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宏信見有人闖入陳家, 焉能輕易讓他離去?  當即以一招翔龍翻身捲起身前桌椅, 向路蒙砸去, 這翔龍翻身結合了劍招狂龍翻身和峨嵋無罣功的功力, 威力驚人, 不容小覷, 路蒙見來招厲害, 化掌為刀, 一招「月下斬貂蟬」, 面前的桌椅登時如斬瓜切菜般段段碎裂, 陳宏信乘此時機, 一招翔龍直搗, 一劍如匹練般攻向路蒙, 路蒙本不想使用路家霸王掌, 否則早已制住了陳宏信, 但這時畢竟情勢凶險, 危急中也沒有想到這許多, 立時使出一招「霸王卸甲」, 把陳宏信的劍招卸向一旁, 陳宏信陡遇怪招, 收勢不及, 身向前傾, 路蒙不禁大喜, 雙爪暴出, 抓向他的雙肩, 勢要捏碎其肩骨, 再將之生擒回府。

陳宏信身形已失, 眼看已是無法趨避, 驀地裡一把蒼老的聲音說道:「信兒, 狂龍抖身。」  陳宏信雙目一亮, 心中暗罵自己愚笨, 怎會想不出這招劍式?  當下精神一震, 依言使出劍招, 但見劍光自下而上陡起, 逕向路蒙射去, 幸而路蒙也聽得那老者的提場, 早有所備, 及早向旁避開, 否則若陳宏信自己想出此招, 驟然使出, 路蒙定然身受劍招, 非死即傷。

路蒙斜眼一瞥, 見陳宏信之父陳鶴坤正在門外, 左右皆有人為他攙扶, 但聽得陳鶴坤有氣沒力的道:「路老爺, 怎地有此空閒,  深夜駕臨敝鏢局來指教小兒?  既已到來, 何不展示真面目?  我們哥兒倆大可在大廳喫茶談天, 有事慢慢商量。」

路蒙見已身分敗露, 可卻也不肯就此自承身分, 當下一記路家霸王掌向陳宏信打去, 此掌勢如浪濤, 陳宏信那裡敢接, 立時向後躍開, 路霸藉此時機, 撞破窗格, 向外奔逃, 外頭的鏢師趟子手掄起刀劍矛棍, 便向他攻去, 可在他澎湃的掌力下, 紛紛向旁便倒, 陳宏信登時跳出窗格急追, 路蒙見陳宏信追來, 一個閃身便轉到了陳老三身後, 陳老三兀自未知發生何事, 背門又受了一掌,  身不由主的向陳宏信撲去, 好在路蒙知道自己身分已露, 不想傷及人命, 以免多生枝節, 此掌只用了一成功力, 可憐陳老三在數日內禍不單行, 兩度中掌, 陳宏信一把抱住了他, 又再為他貫功療傷, 然這樣一來, 路蒙已自逃得不見踪影了。

陳宏信為陳老三貫功完畢, 便着人送爹爹回房, 以免在外誤中風寒, 陳鶴坤命陳宏信也隨己進房, 陳宏信依言隨行。





進得房內, 陳鶴坤便屏退了家奴, 向陳宏信道:「信兒, 咱們吃鏢局這行飯的, 咳咳, 最主要的是和各方江湖朋友打好關係, 正所謂:「合吾一聲鏢車走,半年江湖平安回。」   咳咳, 但你此番卻無故惹上了路老爺, 要知他亦是京城三大家族之一, 又和聞老爺累世交好, 咳咳, 此刻你得罪了路老爺, 他定會聯同聞家一同對付你, 但爹知道你的性子, 咳咳, 並非好勇爭強, 胡亂得罪長輩之人, 爹想知道事情始末, 你快說與爹爹知曉。」
 
陳宏信跪下道:「爹, 你已為上回失鏢之事, 憂傷成疾, 原本此事不想打擾爹爹, 但路家實在欺人太甚, 因此上孩兒不得已之下誓要傾盡全力, 與之對抗。」  當下陳宏信毫無隱瞞, 把聞路兩家找了各門各派, 意欲毁掉陳家, 又私下收藏食鹽, 打傷丐幫長老和打死丐幫兄弟等情說了, 雖說他所述諸事皆無證據和聞路兩家有關, 但綜合現有線索, 又觀乎路蒙此夜前來攻擊陳宏信, 湊合起來, 陳宏信便作出一個總結, 道:「爹, 以我估計, 這批私鹽原是聞路兩家合資偷運, 後來不知那一邊想來個黑吃黑, 但以孩兒猜測, 黑手多半便是路家,  所以今晚他才會有行動對付於我, 想必聞老爺對失貨之事定然大為震怒, 路老爺於是乎來個順水推舟, 把一切推在陳家身上, 更以重金請了各門各派之仕意欲毁掉陳家, 也算是路老爺倒運, 對付咱們不成, 反失了私鹽, 他定然為之大為着急, 便連番派人到陳家查探, 好在這批私鹽孩兒早已收得妥妥當當, 他們決計無法找到。」

