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慧卻滿不在乎︰
「不需要吧?你去哪裡關我甚麼事?不用向我交待啊。」
「但是……如果你不知道的話,不就白行一趟了嗎?那樣很對不起你啊。」
「那你提前一天跟我說不就好了?」

「可是……總會臨時有事啊。如果我……我知道你的電話,不就……不就可以通知了嗎……我是這樣覺得啊……」
她轉著眼珠子想了又想,我巴巴看著她的表情等她說好,沒想到她卻斬釘截鐵︰
「不行。」

「為甚麼啊?只是以防萬一啊……」




「不行就是不行啊!」
「理由呢?」
「會不方便!」

「有甚麼不方便?」
「女生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會懂。反正我每天都會過來就是了,其他事你別管啦。」

「那為甚麼阿修會有你的電話?」
「咦?阿修?」
「他說你打電話約他一起去醫院探我的啊。」




「……那怎麼一樣呢?」
「有甚麼不一樣?」

她為之語窒,低下頭避開我的視線︰
「就是……總之不太方便呢!」
「我跟阿修有甚麼不一樣?」
「你們是兩個不同的人呢,當然不一樣。」
她的態度堅決,我深感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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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說過︰『我覺得朋友需要深交啊,真正相互了解的一兩個就夠了。』
也就是說,在她心中我遠遠比不上阿修,並沒有資格得到她的電話號碼。
因為阿修快要進入香港代表隊?因為我還是一個無法跑步的廢人?
我大受打擊,低著頭無法再望向她。

這時,她卻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橘黃色的信封,微笑遞給我︰
「這是給你的,只有你一個人有啊,其他人都不會有呢!」
我看著那個信封上她親筆寫上的名字,只覺得世界一下子光明起來。
雖然我拿不到她的電話,但我卻是她唯一的筆友啊! 
我雙手接過她的信,看著她的臉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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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我收到一封意想不到的回信。





「許振軒同學︰

謝霆鋒那隻新碟我一考完試就買了,如你所說的,水準真是相當高呢!《不是定理》我也很喜歡啊,它的音樂很獨特,感覺就像突破了過往的界限。而我自己最喜歡的……你不要笑啊,我最喜歡聽《一擊即中》。

還變出雙倍魔法,黑變光單變雙
是一加一的雙重力量,愛得雙向
還發揮雙倍堅決,不怕風,不怕霜
這力量,就像是不可思議奇人奇事,是神奇技倆

這樣的歌詞,充滿了希望的感覺。當我不開心的時候,它就像在為我打氣一樣,聽多少次都會感動落淚。
人生裡常常有很多不如意的事,就算我們再不願意,到最後還是不得不接受。不過,如果有這種一擊即中的神奇魔法,即使在困境中也會更有力量吧?
你訓練的時候也可以多聽聽這歌啊,相信一定能鼓勵你的!

PS,這是我家的電話號碼︰OXOXOXOX




閒著沒事時可以打來跟我聊聊新歌啊。我們通信這麼久了,如果能在電話裡聽到你的聲音,一定很有趣!

周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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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信裡讀到她的電話號碼時,我從深藍貨櫃的白色餐椅上跳了起來,大聲歡呼。

我多怕她不願意給我電話號碼,原來她只是無法說出口,寫在信裡就沒問題!
嘿嘿,真想不到她是這麼害羞的傢伙,感覺有點可愛啊。

我興奮地緊握著信和MD機跑回家,跑了兩步才記起自己還不適合劇烈運動,不得不放慢腳步,但心裡的鼓動卻愈來愈猛烈。
快步走到大坑渠再乘上小巴,我重覆看了她的電話號碼一次又一次,看得幾乎把號碼背下來,然後我發現了她的一個小秘密。

香港的電話號碼從前以區分劃分,直到後來加上第八個數字在首位才慢慢失去這規則,但只要看舊號碼的第二位數字還能大致看出地區。




我大部分同學家中電話的第二位都是4字,不過周嘉慧的卻是2字。
簡單來說,她是從外區搬過來的。
我覺得自己更了解她了,忍不住掩嘴竊笑。

高興了好一陣,我又想,我究竟應該甚麼時候打給她?
如果現在回家馬上就打,她會覺得我太心急嗎?
但如果等到吃過晚飯,可能她的父母已經回家,到時接電話的人就不是她啊!
不對不對,她從沒提過她父母的職業呢,萬一她媽媽是家庭主婦,就算我現在打過去也可能是她媽媽接電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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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這些問題,從坐小巴、坐升降機、到走進家門,心裡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得到一個答案。
因為父母沒這麼早放工,我一個人待在夕陽斜照的家裡,盯著電話就覺得這是最佳時機,但拿起電話後,又總是猶豫著按不下號碼。

「啊啊啊——搞甚麼鬼!不就是打個電話嘛?她也說了閒著沒事可以打去啊!男子漢就不要這麼婆婆媽媽吧!」




我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一頓,以豁出去的姿態第六次拿起室內無線電話,走到露台一鍵一鍵輸入她的號碼。
八個字的號碼打完後,我背上已經滿是汗。

「嘟嚕……嘟嘟嚕……」
訊號響了起來,但我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跳比它更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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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慧,快點接吧!不,還是別接的好!不如響夠五下就收線?不,可能她正在跑過來呢?
我的大腦被不同想法塞滿,它們互相攻擊、發狠踐踏對方、扭打成一團,而我的思維也被它們拉扯著,混亂得完全不知所措。

正當我陷入混沌狀態的最深層,電話鈴聲突然中斷,取而代之一把甜美的女聲響起︰
「喂?」
啊!接聽了!

我的大腦超出負荷,差點就要爆炸。
怎麼辦?說甚麼才好?
這是周嘉慧還是她媽媽?我要不要掛掉?反正她也不會知道是我打來的啊!

正掙扎著,對方又說︰
「喂?喂……呃……你是……許……許振軒?」
糟糕了,被點名了!我唯有硬著頭皮︰
「He、Hello!我、我找周嘉慧!」

對方壓低聲音說︰
「我……我就是周嘉慧啊……你真的打來了,我……好高興……」
「咦?抱、抱歉!我沒聽出你的聲音……你、你不舒服嗎?聲音怎麼有點有氣沒力的?」
「呃,不……因為……那個……我媽媽在家,不想被她聽到我說話,所以我壓低聲音了,嘻……呵呵呵。對不起,嚇到你了?」

聽到她的笑聲和平常一樣,我終於安心下來︰
「太、太好了,我還擔心是你的姐妹或者媽媽呢!」
「呃……怎麼會……只是聲音在電話裡有點不一樣……嗯,那個!我是獨生女啊,媽媽在煮飯沒空,所以都是我接電話。你可以放心打來啊!」
「如果被她發現你躲起來打電話,那會怎樣?罵你嗎?」
「對、對啊。所以我要小聲一點……」

我也學著她那樣悄聲說︰
「好,我明白了。原來你是獨生女!其實我也是獨子呢!」
「嘻……那我也可以打給你了。」

「隨、隨時打給我吧!我看完你的信馬上就想打給你了!我也覺得《一擊即中》好棒!」
「是吧?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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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家裡的露台,一邊遙遙遠望夕陽沉入城市後方的遠山裡,一邊跟她聊天。
光說謝霆鋒的新歌,就聊到天色入黑。到最後她說要吃晚飯才終於收線,而我們還有半隻大碟的話題沒說完。

放低電話後,我興奮的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復,不禁拿起紙筆再給她寫信。
原來在電話裡跟周嘉慧聊天這麼愉快,我好想快點再跟她傾電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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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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