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綺綺見粗繩被砍斷一小段, 生怕再找不到繩索去救秦鑽, 霎時間不敢再行出招。  那歹人見佘綺綺愣在當場, 只道她是嚇得呆了, 於是張開雙臂, 撲上去便要摟她。

佘綺綺見那他撲過來, 一個矮身便向旁就地一滾, 隨即站起奪門而逃。  那歹人豈會就此讓她逃走, 轉身力劈, 把她的去路全然封住。  佘綺綺見刀光一閃, 那敢前進, 只得後退一步。  那歹人正好趁此時機, 左腳一勾, 佘綺綺畢竟臨敵經驗甚淺, 又忌憚對方的利刀, 忽略了對方的拳腳功夫, 一不留神, 便被那歹人勾得仰天倒地。

那歹人嘿嘿大笑, 竟開始脫下褲子, 佘綺綺後腦着地, 正自金星亂冒, 雙手不由自主的胡亂揮舞, 慌亂間右手一探腰際, 竟發現自己身上藏有一把剪刀。  原來她買剪刀時, 因情況過於混亂, 自己隨手便把剪刀放入腰間, 一路上因擔憂秦鑽的安危, 這等小事自然是不會記在心上的了。

那歹人把衣服脫了個清光, 便撲在佘綺綺的身上, 一張嘴在她的面上狂吻, 一雙手在她的身上亂摸一通。  佘綺綺此刻已稍為恢復意識, 登時便把剪刀抽出, 舉起向他的背心狂插。  那歹人正自毛手毛腳間, 背心已給人插穿好幾個窟窿, 軟癱癱的伏在佘綺綺身上, 不明不白的就此死去。

佘綺綺忙不迭把那歹人推開, 但見身上又多了一個死人的血跡, 她雖也在諾言莊上見過明月那幫歹人屠莊之慘況, 但她那時畢竟躺在地上, 很多情景也瞧不清楚。  可這回前後眼睜睜見兩個人死在自己跟前, 他們的血更濺滿自己的身上, 叫她如何不嚇得心膽俱裂?





總算她顧念着秦鑽的安危, 強攝着心神, 抓緊着繩子便往外急奔, 好在城樓離此房間並不甚遠, 佘綺綺轉眼便至, 見秦鑽尚自安全, 登時放心, 忙拋下粗繩把秦鑽拉將上來。

 
佘綺綺把經過說罷, 立時珠淚瑩然, 秦鑽聽了事情的始末, 才發現她現下披頭散髮, 滿身血污, 不禁心疼不已, 忍不住便把她摟在懷中。  佘綺綺受了連番驚嚇, 驟然給秦鑽緊緊抱住, 竟沒感到不妥, 反倒有一陣安全感湧入心頭, 好生受用。

兩人就這樣緊緊擁着, 彷彿天地間就只有他們二人, 就連一名士兵氣急敗壞的跑上城頭, 他倆亦懵然不知。  那士兵見兩人當此時勢, 還當眾幹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 頓足道:「枉小天如此信任你, 你欲只顧幹這等……兒女私情, 叫我們這班兄弟如何跟你一起去拼命。」  他本想說「幹這等苟且之事」, 但話到口邊, 登時改口, 畢竟諾言城此刻還要仰仗於他, 倘一個不小心把他開罪了, 他撒手不再管上此事, 那後果可端的是堪虞了。

秦鑽登時從甜蜜中蘇醒過來, 見那士兵滿身傷痕, 面青如鬼, 大驚道:「你怎會傷成這樣? 計豐攻入城了麽?」  那士兵不絶搖頭, 道:「攻進城的並不是計豐, 而是兩個樣貌奇醜的惡賊, 一個攻破了東門, 另一個則攻破了西門。  咱們一聽到東西門齊陷, 所有北門的士兵也趕去了救援, 豈料那兩人的劍快得出奇, 咱們竟全無招架之力, 不到兩個回合, 眾士兵死的死, 傷的傷。  我也是因為老張幫我擋了一劍, 才僥倖在他們的劍底下逃出, 來這兒報信的, 怎知……」  那士兵說到這兒便頓住, 秦鑽何等聰明, 自然是知道那士兵是要責怪他在此躭誤時間了。

秦鑽當即二話不說, 牽看佘綺綺的手便奔下城樓, 隨即向還留在北門的士兵討了一柄長劍和一把單刀, 便把單刀塞進佘綺綺的手中, 柔聲道:「聽師父說, 你爹的破浪刀法招式奇特, 變幻無方, 你便留在這兒幫我守着北門, 好不好?」 佘綺綺知道秦鑽想獨力應付那兩個惡賊, 她心中當然是想和他一同前去, 但她心知秦鑽決不會應允, 當下便假裝答應, 向秦鑽點了點頭。





