海習慣性急速轉動，來回想了數個可能之際，Morris已經起來，默不作聲坐回茶几前，沒事一樣繼續吃他的壽司，還拿她的威士忌喝！
吓？！
她都要懷疑自己喝多了！
作為年上者，她很快調整過來，重新坐好，望著眼前的背影，一幕幕重組剛才片段：「你，你吃完就回去休息，明明攰得要死，就別強撐…」
「不走！我都未看完新一集！」他馬上搶答，卻頭也不回，一動不動看著電視方向。
「你別…」
「你剛才答應和我看一集的！」他倔強低喃，還是定定看著電視。
看他多威風！
要不是發現他藏不住的通紅耳根，凌頌妍真以為剛才發生的事是自己的幻覺…
一路以來，向她示好的人不少，因公因私，李仲揚算和她最親近。但說到底，會這樣霸道凶她的，就只有他了！
他剛才說要養她？這的確是她此料未及，很新鮮的對白。
凌頌妍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期待眼前人接下來帶給自己的驚喜。
但現實是，姑勿論他剛才是一時衝動還是開玩笑，她心里很清楚，他們之間沒有可能，她只是好奇，對他這個人，和他接下來的行動。
這是她對自己突如其來悸動的解釋。
心情這才放鬆下來，回想過去一星期如煉獄般的銀行財報周，看來是時候好好放假，最近真的累透了…
眼皮漸漸沉下來，翻過身合上眼，現在要先好好睡一覺…

自上任嶺高銀行業務副總裁一職，凌頌妍的生活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日復日審閱數之不盡的經營計劃及產品市場分析，她自覺對線型圖，數表和每秒跳動的數字，刷新這輩子前所未有的認識。
這個下午，她收到市場部為針對年輕顧客群，新推出的虛擬信用卡及理財服務宣傳方案。
一點進廣告片，看著屏幕中從遠走近的熟悉臉孔，笑容滿面地說起商業味濃的台詞，再想起最近一連串的巧合和偶遇，就覺得頭疼，按着太陽穴問起女助手：「這個代言人是誰？」
「他是Morris Law，羅莃禹，當紅新演員，上年底獲得電影節新演員獎，今年還出歌，編曲詞一手包辦，稱得上是現時最受歡迎的年輕人偶像，各大品牌活動都爭著對他拋出邀請。」
「這個代言人什麼時候落實的？」
「由籌備開始算起，應該有大半年了，大約上年Q3，當時Morris還未獲獎，人氣沒現在高，如果現在才談，代言費大概要翻兩三倍！」
聽罷回想一下二人認識的時間，凌頌妍才暗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多心了，好奇問：「他現在很紅？」
「對！到處都是他的代言和廣告牌，social media、戶外電視、超市滿是他的廣告….」女助手如數家珍，滔滔不絕。
「你也喜歡他？」
女助手笑得很興奮：「他年輕又長得好看，身材健碩，為人溫暖又貼心，笑起來可愛極了！最重要有什麼！有才華！誰會不喜歡他！」
凌頌妍這個女助手，工作上做事快狠準，辦事能力極高，想不到也有花痴的一面。
「溫暖貼心？你認識他？」
「Casting時見過一次，他真人笑容很溫暖，對所有工作人員都很有禮貌，大家都對他讚不絕口！」
溫暖？對，每次見面，他總是面帶笑容，說話時雙眼也笑咪咪。
女助手突然回復平日工作狀態，說得頭頭是道：「他充滿朝氣熱情，正好適合我們target audience的年齡層，這次campaign預算贏到市場熱度和提升產品形象。」
「那這project你看著，好好把握自肥的機會。」
「當然，我上次已利用職權第一個跟Morris拍照！」女助手回答得毫不害羞。
拍個照也沾沾？要是你知道我上週末還跟他吃宵夜煲劇，會興奮得手舞足蹈嗎？
「對！今天下班後，Morris會在總行拍攝部分廣告鏡頭，你有時間去看看嗎？他真人比上鏡更帥…」
「哈，你做代表就好。」
凌頌妍表現得毫不關心，哎…老實說，她現在有點不敢見他。
那天，他是開玩笑吧？

誰會料到，不到半天，凌頌妍還是出現在拍攝場地。
十分鐘前，她才知道施晴在坐月期間，解鎖了追劇的興趣，正好也迷上Morris。
原來，施晴突然說來接她放工，是這個原因。
