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飛起> 英雄莫欺: 第二十六章 殘影拳法
陳宏信見有人闖入陳家, 焉能輕易讓他離去? 當即以一招翔龍翻身捲起身前桌椅, 向路蒙砸去, 這翔龍翻身結合了劍招狂龍翻身和峨嵋無罣功的功力, 威力驚人, 不容小覷, 路蒙見來招厲害, 化掌為刀, 一招「月下斬貂蟬」, 面前的桌椅登時如斬瓜切菜般段段碎裂, 陳宏信乘此時機, 一招翔龍直搗, 一劍如匹練般攻向路蒙, 路蒙本不想使用路家霸王掌, 否則早已制住了陳宏信, 但這時畢竟情勢凶險, 危急中也沒有想到這許多, 立時使出一招「霸王卸甲」, 把陳宏信的劍招卸向一旁, 陳宏信陡遇怪招, 收勢不及, 身向前傾, 路蒙不禁大喜, 雙爪暴出, 抓向他的雙肩, 勢要捏碎其肩骨, 再將之生擒回府。
陳宏信身形已失, 眼看已是無法趨避, 驀地裡一把蒼老的聲音說道:「信兒, 狂龍抖身。」 陳宏信雙目一亮, 心中暗罵自己愚笨, 怎會想不出這招劍式? 當下精神一震, 依言使出劍招, 但見劍光自下而上陡起, 逕向路蒙射去, 幸而路蒙也聽得那老者的提場, 早有所備, 及早向旁避開, 否則若陳宏信自己想出此招, 驟然使出, 路蒙定然身受劍招, 非死即傷。
路蒙斜眼一瞥, 見陳宏信之父陳鶴坤正在門外, 左右皆有人為他攙扶, 但聽得陳鶴坤有氣沒力的道:「路老爺, 怎地有此空閒, 深夜駕臨敝鏢局來指教小兒? 既已到來, 何不展示真面目? 我們哥兒倆大可在大廳喫茶談天, 有事慢慢商量。」
路蒙見已身分敗露, 可卻也不肯就此自承身分, 當下一記路家霸王掌向陳宏信打去, 此掌勢如浪濤, 陳宏信那裡敢接, 立時向後躍開, 路霸藉此時機, 撞破窗格, 向外奔逃, 外頭的鏢師趟子手掄起刀劍矛棍, 便向他攻去, 可在他澎湃的掌力下, 紛紛向旁便倒, 陳宏信登時跳出窗格急追, 路蒙見陳宏信追來, 一個閃身便轉到了陳老三身後, 陳老三兀自未知發生何事, 背門又受了一掌, 身不由主的向陳宏信撲去, 好在路蒙知道自己身分已露, 不想傷及人命, 以免多生枝節, 此掌只用了一成功力, 可憐陳老三在數日內禍不單行, 兩度中掌, 陳宏信一把抱住了他, 又再為他貫功療傷, 然這樣一來, 路蒙已自逃得不見踪影了。
陳宏信為陳老三貫功完畢, 便着人送爹爹回房, 以免在外誤中風寒, 陳鶴坤命陳宏信也隨己進房, 陳宏信依言隨行。
進得房內, 陳鶴坤便屏退了家奴, 向陳宏信道:「信兒, 咱們吃鏢局這行飯的, 咳咳, 最主要的是和各方江湖朋友打好關係, 正所謂:「合吾一聲鏢車走,半年江湖平安回。」 咳咳, 但你此番卻無故惹上了路老爺, 要知他亦是京城三大家族之一, 又和聞老爺累世交好, 咳咳, 此刻你得罪了路老爺, 他定會聯同聞家一同對付你, 但爹知道你的性子, 咳咳, 並非好勇爭強, 胡亂得罪長輩之人, 爹想知道事情始末, 你快說與爹爹知曉。」
陳宏信跪下道:「爹, 你已為上回失鏢之事, 憂傷成疾, 原本此事不想打擾爹爹, 但路家實在欺人太甚, 因此上孩兒不得已之下誓要傾盡全力, 與之對抗。」 當下陳宏信毫無隱瞞, 把聞路兩家找了各門各派, 意欲毁掉陳家, 又私下收藏食鹽, 打傷丐幫長老和打死丐幫兄弟等情說了, 雖說他所述諸事皆無證據和聞路兩家有關, 但綜合現有線索, 又觀乎路蒙此夜前來攻擊陳宏信, 湊合起來, 陳宏信便作出一個總結, 道:「爹, 以我估計, 這批私鹽原是聞路兩家合資偷運, 後來不知那一邊想來個黑吃黑, 但以孩兒猜測, 黑手多半便是路家, 所以今晚他才會有行動對付於我, 想必聞老爺對失貨之事定然大為震怒, 路老爺於是乎來個順水推舟, 把一切推在陳家身上, 更以重金請了各門各派之仕意欲毁掉陳家, 也算是路老爺倒運, 對付咱們不成, 反失了私鹽, 他定然為之大為着急, 便連番派人到陳家查探, 好在這批私鹽孩兒早已收得妥妥當當, 他們決計無法找到。」