秦鑽心中稍安, 這時一名士兵拉過一匹馬給他, 秦鑽向佘綺綺笑了一笑 ,便把劍插在腰間, 跨上馬背, 一拍馬臂, 向前直奔而去。  佘綺綺待秦鑽去遠, 便着士兵給她一匹馬。

秦鑽快馬加鞭, 轉眼便到了城的中心, 他極目遠眺, 赫然便見一個頭上長有肉瘤的人正騎在馬上, 帶着一眾賊寇來回疾奔, 經過之處, 血肉人頭噴灑橫飛, 場面好不嚇人。

這個長有肉瘤的醜漢正是原無情, 他本來正殺得性起, 驀地裡停下了手, 面色沉重地朝北望去, 正好和秦鑽打了一個照面。  原無情自然是感到了秦鑽的殺氣因而住手, 他知道面前此人極難對付, 當下也不理會正在逃逸的士兵百姓, 拉過馬頭便朝秦鑽的方向奔去。

秦鑽見原無情正在逼近, 不知為何竟寒毛倒豎, 冷汗直冒, 他知道此人比之任百川功力更為高強, 自己之能戰勝任百川不過仗着天時地利, 況且秦鑽經過連番奔走激戰, 身心多少有些疲累, 敵方又人多勢眾, 此消彼長, 勝負實是顯而易見。

秦鑽審度形勢, 並無勝望, 為今之計, 只可盡量拖延時間, 等待莫欺小月出現, 或師父出手營救, 否則此戰必敗無疑。  他思念及此, 當即撥轉馬頭, 往來路逃走。





原無情已鎖定了獵物, 那肯輕忽讓他逃出自己的掌心, 當即在暗器袋中掏出三顆鐵疾黎, 運勁向秦鑽發出, 分打秦鑽背心和他坐騎的雙腿。  秦鑽聽得背後有暗器破空之聲, 暗罵了一句「卑鄙」, 他聽風辨器, 已知暗器的所打方位, 當下又罵了一句「奸狡」。  原來原無情主要是要打下秦鑽的坐騎, 但為了不讓秦鑽以劍擋開他的鐵疾黎, 便多發一顆打向他的背心, 教他不得不先行自救, 顧此失彼。

秦鑽騎術本就不精, 倘若在馬上和對方交手, 不免吃虧, 正好原無情發暗器打他坐騎, 他心念電轉, 忖道:「我的輕功自成一格, 不若逼他離開坐騎, 和他且戰且走, 拖延時間, 只消救兵一到, 咱們勝算便大增了。」  秦鑽想到了此緩兵之計, 旋即縱身躍上屋頂, 避開了那致命的鐵疾黎, 可憐他的坐騎的兩條後腿皆中暗器, 慘烈的嘶叫了一聲, 便歪倒一旁。  

原無情沒可能騎着他的坐騎追上屋頂, 當下也飛身上躍, 腳尖一沾屋瓦, 便翻向另一個屋頂, 如此幾個起落, 竟已到了秦鑽的背後。  原無情這幾下兔起鶻落, 大大出乎秦鑽的意料之外, 他只道自己的輕功已冠絶天下, 豈料卻輕易給人追上。

秦鑽當此形勢, 實是別無選擇, 只好放手一拼, 此刻原無情正在背後, 亦步亦趨的追來, 正好借他前衝之勢, 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秦鑽左足向前一踏, 以此為重心, 旋即扭身拔劍, 沒有多餘的動作, 一劍便向前刺出, 誓要一招殺敵。

此招為秦鑽全力一擊, 既狠且快, 況且原無情正以急速追趕, 破綻盡露, 此一招決無失手之理。  豈料這個原無情江湖經驗甚豐, 這一下早就在他算計之內, 他當即施展千斤墜功夫, 但見他身形一沉, 腳下瓦片竟承受不住, 嘩啦啦的向下坍塌, 他也隨着瓦片墜入屋內。

秦鑽這一下全力一劍, 沒料到竟爾刺空, 身形一失, 竟從那陷落的瓦頂俯衝而下。  這一下端的是形勢逆轉, 原無情已腳踏實地, 蓄勢待發, 反之秦鑽身在半空, 無處著力, 情勢實是大大的凶險。
好一個秦鑽, 當此形勢之下, 竟能當機立斷, 右腳運勁一踹劍柄, 那劍便有如離弦之箭, 朝原無情射出。  秦鑽也借此一踹之力, 借勢上縱, 登時便躍回屋頂, 秦鑽此著既能阻截原無情, 又能全身而退, 進退兼備, 一石二鳥。

