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林絢意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在新加坡樟宜機場的出境處走著。她剛拿到行李,看著頭頂上的指示牌往前走。她經過一道自動門後,終於嘗到第一口新加坡的氣味。其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空氣,只是經過四小時多的空中航行,終於著落到目的地的空氣,特別有實感。
  首先她要去買電話卡,然後找路去這邊的旅行社公司,報到一下。買好電話卡後,她在一旁的查詢中心拿了張新加坡的旅遊資訊單張看。
  正當她想回頭去買當地的八達通時,馬路邊大聲響起喇叭聲,嚇了她一跳。她看過去,見到有個男子在車內對她招手,並跟著打開車門走出來。絢意感到奇怪,想抽身離開。她在這兒一個人都不認識,這個人是誰?
  這個男子一下車,便見到他高過深綠色的私家車好多,那輛車似是他手中的玩具車。身材高挑,但見不得是個瘦巴巴的人,身形挺均稱,還有點壯健。
  他穿著白色短袖上衣,下身是淺藍色及膝短褲,穿著拖鞋,走向絢意。
  這時絢意便看清他的臉,眉清目秀,一張很乾淨的臉,沒有鬍子,眉毛黑而筆直。
  他禮貌地用廣東話問:「蜜遊旅行社的林絢意對吧?」絢意點頭,大概猜到他是誰了,但為什麼會穿拖鞋來?不是在上班嗎?「我是新加坡蜜遊的方以晉,是協助妳這次項目的同事,歡迎妳來到新加坡。」他扯起一抹很淡的笑顏。




  「你怎麼知道是我?」
  「妳的經理有傳一點簡單的資料過來,好讓我們認人。」
  絢意心想,該不會是傳了她的履歷表吧,上面的照片可是拍得很醜,他這樣都認得她?
  「上車吧,我載妳去我們公司。」方以晉看看手錶:「時間有點晚了。」說完,他便走來伸手拿過她的行李箱,推到車尾箱,再打開它,然後輕而易舉地抬起她不知塞了多少個杯麵和衣物的行李箱,安放到車尾箱內。
  絢意觀摩著這個男子的一連串動作,看到他伸手蓋好擋住他臉的車尾箱。他的臉再次出現時,眼神著落在她身上,那雙眼睛既飄泊又淡定。他指了指右邊的車門,示意絢意在那邊上車,她牽起一抹禮貌的淡笑,便走向另一邊,打開車門坐進去。幾乎同一時間,他也坐好。
  絢意心想,腳長的人果然不一樣,動作也快一點。
  然後她聽見他這樣說:「我不知道你們香港副駕座是不是都在右邊,一樣嗎?」他一邊拉出安全帶,一邊問。絢意見狀,也在自己的座位上拉出安全帶。她不常坐私家車,都忘了要戴安全帶。
  「哦,我想應該都一樣。」
  「妳不知道?」
  「我很少坐私家車。」絢意尷尬地笑。




  相反對方駕輕就熟將車開出,還給她安慰的微笑:「不要緊,我也是剛學會駕車。」
  「勞煩你來接我了。」絢意客氣地說。
  「不要緊,公司暫時不忙,這台車也是借公司的。」
  「哦,那就好。」
  然後靜上一會,絢意看向窗外的風景,希望帶些旅行的心情,抹走工作的壓力感。
  「第一次來新加坡嗎?」他問起。
  「嗯。」
  「妳會愛上這個城市的。」
  「新加坡人不是講英文的嗎?為什麼你會說中文?」絢意轉頭看向他問,只見他放輕鬆,露出牙齒笑了一下。
  「妳沒發覺我的中文有口音嗎?」




  「不太察覺到。」
  「我媽住在香港的,有一陣子我在香港住過,唸到中學便搬來跟親戚住在一起。」
  「所以你一家人都是香港人?」
  「是會講一點中文的新加坡人。」
  絢意沒問下去,怕問太多別人的私事,但又很好奇這個人的來歷。幸兒對方繼續說下去:「我也是半個香港人,不過喜歡在新加坡工作,這兒的環境挺不錯,空氣清新。」
  「嗯,空氣挺好的。」絢意記起剛才在機場吸的第一口空氣,同時打趣地指向窗外的天空,一朵雲花都沒有。
  「這兒是陰晴不定,隨身一定要有把傘。」
  「我有看天氣報告,準備了。」
  「住在這兒的人大多都靠感覺衝量天氣的了,預告不靠譜。」
  「感覺?」絢意好奇地望向他,只見他的側臉,專注在路面的狀況。車慢慢地停在紅燈前,他才瞧著車前的窗觀察著外面的天空,緩緩開口:「你會嗅到雲朵靠近的氣味,然後就有雨水的味道,那就知道差不多會下雨。今天應該不會,但明天早上應該會下場小雨。」
  絢意佩服地說:「果然厲害。」
  車子再度行駛,他又問:「妳有沒有計劃去哪些景點?」
  「我來這工作耶,這已經令我想破頭了。」
  「我聽說香港工作壓力很大,想不到是真的。不用擔心啦,這次一定成功的,妳放心想想到哪裡走走吧。」
  「這麼胸有成竹?」




  「這間不行便找另一間代替,很簡單。」
  「Laksa、肉骨茶,一定要去吃,不是去那些旅行社才會去的大眾餐廳,好吃的在大街小巷,需要導遊嗎?」
  絢意開懷地笑起來,這個人真能令人放鬆下來,談天氣談景點,完全是職業病,還要當導遊。
  「還有那個……中文叫什麼?那個Clarke Quay,今天萬里無雲,晚上去的話景色絕對讚。」
  「克拉碼頭,這個我知道,我有做功課。」
  他因為她一句功課被逗笑,想想也知道,她怎會沒做資料搜集,大家都有一種職業病纏身。
  車又再停下。這次換對方看過來,絢意知道,便朝他看看。然後他就開口說:「妳的短髮很好看。」
  絢意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頭髮。這個短到脖子的頭髮是在入職後剪的,想著來個改變。她留了長髮好一段時間了,自中學畢業後便沒什麼變化。
  「謝謝。」絢意微笑說。
  「妳有沒有些香港的故事說給我聽?」
  絢意眨眨眼,再次朝他一看。他的臉依然平靜,視線投放在馬路上,不一會便感覺到她的眼神,便轉頭回望她。
        絢意確信有一刻,有一種感覺從他的眼睛裡流動出來。
  「你想聽什麼故事?」她問。
  「妳有什麼好故事嗎?」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個好故事。」




  「說來聽聽,跟妳有關的嗎?」
  「你會痛恨自己聽下去的。」
  「那就更讓我期待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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