陳鶴坤沉吟了好一會, 道:「信兒, 此事麻煩大了。」 陳宏信昂然道:「爹, 孩兒知道此事必會得罪聞路兩家, 但為存我和丐幫的義氣, 此事我非管上不可。」
陳鶴坤道:「信兒, 你初出茅廬, 狂龍劍法只有七成多火候, 江湖經驗亦淺, 功力上自是勝不了聞路兩家, 勢力上亦是難以匹敵, 咳咳, 我算你有丐幫幫主古無語幫忙, 但一來他此刻不在京城, 二來聞家的兒子是江湖四大高手之一嫖妓和尚的唯一傳人, 即令古無語打得過聞英雄, 但若惹上了嫖妓和尚, 恐怕我和古無語聯手, 再加上你, 也未必能敵, 三來路家和京城好些官員過從甚密, 算你想把這批私鹽呈上朝廷, 告發聞路兩家, 恐也找不到門路, 到後來聞路兩家是得罪了, 但又對付不了他們, 空自藏起私鹽, 教他們有了對付陳家的藉口, 如此倒不如把這批私鹽歸還給他們, 豈不更好? 咳咳。」
陳宏信大搖其頭, 道:「爹所說之事, 孩兒早已想過, 但若輕易交出私鹽, 那便教丐幫兄弟枉死了, 如此不仁不義之事, 恕孩兒難以辦到, 且爹之憂慮, 孩兒已有計較, 我已派人去四川尋找家師, 求他助孩兒一臂之力, 且孩兒在峨嵋學藝時, 認識了一位真英雄真漢子, 他是廣東把總, 聽說半年內便會回京面見聖上, 其時我便會把私鹽交將給他, 讓他交付朝廷, 也好教朝廷知道聞路兩家的惡行。」
陳鶴坤拍腿道:「好孩兒, 原來你早已有了全盤計劃, 好得緊, 其實即算你把私鹽交還給他們, 恐怕他們早晚也會對付陳家, 以搶佔鏢局生意, 咳咳, 今兒得見信兒你有情有義, 智勇雙全, 為父的好生安慰, 信兒你既已決心如此, 為了增強你的勝算, 咳咳, 我目下便要傳你狂龍劍法最後一式的劍意和口訣, 你給我好生記好。」 陳宏信大喜, 跪下拜謝。
路蒙回到路府, 着娘子為他回復本來面貌, 池香凝問起此中經過, 路蒙都一一說了, 池香凝面色凝重, 道:「那批貨是要賣給言大爺的, 倘若那時我們交不出貨來, 得罪了言大爺, 那咱們全家的安危便堪憂了, 不若明兒妾身和你一道前去, 我倆聯手, 料想陳宏信那廝非我們之敵。」 路蒙沉吟了好一會後道:「不可, 如今他們已有防範, 暗取不成, 咱們只有明攻。」 池香凝道:「夫君你有何打算?」 路蒙道:「此事非我一人能解, 此刻形格勢禁, 只好再找聞家幫忙, 一起對付陳家。」 池香凝訝道:「但夫君你原本的計劃是一次性毁了聞家和陳家, 此時若和聞家聯手, 雖說或可滅了陳家, 但聞家卻可保無事了。」
路蒙喟然道:「對付聞家之事, 大可從長計議, 但交不出貨給言大爺, 我路家上下恐怕雞犬不寧, 更遑論對付聞陳兩家了。」 池香凝但覺路蒙所說有理, 連連點頭。
路蒙既已有所決定, 便動身前往聞府, 到了聞府後, 卻驚聞聞家兩父子已離京城辦事, 五個月後方能歸來, 路蒙不由得頓足連連, 可又無可奈何, 只好繼續暗查私鹽下落, 可陳府經過了被人兩度入侵, 防衛加強, 路蒙雖功力高超, 但面對重重防衛, 倒也不敢再行僭入, 只好等聞知回來, 再作計較。
五個月後, 聞知果真回來京城, 路蒙一收到消息, 便連奔帶跑的直闖聞家, 聞知一見着他, 忙上前問道:「路世弟, 那批貨的下落, 可查着了麽?」 路蒙道:「果然是陳家那小子把貨藏了, 五個月前我曾試過夜闖陳家, 滿擬能將那小子生擒, 豈料那陳老鬼出面提場, 現下我身分業已敗露, 再隱瞞下去亦無甚意思, 以我和朝廷眾多官員的關係, 陳家那小子呈不了那批貨上朝廷的, 目下我倆便親自上門, 以長輩身分逼他把貨物交將出來, 倘若他不肯交出, 我倆便聯手將其生擒, 那陳老鬼此刻身患惡疾, 必非我倆之敵, 我們也可順道將他擒了過來, 陳宏信顧念其父安危, 終必會將收藏地點和盤托出, 聞世兄, 你說如此可好?」 聞知早已聽得火冒三丈, 拍桌道:「好, 就讓那陳家小子知道, 我聞家可不是好欺的。」