「妍妍，你能安排我跟他拍照嗎？」
見好友一臉興奮，凌鎖妍一額汗：「這你跟Sheron說，她上次也拍到照，今早還給我看，差不多臉貼臉那種。」
她還未想好如何面對Morris，無論在公在私。
「不行，我們一向共同進退！」施晴不依，一味挽着她走。
看著列陣總行大堂拍攝團隊的陣勢，還有被工作人員前呼後擁著的Morris，凌頌妍試圖將眼前人和她新認識那個溫柔傻氣男生劃上等號，反差也太大了吧！
真要計算，距離二人第一次見面，剛滿兩星期。
第一晚FaceTime畫畫直播後，Morris之後那個早上，便開始WhatsApp凌頌妍，把自己大學時期和學畫畫朋友的相處點滴發給她。
他朋友的油畫，沒讓她留下印象。
讓她有印象的是，讀書時期的Morris，帶著一副靦腆壞壞的笑臉。
她知道他近兩星期每天也接近零晨才完成綵排，總會先WhatsApp試探一下她是否在忙，只要知道她不是在工作，便會纏着和她FaceTime，看她畫畫、要她展示家里的畫、詢問些皮毛油畫知識等等。
他也有說一些舞台表演的事，說自己最近在排練舞台劇，她一直以為他是藝術學院學生。
嗯，他也以為她是I banker，所以每個深夜仍在看美股。
他們也算不上欺騙對方，只是都沒有認真解釋誤會。
撇除二人年齡上差距，她喜歡聰明幽默男生，明顯他靠不上邊。他似乎喜歡甜美可愛女生，而她也早已過了那個年紀。
凌頌妍覺得Morris就像較投緣的下屬，與情愛無關。
想著女助手Sheron已將她倆引到一陌生幹煉的女人面前，落力為各人介紹：「Manly跟你介紹，這位我們VP凌小姐Aleisha Ling，負責私人銀行和業務發展，旁邊那位美女是她嫂嫂，她們也很喜歡Morris，專程來看他的。」
凌頌妍一臉黑線，她們？她要否認嗎？好意思當著他經理人面說嗎？
見慣世面的經理人Manly，已搶先一步爽快開口：「Hello凌小姐！很高興認識你，多謝你們銀行選擇與我們合作。Morris近來狀態很好，拍攝進度都很順利，他正在補妝，我讓他先過來喂你們打招呼...」
凌頌妍正想開口拒絕，身旁的施晴，平日冷冷的一個人，突然變了小粉絲，變出自制相薄，不客氣地問Manly：「不急的！我們等他！一會等Morris有空，可以請他在我的相簿上簽名嗎？如果可以，我希望跟他拍獨照！」
「現在就可以！拍多少也沒問題！Morris——」
Manly熱情地招來Morris，凌頌妍眼見事情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那邊廂，Morris本乖巧地走來，突然見到熟識的臉孔，一下興奮跑到凌頌妍面前：「Aleisha！你怎會在這！你也在嶺高上班？真巧！」
除了凌頌妍，所有人對這一幕都很驚訝！
女助手先恢復過來，專業作業務介紹：「Morris，這位是我們銀行VP凌小姐Aleisha Ling，負責私人銀行和業務發展，旁邊那位美女是凌太太。」
「凌太太？孔雀畫是你畫的？」Morris喜出望外。
所有人對眼前畫面越來越摸不著頭腦！
凌頌妍唯有開口澄清：「這位凌太太是我阿嫂，她是建築師，不是油畫家。孔雀畫是我媽媽畫的。」
施晴也開始明白：「你們認識？還認識Fanny？」
「哎，導演回來了，你要簽名拍照就趁現在，別阻礙開工。」凌頌妍好意提醒，當然還是想制止施晴接下來的喋喋不休，當了媽媽的女人特別囉嗦。
Morris保持禮貌微笑，熟練地為施晴拍照簽名，有求必應，之後還問凌頌妍：「我們都未正式拍過合照，要不要趁這機會拍一張？」
她微笑搖頭，舉步打算離開，Morris輕拉她，在她耳邊輕說：「今晚能等我回來嗎？12點左右。」
他手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給她，一剎那間，她輕點頭答應了。

自從施晴幾年前看上了凌頌德，兩個好朋友一起的時間，施晴總是左一句凌頌德、右一句你哥、再一句Wesley，直到婚後仍是。
這晚卻一反常態，她整晚嘴邊提著Morris、羅莃禹⋯
