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禮堂後門外邊就是停車場了,一架黑色三菱房車的四周圍滿了人。車門兩邊,有些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他們拉起人鏈,將示威者擋在外邊,叫他們散去,不要推撞。也有教授上前去,勸說學生退後,結果都徒勞無功,教授們也被擠了出去。
 
「局長!學生有沒有權發表意見啊!局長!」學生高舉紙牌,往車裏面叫。
 
車停定了,外圍擾攘不停。大概是剛才學生會預先知道局長會經後門走進禮堂所致,大批學生在後門等候,車門遲遲不能打開。
 
「發展局可不可以向學生保證,會將用地撥給大學啊!」
 
外圍的記者提高相機,不斷的拍,人堆裏閃光燈不斷的閃。


 
「政府閉門造車!」他們高舉紙牌,向着人鏈挨,「官商勾結!」他們僵持不下,場面混亂。
 
人鏈向外用力,勉強在房車門外,開出一條窄長的路。黑衣人打開房車門。
 
「局長,聆聽學生訴求好嗎!」學生伸手要攔住局長,被黑衣人推了回去。
 
局長彎低了身,步出車箱,記者的閃光燈比剛才閃得更密集了,快門聲此起彼落。
 
「局長!」學生不斷大叫。


 
步下車箱的男人,以前我只在電視見過,真人倒是第一次見,是個落選的前議員罷,以前的民主派的人,政府換屆之後,政府把他拉攏入發展局了。林大光,好像是這個名字。他穿着一套黑色西裝,打上一條藍色斜紋的呔。
 
學生手上拿着請願信,叫住林大光。閃光燈一刻沒有停止,他看看四周,便逕自走進大樓。保安站在門外,將學生隔在外面。「不要跑啊!」學生叫住落跑的局長,但局長沒理會了,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便嫌惡的離開了去,走入會場。
 
「我們衝過去!」人群裏有人大叫。一群學生便一起衝前,將人鏈猛地撞開了,闖了進去。
 
我回頭,「喂,怎麼辦啊?!」時間頓時變得嚴峻,我呆地看我身後的兩個人。翟志強、侯國威,他們看着衝擊的方向,發呆站着。他們一個人說,「真的太麻煩了吧。」另一個人附和,「不如我們先走。」
 
離開的念頭,我亦萌生過,可是就一瞬間,我看見帶頭衝鋒的人裏,竟然有蔡昇平的身影。我告訴他們二人,指向遠方,我們都肯定,那的而且確是蔡昇平了。一陣子時間,沒想到他已跑到最前。


 
「出大事了。」我謂然道。
 
忽然,所有人都靜止,停着不動,從最前排開始,慢慢慢慢的往後退。我們見到,都覺驚奇,好像最前排處,發生了甚麼怪事。我們站到圍成一圈的靜止的人的外圍,在人堆外踮起腿,甚或跳起,也只能看見一堆人的後勺。
 
威叔拿起手機,舉高手,他恥笑我似的說,「才不用跳吧?」然後我們三人,便一起看着手機上面的屏幕,窺看人群的核心。
 
裏面有個倒地的男人,看見此情此境,我們三人面面相覷。倒地的男人,他也穿着西裝,但顯然不是林大光了。他留了一頭短髮,用定型水將頭髮都筆直的豎起了,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眾人都定住,只有倒下的他,才敢輕輕地笑,「哎啊,年青人不要這麼衝動嘛,哈哈哈。」然後,他緩緩的坐了起身。
 
這個男人,是我們南工大學的校長,高朗平教授。
 
「校長...」前排的人見了,輕地跟他打了一個招呼,伸出手,想把他扶起。高教授手捉住前排學生的手,站了起來。「對不起,沒要事吧?」學生向他道歉,戰戰兢兢的問。
 
剛才熱血要死的嘶叫與衝擊,如今畫面突然變得溫馨,感覺好不協調。不過,在南工大學裏面,高朗平教授深得學生喜愛,看到他倒上地上,不忍置之不顧,這也情有可緣。
 


「哈哈,小事。」高教授身型壯健,即使在人堆裏面,也可以清楚的看得見他,「不用緊張。」倒地的是他,但到頭來,竟然是他安慰一眾學生。
 
高朗平教授,可說是近幾年來與學生關係最好的校長。雖然今年只是他就職的第一年罷,但他可是少有地由本校教授升遷上去的校長,之前許多學生都見過他、上過他的課了。他同樣經過一般大學的公開招請,但最後,學校還是大比數的通過要起用他。
 
高教授若無其事的開朗地笑,他揚起手,示意在場的眾人,聽着他說,「我一定會為校方爭取最大權益,希望大家放心。」然後肯定的握着請願信,「大家的意見,一定在我們的考慮範圍裏面。但是,現階段還希望大家耐心等待。」
 
高朗平教授,我對他最深刻的,是他可謂南工大學開校以來第一位會到宿舍飯堂用餐的校長,的而且確是負責監察學生膳食質素的一位要員。大概是因為重視學生,才會如此受學生重視。
 
「希望大家給我們一點時間。」他安撫在場的師生,「用地的問題,我們會跟政府一起處理好的。」
 
就這樣,請願信遞出去了,學生會會長回應了記者的提問,校長也答了幾句,集會散去了,用這樣一種我沒想過的方式。學生會宣布解散以後,我們到處張望蔡昇平到底人在哪裏的時候,他便突然出現在我們身旁,每一次都來去無聲地,嚇得我們半死。他兩眼發光的對我們說,「高教授很帥啊!你們說對不對?對不對?」
 
「啊......對啊對啊。」我們三人,敷衍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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