陳鶴坤沉吟了好一會, 道:「信兒, 此事麻煩大了。」  陳宏信昂然道:「爹, 孩兒知道此事必會得罪聞路兩家, 但為存我和丐幫的義氣, 此事我非管上不可。」 

陳鶴坤道:「信兒, 你初出茅廬, 狂龍劍法只有七成多火候, 江湖經驗亦淺,  功力上自是勝不了聞路兩家, 勢力上亦是難以匹敵, 咳咳, 我算你有丐幫幫主古無語幫忙, 但一來他此刻不在京城, 二來聞家的兒子是江湖四大高手之一嫖妓和尚的唯一傳人, 即令古無語打得過聞英雄, 但若惹上了嫖妓和尚, 恐怕我和古無語聯手, 再加上你, 也未必能敵, 三來路家和京城好些官員過從甚密, 算你想把這批私鹽呈上朝廷, 告發聞路兩家, 恐也找不到門路, 到後來聞路兩家是得罪了, 但又對付不了他們, 空自藏起私鹽, 教他們有了對付陳家的藉口, 如此倒不如把這批私鹽歸還給他們, 豈不更好?  咳咳。」

陳宏信大搖其頭, 道:「爹所說之事, 孩兒早已想過, 但若輕易交出私鹽, 那便教丐幫兄弟枉死了, 如此不仁不義之事, 恕孩兒難以辦到, 且爹之憂慮, 孩兒已有計較, 我已派人去四川尋找家師, 求他助孩兒一臂之力, 且孩兒在峨嵋學藝時, 認識了一位真英雄真漢子, 他是廣東把總, 聽說半年內便會回京面見聖上, 其時我便會把私鹽交將給他, 讓他交付朝廷, 也好教朝廷知道聞路兩家的惡行。」 





陳鶴坤拍腿道:「好孩兒, 原來你早已有了全盤計劃, 好得緊, 其實即算你把私鹽交還給他們, 恐怕他們早晚也會對付陳家, 以搶佔鏢局生意, 咳咳, 今兒得見信兒你有情有義, 智勇雙全, 為父的好生安慰, 信兒你既已決心如此, 為了增強你的勝算, 咳咳, 我目下便要傳你狂龍劍法最後一式的劍意和口訣, 你給我好生記好。」  陳宏信大喜, 跪下拜謝。

 
路蒙回到路府, 着娘子為他回復本來面貌, 池香凝問起此中經過, 路蒙都一一說了, 池香凝面色凝重, 道:「那批貨是要賣給言大爺的, 倘若那時我們交不出貨來, 得罪了言大爺, 那咱們全家的安危便堪憂了, 不若明兒妾身和你一道前去, 我倆聯手, 料想陳宏信那廝非我們之敵。」  路蒙沉吟了好一會後道:「不可, 如今他們已有防範, 暗取不成, 咱們只有明攻。」  池香凝道:「夫君你有何打算?」  路蒙道:「此事非我一人能解, 此刻形格勢禁, 只好再找聞家幫忙, 一起對付陳家。」  池香凝訝道:「但夫君你原本的計劃是一次性毁了聞家和陳家, 此時若和聞家聯手, 雖說或可滅了陳家, 但聞家卻可保無事了。」 

路蒙喟然道:「對付聞家之事, 大可從長計議, 但交不出貨給言大爺, 我路家上下恐怕雞犬不寧, 更遑論對付聞陳兩家了。」  池香凝但覺路蒙所說有理, 連連點頭。

路蒙既已有所決定, 便動身前往聞府, 到了聞府後, 卻驚聞聞家兩父子已離京城辦事, 五個月後方能歸來, 路蒙不由得頓足連連, 可又無可奈何, 只好繼續暗查私鹽下落, 可陳府經過了被人兩度入侵, 防衛加強, 路蒙雖功力高超, 但面對重重防衛, 倒也不敢再行僭入, 只好等聞知回來, 再作計較。

 




五個月後, 聞知果真回來京城, 路蒙一收到消息, 便連奔帶跑的直闖聞家, 聞知一見着他, 忙上前問道:「路世弟, 那批貨的下落, 可查着了麽?」  路蒙道:「果然是陳家那小子把貨藏了, 五個月前我曾試過夜闖陳家, 滿擬能將那小子生擒, 豈料那陳老鬼出面提場, 現下我身分業已敗露, 再隱瞞下去亦無甚意思, 以我和朝廷眾多官員的關係, 陳家那小子呈不了那批貨上朝廷的, 目下我倆便親自上門, 以長輩身分逼他把貨物交將出來, 倘若他不肯交出, 我倆便聯手將其生擒, 那陳老鬼此刻身患惡疾, 必非我倆之敵, 我們也可順道將他擒了過來, 陳宏信顧念其父安危, 終必會將收藏地點和盤托出, 聞世兄, 你說如此可好?」  聞知早已聽得火冒三丈, 拍桌道:「好, 就讓那陳家小子知道, 我聞家可不是好欺的。」