臨離開前，施晴緊緊擁抱她，喃喃低語：「只要不是尹卓言，你選擇的我都支持。」
凌頌妍知道，施晴誤會了，不過眼淚還是忍不住先流下。
她跟施晴第一次爭執，是因為大一時施晴背著她找尹卓言晦氣，責怪他與其他女生糾纏不清。
她知道施晴是為她出氣，但她不喜歡施晴替她出頭的感覺，就似她受了多大委屈，明明她可以冷靜地用自己方法處理。
這些年後她終於明白，朋友之中，大概只有施晴會不理後果，衝出來為自己出頭吧！
這輩子，她放棄了尹卓言，卻絕不放開施晴。
「施晴，有你真好——」久違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緊擁著施晴不放手。
施晴漸漸感到膊上的濕度，她知道凌頌妍的淚水不是因為自己而流。這段時間，凌頌妍也絕不好受！
她到底有多絕望、下了多大的狠心，才會離開那個愛到入骨的人！
十多年來，她每次都不捨離開、一次又一次折騰，還是得不到她想要的。
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怎會敗在男人手中！
這刻，她的眼淚帶著委屈、不甘、傷心。
這晚，凌頌妍獨自回到家，那個差點成為她跟尹卓言新家的房子。
除了手提電腦外，他所有東西都沒帶走，客廳仍掛著他們的婚紗照。
兩個多月了！他還是覺得她會原諒他？！
她氣上心頭，把心一橫，在雜物房找到空膠箱及大袋，把衣帽間、書房、客廳中所有屬於他的衣物、個人用品、書籍、珍藏品，一一掃進去、封口，一桶桶一袋袋放在客廳，打算讓速遞明早來收走。
收拾完後，差不多半夜一點了，她打算這晚在客房睡一晚，主人房是時候要重新裝修，看着眼冤！
她拿起手機，竟有32個missed call！10多個未讀訊息！
所有missed call都來自Morris！
她還未來得及去看訊息，電話響起來，又是Morris——
「Aleisha！你在哪？我在你家門口按鈴一直沒人應！Estate office的人說沒見你回來！你電話又一直不通，我多怕你出意外，嚇死我了！你在哪？」
「我在家，今晚太夜不回公寓了。」
「有人跟你一起嗎？」他試探問。
「我一個人又不怕黑。」她笑了。
「那我現在過來找你。」他又重燃希望。
「明天再說吧，我很攰了。」她拒絕。
「不，有些話一定要今日說！再拖一日，誤會只會更深。」他堅持。
「那你現在說吧，我要睡了，只給你五分鐘！」
他考慮一下答應：「好！我說了——今晚前，我真不知道你跟嶺高銀行的關係！我纏着你，與工作無關，絕不是想攀關係！」
「知道了，你這個代言人幾個月前已落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所以說，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質？」
「嗯，我同事說你很紅，看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這些都不影響我們關係吧？」他猶豫著。
「你覺得有影響嗎？」她反問他。
「我想見你。」
「今晚不了，我真的很攰，要睡覺了。」
「你聲音怪怪的，不舒服嗎？」他有留意到。
她裝作清清鼻腔：「剛才在收拾東西，可能吸入了些灰塵。」
「我下午才被通知明天要提前出發台灣拍劇，要去兩星期，你剛才答應今晚會等我的，否則我當時就不讓你走。」他嘟囔。
「……」
他生硬地叫她：「Aleisha——我想見你，求你。」
「……」
「你真的生氣？sorry…我發誓事前真的不知道。」
他用好聽的中音輕聲道歉撒嬌，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冷水，終於鬆口：「我把地址發給你，你過來吧！」
不到十分鐘，大堂訪客門鈴響起，從手機螢幕看到他一如以往的「低調」打扮，凌頌妍猶疑了一下還是打開門。
Morris一進門，就被客廳的一個個膠桶雜物阻擋了視線，最後他在露台找到她。
她正靠在躺椅上，闔着眼面朝夜空。