秦鑽一脫險境, 腳下不停, 便向前疾奔, 也不敢回頭再瞧一眼。  豈料沒奔出多遠, 原無情已然追上, 一個翻身躍到他的身前, 手中竟握着雙劍, 其中一柄當然便是秦鑽剛剛向原無情踹出的那柄劍了。





秦鑽面色鐵青, 他知道再逃無益, 但他還是嘴硬的道:「今兒我輸了給你, 只是輸了運氣, 並不是真個兒實力不如你, 你要殺便殺, 皺一皺眉頭的, 不是好漢。」  原無情裂嘴一笑, 竟爾倒轉左手劍劍柄, 擲向秦鑽。  這一下雖非秦鑽始料所及, 但他還是抄劍在手。  耳聽得原無情怪聲怪氣的道:「很久沒有你這樣像樣的對手, 我可還沒玩夠, 來來來, 咱倆在劍底下見真章。」  秦鑽料不到敵人竟是個怪胎, 但他知道面前這人的實力只有在自己之上, 不會在自己之下。  當下更不打話, 一上手便使出自創招式寒江追風劍法, 望能以快制敵。

 
李峰千里迢迢的來到逍遙客棧, 終叫他見着小月, 他見小月進房收拾行裝, 想他也不敢違抗師父的意思, 自行逃走, 便大馬金刀的坐在大堂等候。  過了半晌, 秦鑽便笑嘻嘻的出來道:「這位叫李爺, 對吧!」  李峰瞧也不瞧秦鑽一眼, 只是點了點頭, 態度傲慢之極。  秦鑽也不發怒, 仍舊笑嘻嘻的道:「小月在這兒的日子久了, 很多東西有待收拾, 我們也正在幫她, 但恐怕一時三刻並不能整理得好。」

秦鑽見他木無表情, 只好續道:「李爺遠道而來, 定必舟車勞頓, 小的已為你準備了一間上房, 待會還會送上豐盛的午飯。」  秦鑽見李峰不由自主撫了一下肚皮, 但還是不發一言。  秦鑽連忙道:「放心, 你是小月的師兄, 我們不會和你算錢的, 李爺但可安心享用。」  李峰一來快馬趕來, 可說是沒睡過一頓好覺, 二來他和莫欺打了半場架, 多少用了些真氣, 三來他確然是餓壞了, 見不用錢便可有吃有睡, 不禁心動。  當下還是態度囂張的道:「既是你們一番好意, 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只好却之不恭了, 你這就帶我去吧。」  秦鑽暗暗好笑, 便引着他去了其中一間上房。
秦鑽早就吩咐了老況, 叫他準備一餐好菜, 餸菜越多越好。  老況問明原因後, 便讚秦鑽好計, 當下施展畢生絶學, 炒了多樣成名小菜, 務求叫李峰吃不住口。

當餸菜送到了李峰的房間時, 當即一室肉香, 叫人垂涎三尺。  李峰在路家雖也不愁衣食, 但所吃的也不過是尋常飯菜而已, 幾曾見過如此豐盛的大餐。  但他瞥見秦鑽站在一旁, 不想失了大體, 當下便強裝鎮定, 板着臉面, 連連揮手示意秦鑽出去, 秦鑽忍笑稱是, 便退了出去, 順手關上房門。

李峰一見秦鑽的身影消失, 那裡還能按捺得住, 旋即雙手並用, 連筷子也懶得拿, 不絶的把食物放入口中, 偏生這桌餸菜叫人欲罷不能, 李峰不住的吃, 竟把一桌餸菜盡數吃光, 倘若有旁人在場, 定然以為是餓鬼回生, 饕餮轉世。

正所謂飯氣攻心, 李峰吃了個飽, 眼皮登時便重了起來, 而他著實是疲憊不堪, 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便躺在床上, 和衣呼呼大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 正當李峰好夢正甜, 驀地聽得號角聲大響, 登時把他從睡夢中嚇醒。  李峰初來乍到, 不知諾言城的形勢, 但聽得這號角聲吹得如些急趕, 總不會是好事。  他恐怕師妹於混亂當中不知去了何處, 又擔心她的安危, 便想快些找回她, 好教他回去覆命。

李峰整理好衣冠衫履, 便走出大堂, 正好見錢致和秦鑽雙雙搶出大街, 李峰正想找人問師妹的下落, 當即一個箭步跟上, 豈料兩人的身法實在太快, 只見一個朝南, 一個朝北的疾奔, 霎眼間竟不見影蹤。  李峰不由得瞠目結舌, 他那料得到一個樣貌祥和的老闆, 和一個活像馬屁蟲的小廝, 輕功竟比他高出不知凡幾。