路蒙道:「對了, 聞世侄不知是否也在京城?  倘若他能一道同去, 此事更是萬無一失。」  聞知搖手道:「我倆五個月前接獲他師父嫖妓和尚的求助, 要幫他去找他的師兄明日, 可我倆父子一同尋訪了五個月, 皆是一無所獲, 我顧念那批貨的下落, 只好先行回來, 犬兒卻堅持繼續尋找, 因此沒有和我同回京城。」  路蒙略感失望, 但隨即又面現得色, 道:「雖說聞世侄不能同來相助, 但聞家殘影拳和路家霸王掌聯手, 我便不信敵不過他陳家那狗屁狂龍劍法。」  兩人主意打定, 便邁開大步, 前往陳氏鏢局。

陳宏信正自在後園苦練劍招, 陡然聽得家丁通報聞路兩家來訪, 心知來者不善, 善者不來, 但還是整好衣履, 在大廳迎接聞路兩位當家, 聞知一見陳宏信, 滿臉怒容, 向他哼了一聲, 路蒙則滿臉奸容, 陰騺騺的向他獰笑, 陳宏信見兩人如此表情, 更知兩人此來絶非好意, 但他還是勉力保持鎮定, 和顏悅色的道:「兩位長輩大駕光臨敝鏢局, 是否有意托鏢?  還請展示所托之物, 侄兒定當竭盡全力, 為兩位叔叔送往指定地點。」

聞知拍桌大怒, 道:「陳宏信, 少跟老夫來這一套, 快把那批貨交將出來, 否則休教老夫對你不客氣。」  陳宏信佯作訝異道:「聞叔叔, 以我所知, 近月來你並無向敝鏢局托鏢, 也無人托敝鏢局送鏢給你, 因此並沒有叔叔的貨在陳氏鏢局之內, 當中是否有何誤會了?」 

聞知登時鬚眉皆張, 向他怒吼, 陳宏信早有所備, 向後躍開, 可路蒙已一個閃身欺到, 一記路家霸王掌猛然轟出, 陳宏信大吃一驚, 登時翻到了一排椅子之後, 路家霸王掌狠勁剛猛, 砰的一聲, 一排椅子皆被轟得支離破碎, 木屑亂飛, 陳宏信正暗叫僥倖, 卻不料右肩竟突然中了一拳, 此拳乃是聞知所打出, 可陳宏信在一瞬之前明明瞥見聞知正在三十步之外, 算他輕功再好, 也不能在一眨眼的功夫便欺近身來, 這一拳卻是怎麼回事?

原來陳宏信在閃避路家霸王掌之時, 故意躍離聞知的攻擊範圍, 也一直留意聞知的舉動, 心想只要聞知稍有所動, 自己亦有足夠時間迂迴閃避, 卻不料竟還是中了他的一拳, 心中不由得甚為納罕。

聞知得手後, 卻並未乘勝追擊, 只是冷眼的斜睨着陳宏信, 陳宏信抱着右肩, 向後急退, 聞知哼聲道:「世侄, 老夫要打死你, 實和捽死一隻螞蟻沒甚麼兩樣, 勸你還是把東西交還給我, 否則, 哼哼, 老夫便要你血濺於五招之內, 你信還是不信?」

陳宏信暗中運勁右肩, 登感疼痛難當, 冷汗直冒, 此刻右肩乏力, 恐怕連劍也未必能握得穩, 更遑論以狂龍劍法對敵了, 但倘若不以自己所擅長的劍法應敵, 卻是萬難對付眼前的兩大強敵, 思念及此, 便暗暗退向放有佩劍的案邊。





路蒙何等機靈, 一瞧便知陳宏信的意圖, 嘿嘿笑道:「世侄, 算你長劍在手, 那又如何?  你右肩已中了聞世兄的殘影拳, 當此情勢之下, 你還能使出甚麼像樣的劍法來?  倒不如把那批貨的收藏地說將出來, 豈不是好?  這樣吧, 倘若這批貨我們能成功脫手的話, 我們兩家各分你三分紅利, 對現下陳家的景況來說, 這筆交易算是不錯了吧。」