路蒙道:「對了, 聞世侄不知是否也在京城? 倘若他能一道同去, 此事更是萬無一失。」 聞知搖手道:「我倆五個月前接獲他師父嫖妓和尚的求助, 要幫他去找他的師兄明日, 可我倆父子一同尋訪了五個月, 皆是一無所獲, 我顧念那批貨的下落, 只好先行回來, 犬兒卻堅持繼續尋找, 因此沒有和我同回京城。」 路蒙略感失望, 但隨即又面現得色, 道:「雖說聞世侄不能同來相助, 但聞家殘影拳和路家霸王掌聯手, 我便不信敵不過他陳家那狗屁狂龍劍法。」 兩人主意打定, 便邁開大步, 前往陳氏鏢局。
陳宏信正自在後園苦練劍招, 陡然聽得家丁通報聞路兩家來訪, 心知來者不善, 善者不來, 但還是整好衣履, 在大廳迎接聞路兩位當家, 聞知一見陳宏信, 滿臉怒容, 向他哼了一聲, 路蒙則滿臉奸容, 陰騺騺的向他獰笑, 陳宏信見兩人如此表情, 更知兩人此來絶非好意, 但他還是勉力保持鎮定, 和顏悅色的道:「兩位長輩大駕光臨敝鏢局, 是否有意托鏢? 還請展示所托之物, 侄兒定當竭盡全力, 為兩位叔叔送往指定地點。」
聞知拍桌大怒, 道:「陳宏信, 少跟老夫來這一套, 快把那批貨交將出來, 否則休教老夫對你不客氣。」 陳宏信佯作訝異道:「聞叔叔, 以我所知, 近月來你並無向敝鏢局托鏢, 也無人托敝鏢局送鏢給你, 因此並沒有叔叔的貨在陳氏鏢局之內, 當中是否有何誤會了?」
聞知登時鬚眉皆張, 向他怒吼, 陳宏信早有所備, 向後躍開, 可路蒙已一個閃身欺到, 一記路家霸王掌猛然轟出, 陳宏信大吃一驚, 登時翻到了一排椅子之後, 路家霸王掌狠勁剛猛, 砰的一聲, 一排椅子皆被轟得支離破碎, 木屑亂飛, 陳宏信正暗叫僥倖, 卻不料右肩竟突然中了一拳, 此拳乃是聞知所打出, 可陳宏信在一瞬之前明明瞥見聞知正在三十步之外, 算他輕功再好, 也不能在一眨眼的功夫便欺近身來, 這一拳卻是怎麼回事?
原來陳宏信在閃避路家霸王掌之時, 故意躍離聞知的攻擊範圍, 也一直留意聞知的舉動, 心想只要聞知稍有所動, 自己亦有足夠時間迂迴閃避, 卻不料竟還是中了他的一拳, 心中不由得甚為納罕。
聞知得手後, 卻並未乘勝追擊, 只是冷眼的斜睨着陳宏信, 陳宏信抱着右肩, 向後急退, 聞知哼聲道:「世侄, 老夫要打死你, 實和捽死一隻螞蟻沒甚麼兩樣, 勸你還是把東西交還給我, 否則, 哼哼, 老夫便要你血濺於五招之內, 你信還是不信?」
陳宏信暗中運勁右肩, 登感疼痛難當, 冷汗直冒, 此刻右肩乏力, 恐怕連劍也未必能握得穩, 更遑論以狂龍劍法對敵了, 但倘若不以自己所擅長的劍法應敵, 卻是萬難對付眼前的兩大強敵, 思念及此, 便暗暗退向放有佩劍的案邊。
路蒙何等機靈, 一瞧便知陳宏信的意圖, 嘿嘿笑道:「世侄, 算你長劍在手, 那又如何? 你右肩已中了聞世兄的殘影拳, 當此情勢之下, 你還能使出甚麼像樣的劍法來? 倒不如把那批貨的收藏地說將出來, 豈不是好? 這樣吧, 倘若這批貨我們能成功脫手的話, 我們兩家各分你三分紅利, 對現下陳家的景況來說, 這筆交易算是不錯了吧。」
這條件確是給了陳家大大的便宜, 可說是無本生利, 然而陳宏信卻置若罔聞, 絲毫不為其所動, 但見他左臂一張, 已於倏忽間在案上取過長劍, 隨即左腕一抖, 劍鞘如急箭般射向路蒙, 再以長劍向聞知連挽劍花, 此刻陳宏信心意已決, 要以左手劍使出家傳狂龍劍法, 打退面前的兩大強手。