「45°是思念的角度，你在想我嗎？」他笑著樽下身，討好地問。
她終於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紅腫的眼底和鼻頭，暗示她剛大哭過一場。
「我帶了香檳來，喝嗎？」
「廚房玻璃櫃有香檳杯。」
去廚房路上，羅莃禹順道環觀屋內的裝修和畫作，所以也沒錯過放在客廳角落的巨型婚紗相。
他想，她放著這般好的房子不住，一個人跑去住公寓，一回來就大哭，跟這婚紗相脫不了關係吧！
他很想知道，卻忍著沒問。
一枝香檳見底，她打趣問他：「人見過了，酒喝過了，畫也看了，離你登機還有幾小時，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他拖長雙腳坐在露台地下，下巴托上她的躺椅側，含笑望著她：「太多了，你要幫我實現一個嗎？」
「先此聲明，我現在不想畫畫，也不想教你畫畫。」
她瞌上眼裝累，耳邊傳來悅耳低喃：「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嗎？」
「這是舞台劇台詞？」
「不是。」
「電影？」
「是羅莃禹跟凌頌妍告白。」他沙沙說起國語，太犯規了！
她凝望他近在咫尺的臉，斟酌了一下：「對我來說，你太小了。」
他一手拉起她站起來，在她錯愕的神情中，低頭與她拉近距離面對面：「你不可能不知道，說一個男人小，很快會受到懲罰。」
他每說一句，酸甜的香檳酒氣輕噴她臉頰，是一種誘惑。
凌頌妍微笑制止他：「姐姐我不受這套。」
羅莃禹緊緊進逼，輕攬她腰側：「做我女朋友，不好嗎？」
「我大你好幾年。」她想繞過他走回屋內。
「李仲揚也比你大，doesn’t work for you！」他也學她放狠話。
「……」
「我年紀是比你小，但比你勇敢，我知道喜歡的東西就要主動爭取，你說過欣賞我的勇氣和毅力，這次我也會用同樣方法追你。」
「你的圈子多的是年輕漂亮熱情的女生，她們可以全心全意喜歡你。」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們不適合。」
「你跟那人曾經各方面也很適合吧？」他指著放在客廳一角的大相架。
她沒回答，側過身閉上眼。
他繼續落藥：「Aleisha，我不是個糊塗亂來的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呢？」
凌頌妍，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
「沒錯，我工作的圈子，是認識很多人，但大多都是過客。我們認識這個多星期，應該是我入行這三年來，與人最實在深入的交往，我們談夢想、談生活、談愛情，我們很適合，不是嗎？」羅莃禹說得非常肯定。
她遙望著夜空輕說：「我想要的另一半，是無論生活和事業上都可以與我並肩的人，特別在嶺高銀行的日子，一個人走太累了。我支持你去實踐夢想，因為我覺得追夢是難能可貴，這路上特別需要別人肯定和支持。這並不代表我們可以並肩。」
「你真不浪漫，banker本色。」
「你們攪藝術的最浪漫，所以我說了我們不適合。」她回得理所當然。
「Aleisha，像你這樣理智的人，為什麼同意半夜讓我來你家？其實只要你不告訴我地址，我根本拿你沒辦法。我可以理解，你也是有所期待吧？」
這也是凌頌妍在問自己的問題，她欣賞他的才華努力，喜歡他的率直樂觀，她確有心動，這樣就夠了嗎？
她已想不起，18歲時喜歡上尹卓言時是什麼感覺，懵懵懂懂的。
她穩住心跳，說出違心的話：「當紅偶像，跟你過一夜，我也有賺。」
她知道他的死穴。
他不可置信地怒視著她，甚至有一刻，她覺得他可能會扇她把掌。
最後，他只是輕嘆，摸摸她頭頂，站起來：「不老實的你真不可愛！」
「走了？」目送他走向大門，她才鬆口氣。
「你真想留我過夜？」他輕哼。
「平時很多人留你過夜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