原來當日李峰和莫欺快要交掌之際,他倆的勁力驀地轉嫁桌子, 同時失去重心, 撲地跌倒。  李峰後來回想, 只道是當時自己站足不穩, 出力過猛, 因此糊裡糊塗的失了準頭, 卻不知原來是錢致運用了武當的上乘招式, 以太極掌法把他的勁力卸往一旁。

如今李峰見自己決沒可能追上錢秦二人, 只好自己在客棧內尋找, 偏生偌大的客棧, 竟是靜得連針跌在地上也聽得見響。  李峰找了一陣, 終把老況找了出來, 老況當此危急之際, 竟還在房間品茗, 李峰一見到他, 便一手扯起他的衣領, 兇神惡煞的道:「快說, 小月在那兒?」  老況驀地遭人高高舉起, 手腳登時胡亂揮舞。  李峰見他手腳亂揮, 便重重把他扔在地上, 惡狠狠的道:「你最好快些給我說出來, 不然我便打散你這副老骨頭。」

老況重重摔在地上, 好容易才定下神來, 他聽得李峰要找小月, 便忖道:「莫說我不知她去了那兒, 即算知道了也不會說與你聽。」  但轉念一想:「倘若不告訴他, 只怕會遭到一輪毒打。」  老況心念電轉, 不一會便有了主意, 連忙裝哭道:「大爺, 你千萬不要打我, 我說出來便是。」  說罷便隨手指了一個方向, 苦着臉道:「小月出了後門後, 便是朝這個方向而去, 你快步追上, 應可找得上她的。」

李峰只道這老人家怕了他的威猛, 斷然不敢說謊, 當下便信以為真, 見老況手指向東, 便向他啐了一口, 向東揚長而去。  老況慶幸奸計得逞, 但唯恐他回來找他算帳, 當即快步離開客棧。

李峰沿東直走, 雖見城上的人東奔西逃, 但沿途還是抓人來問小月的行踪。  小月在諾言鎮無人不識, 是鎮上第一醜女, 但偏生無人知曉, 可憐這些路人平白無辜的遭受一輪毒打, 卻也不知道發生何事。
 
李峰不覺便到了東門, 還是找不着小月的身影, 心下甚是惱怒。  他忖道:「量那老不死也不敢欺騙老子, 但在城內確是找不着, 敢情小月是出了城門去了。」  李峰為人頭腦簡單, 便想出城找小月, 偏生這時為了防止雪山寨的人攻入, 城門緊緊關閉, 卻是如何能夠出城?





李峰平素在京城惡慣了, 便捉了一名士兵, 不由分說便給了他幾個耳光, 向他大喝道:「老子現下便要出城, 快快打開城門。」  那士兵苦着臉道:「這位大爺, 城門可是萬萬開不得的, 不然的話, 雪山寨的人攻了進來, 咱們的性命便不保了。」  李峰又給了那士兵幾個耳光, 打得他天旋地轉, 只聽得李峰惡狠狠的道:「你道老子還會怕那些無名小卒麽?  他們一見了我李爺, 跪下求饒也唯恐不及, 那裡還會向我動手。」  那士兵雖聽得他如此說, 但那裡敢輕易開啓城門。

李峰見他不肯就範, 無名火起, 登時便對他拳打腳踢, 李峰拳勁腳重, 那士兵那裡禁受得住, 當即大聲答應了李峰, 李峰方肯罷手。  那士兵雖千萬個不願意, 但被李峰押着, 無可奈何, 只好和李峰一左一右, 把城門給打門了。

其他守城兵見城門無端被打門, 正想叱喝, 驀地見前方塵土飛揚, 登時大駭, 齊湧向城門要把它關上。 

這時李峰也注意到正有大軍攻來, 他忖道:「甚麼雪山寨的?  老子在京城可從沒聽過, 敢情只是尋常綠林匪盜而已, 只消我抬出我師父的名頭, 管教他們馬上落荒而逃。」  他得意洋洋, 便想城內的人瞧瞧他的威風, 陡見眾士兵一同趕來嚷着要把城門關上, 竟不批准, 高呼道:「你們好生給我聽着, 這些宵小之輩, 咱們不用怕他, 且看老子神威, 幫你們擊退山賊。」

眾士兵雖見他自信滿滿, 但卻如何肯輕信以他一人之力, 可打退外頭數百人, 當下便有一名士兵衝上前去, 強要關上城門。  李峰見他不信自己的能力, 便重重一掌打出, 那士兵連對方如何出手也瞧不清楚, 便被打得飛出數尺。 

眾士兵見他露了這一手, 對他多了些信心, 可是雪山寨是如何厲害, 他們是知道的, 此刻要關城門又不是, 不關又不是, 只得一同站在城門前乾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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