這條件確是給了陳家大大的便宜, 可說是無本生利, 然而陳宏信卻置若罔聞, 絲毫不為其所動, 但見他左臂一張, 已於倏忽間在案上取過長劍, 隨即左腕一抖, 劍鞘如急箭般射向路蒙, 再以長劍向聞知連挽劍花, 此刻陳宏信心意已決, 要以左手劍使出家傳狂龍劍法, 打退面前的兩大強手。

聞知冷笑一聲, 卻竟不閃不避, 任由長劍向自己身體刺來, 想陳宏信的劍招何等之快, 登時刺中, 但陳宏信卻面現訝色, 他忖道:「怎地這般奇怪?  分明是刺中了, 但刺中之處空空蕩蕩, 明顯刺了個空, 這卻是怎麼回事?」  正當陳宏信驚魂未定, 背門竟又中了一拳, 面前的聞知亦已隨風飄散, 陳宏信噴出一口鮮血, 身子向前直飛, 撞上了另一排椅子上, 登時木條翻飛, 碎木遍地。

路蒙磔磔笑道:「有六分紅利你也不要, 說不得, 只好進入內頭捉了你的父親, 切他幾根指頭下來, 其時瞧你是說還是不說?」  陳宏信登時大為震怒, 當即一掌拍向地下, 借勢向上翻起, 一劍向路蒙刺去, 路蒙那敢怠慢, 立時沉腰坐馬, 雙掌前推, 正所謂強弩之極, 矢不能穿魯縞, 陳宏信連番受挫, 又於急怒之下出招, 且和路蒙強弱懸殊, 這一劍又焉能刺得中路蒙?  當下兩股勁力衝撞之下, 勝負立判, 卻見陳宏信禁受不了路家霸王掌, 身不由主的向外飛出大廳, 重重摔在前園地下, 傷勢奇重。

這時家丁正引着一名中年婦人進來, 那婦人陡見陳宏信重傷在地, 一顆心幾沒從口中跳將出來, 馬上和家丁一同上前察看陳宏信的傷勢, 那婦人見陳宏信受傷甚重, 不由得又急又怒, 這當兒聞知和路蒙正於大廳外步出, 聞知沉聲道:「到這時候你還不快些招出收藏地點?  是否真個兒要我把劍架在你爹的脖子上, 你才肯說?」 

那婦人舉頭瞧着二人, 立時雙眉倒豎, 七竅生煙, 大喝道:「就是你們兩人傷了他的, 是也不是?」  路蒙昂首道:「是又如何?  婦道人家, 少在此大叫大嚷, 給我滾一邊去。」 

那婦人大怒道:「放肆。」  當即上前向路蒙打出一掌, 路蒙料不到這婦人來得如此之快, 匆忙間以雙掌護身, 可這婦人的掌力實在太強, 路蒙竟禁受不住, 幸得他應變奇速, 向後順勢急躍, 以此化去了不少掌力, 但饒是如此, 飄進大廳後還是必得連退五步, 方能把掌力全數卸走, 心想天下有那一個女子的掌力竟可如此洪厚。





驀地裡腦中閃過一個名字, 忖道:「莫非她是陳宏信的師父, 峨眉派掌門的師妹 – 冷靜師太?」

此婦人正是冷靜, 只是她早已還俗, 已不能再稱之為師太, 現下只以居士自居, 這當兒她剛擊退了路蒙, 瞥眼間見聞知在旁一動不動, 正自奇怪, 正想喝問他為何傷己愛徒, 卻陡然感到背後生出一股殺氣, 慌忙矮身就地前滾, 方能堪堪避開聞知那雷霆萬鈞的一拳, 聞知見冷靜居士竟能及時避開自己的一拳, 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但手底下卻毫不放鬆, 虎虎的拳勁向前連環打出, 冷靜居士不斷向前滾避, 只見打空的拳勁在地上的石磚留下了深深的拳印, 教人怵目驚心。

聞知打出了數十拳仍然不中, 只好收拳調息, 凝神聚氣, 以免急攻過度, 虛耗內力, 正好給了冷靜居士重整旗鼓之機, 但見她馬上躍起身來, 雙掌護身, 擺好架式, 以應付聞知下一輪的攻擊。

這時路蒙也從大廳跳了出來, 冷笑道:「冷靜師太, 你雖是峨眉派的資深弟子, 可以一敵二, 恐怕討不了好, 這事本與你沒丁點兒關係, 勸你馬上離去, 別沾這趟渾水了。」 

冷靜居士怒道:「看來你們兩個就是我徒兒信中提及過的聞知和路蒙了, 你兩個卑鄙小人, 殺了丐幫的兄弟, 目下又在我眼皮底下傷我徒兒, 叫我如何能放過你們兩個武林敗類?」  聞知登時大怒道:「我何時殺害過丐幫的人了?  我明白了, 定是這陳家小子故意誣陷, 今兒我便要把他捉將回去, 好生折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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