聞知冷笑一聲, 卻竟不閃不避, 任由長劍向自己身體刺來, 想陳宏信的劍招何等之快, 登時刺中, 但陳宏信卻面現訝色, 他忖道:「怎地這般奇怪? 分明是刺中了, 但刺中之處空空蕩蕩, 明顯刺了個空, 這卻是怎麼回事?」 正當陳宏信驚魂未定, 背門竟又中了一拳, 面前的聞知亦已隨風飄散, 陳宏信噴出一口鮮血, 身子向前直飛, 撞上了另一排椅子上, 登時木條翻飛, 碎木遍地。
路蒙磔磔笑道:「有六分紅利你也不要, 說不得, 只好進入內頭捉了你的父親, 切他幾根指頭下來, 其時瞧你是說還是不說?」 陳宏信登時大為震怒, 當即一掌拍向地下, 借勢向上翻起, 一劍向路蒙刺去, 路蒙那敢怠慢, 立時沉腰坐馬, 雙掌前推, 正所謂強弩之極, 矢不能穿魯縞, 陳宏信連番受挫, 又於急怒之下出招, 且和路蒙強弱懸殊, 這一劍又焉能刺得中路蒙? 當下兩股勁力衝撞之下, 勝負立判, 卻見陳宏信禁受不了路家霸王掌, 身不由主的向外飛出大廳, 重重摔在前園地下, 傷勢奇重。
這時家丁正引着一名中年婦人進來, 那婦人陡見陳宏信重傷在地, 一顆心幾沒從口中跳將出來, 馬上和家丁一同上前察看陳宏信的傷勢, 那婦人見陳宏信受傷甚重, 不由得又急又怒, 這當兒聞知和路蒙正於大廳外步出, 聞知沉聲道:「到這時候你還不快些招出收藏地點? 是否真個兒要我把劍架在你爹的脖子上, 你才肯說?」
那婦人舉頭瞧着二人, 立時雙眉倒豎, 七竅生煙, 大喝道:「就是你們兩人傷了他的, 是也不是?」 路蒙昂首道:「是又如何? 婦道人家, 少在此大叫大嚷, 給我滾一邊去。」
那婦人大怒道:「放肆。」 當即上前向路蒙打出一掌, 路蒙料不到這婦人來得如此之快, 匆忙間以雙掌護身, 可這婦人的掌力實在太強, 路蒙竟禁受不住, 幸得他應變奇速, 向後順勢急躍, 以此化去了不少掌力, 但饒是如此, 飄進大廳後還是必得連退五步, 方能把掌力全數卸走, 心想天下有那一個女子的掌力竟可如此洪厚。
驀地裡腦中閃過一個名字, 忖道:「莫非她是陳宏信的師父, 峨眉派掌門的師妹 – 冷靜師太?」
此婦人正是冷靜, 只是她早已還俗, 已不能再稱之為師太, 現下只以居士自居, 這當兒她剛擊退了路蒙, 瞥眼間見聞知在旁一動不動, 正自奇怪, 正想喝問他為何傷己愛徒, 卻陡然感到背後生出一股殺氣, 慌忙矮身就地前滾, 方能堪堪避開聞知那雷霆萬鈞的一拳, 聞知見冷靜居士竟能及時避開自己的一拳, 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但手底下卻毫不放鬆, 虎虎的拳勁向前連環打出, 冷靜居士不斷向前滾避, 只見打空的拳勁在地上的石磚留下了深深的拳印, 教人怵目驚心。
聞知打出了數十拳仍然不中, 只好收拳調息, 凝神聚氣, 以免急攻過度, 虛耗內力, 正好給了冷靜居士重整旗鼓之機, 但見她馬上躍起身來, 雙掌護身, 擺好架式, 以應付聞知下一輪的攻擊。
這時路蒙也從大廳跳了出來, 冷笑道:「冷靜師太, 你雖是峨眉派的資深弟子, 可以一敵二, 恐怕討不了好, 這事本與你沒丁點兒關係, 勸你馬上離去, 別沾這趟渾水了。」
冷靜居士怒道:「看來你們兩個就是我徒兒信中提及過的聞知和路蒙了, 你兩個卑鄙小人, 殺了丐幫的兄弟, 目下又在我眼皮底下傷我徒兒, 叫我如何能放過你們兩個武林敗類?」 聞知登時大怒道:「我何時殺害過丐幫的人了? 我明白了, 定是這陳家小子故意誣陷, 今兒我便要把他捉將回去, 好生折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