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昇平帶着我們一行人,到達了大學會堂門外。我們之所以在這裏出現,純粹因為會議的時間挨近夜晚,我們約了阿平一起吃飯。時間許可,順道湊湊熱鬧,如此罷了。
 
當日是城市發展局與校方高層會議的日子,所商討的,正是大學旁邊一塊土地的未來。與會的有城市發展局官員、校長、校董會、以及一小部方校方委員會的職員。一如既往,學生會發聲明指責校方以及發展局將師生意見排除於外,發起了今次行動。會議快要開始,到處人頭湧湧,包圍在大學會堂外邊。
 
大學旁邊的土地,前身是一間中學,官方名稱是前李明芳校舍用地,在周圍生活的師生,因為看見校舍上面斗大的「李明芳」三隻大字,而叫這塊土地作「李明芳」那便罷了。
 
實際距離上,它與宿舍相隔不遠,如果有人夠膽跨過牆壁,其實只是幾步之遙。但若果從正門進入,那便要先走到大學外面,繞一大個圈,繞到學校的背面,才走得進去。
 
後來這間校舍荒廢,乃因這裏一帶隨着低密度住宅的發展,沒有那麼多中學生了,李明芳中學搬遷,最後只剩低一間空置校舍,以及一大片土地。


 
政府一直計劃將用地賣給豪宅發展商,而校方的立場在這幾年間卻總搖擺不定,隨校長的替換而變。 有時候這一任校長很想得到這塊用地,與政府抗爭到底了,下一任可能則不必然,或許又會配合政府的號令。
 
「問題這樣拉鋸下去,發展局也難以給出一個確實方案,直到三年之前,發展局更加突然擱置計劃。」在大學會堂外邊呆站的期間,蔡昇平告訴了我們這塊用地的故事。「悲觀的看,大學一無所獲;但樂觀一點,便是守住了這裏,沒有變成豪宅。」
 
這個新生臉上的熱誠教我不禁慚愧,「沒想到你一個新生,知道的比我還多。」
 
「這是對社會時事的基本認知!」他罵我。
 
我笑笑敷衍過了,被人訓斥,不是味兒。


 
他補充道,「好像是今年政府換屆,發展局局長換了人,政府才『重新記起』這塊土地似的。」
 
「為甚麼之前要擱置計劃?」我隨口問。
 
「唉!你不僅要訓練肌肉,新聞時事也得多留意一點。」待他罵到夠了,他才捨得再說下去,「三年前,發展局局長突然失蹤,當時是大新聞!只是後來,不知道甚麼原因,計劃跟着擱置......」好像連他也不明白的樣子,「明明,找個人來接手也可以啊......」
 
失蹤......教我一時失神。
 
蔡昇平說着說着,看見我的樣子,以為我專注在聽他講話,便又顯得興奮起來。他細看四周包圍在大學會堂外邊的人。「有希望的,」他堅定的對我說,「政府一定會聆聽我們訴求,我們要讓他們看見民意。」他一臉樂觀。


 
「哦,是啊?」侯國威、蔡昇平和我,三個人,不約而同給出如此反應。我心裏知道,可能我們都不能夠再為所謂的社會事件給出極大的熱情了。
 
蔡昇平回頭問我們,「怎麼你們都沒精打彩?」
 
「不。」我微笑。
 
他沒再理會我們,只看着大學會堂門口的方向。那裏又有個人拿着大聲公在演說,說了很長的話,非常激動。但平心而論,大聲公質素太差,我一隻字也聽不明白。他綁了一條白頭巾,上面用毛筆寫上了幾隻字,他手持着咪,振臂高呼,叫喊口號。「扺抗豪宅霸權!」握緊拳頭,力竭聲嘶。
 
「捍衛學術空間!」蔡昇平,以及我們周圍所有的人,一起跟着他的動作,舉手叫喊。
 
「扺抗豪宅霸權!」台上的人說到權字的時候,叫破喉嚨,破音了,我不禁竊笑,但即看看四周,便忍住了,確定周圍沒有人注意到我,我才放心。
 
藍衣的軍裝警察,戒備在我們周圍。穿着黑衣的記者,穿梭在人群之間採訪拍照。
 


突然,台上的人中斷講話,放聲地叫,「後門啊!」聲音響徹會場,他手指向大學會堂的另外一邊,「發展局的人到了後門那邊!」
 
所有人一齊站了起身,向後門的方向張望。
 
「我們衝過去!」然後他放開了咪,帶着一群人跑過去了。在場的學生們張望一下,便跟着走,一大群人繞到大學會堂的側邊,向後門急步行,走着走着,便跑了起來。
 
「走吧!」蔡昇平拍拍我們,示意我們跟着他跑,「快點啊!」
 
我們的位置,在所有人的後方,我看着狂奔的人的背影。「不要吧。」我勸說蔡昇平。他面向我們,褪後走了幾步,張大眼睛,眼裏有說不出的話。我避開他的視線。他見我們動也不動,便丟下我們,沉默的轉身,邁開腳步。
 
在場警察見人群異樣,隨之移動向後門增援。我的心裏,莫名不安。
 
「我們還是去看看他吧。」我緩慢地說,回頭向他們二人。侯國威面對奔跑的人群一臉無奈,翟志強嘆了口氣。走得兩三步,侯國威輕聲的抱怨了句,「唉,真麻煩。」翟志強也附和他說,「真是熱血過頭。」說罷,我們一同走向後門。
 
人群一眨眼跑了一半,一起轉了彎。「對啊,」我同意他們二人的說話,「我也這樣覺得,很麻煩呢。」


 
我們再向前走時,蔡昇平已在人群中消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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