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距離: 29. 三枝檯腳

踏入十二月，街上漸漸舖上一層寒氣，即使陽光和絢，但沒有使人心暖和。

中午時份的搭客不多，我開住這載著小貓幾隻的小巴，在沿途等客。
這天的生計似乎亦步入寒冬，所以我遲遲都未能上跑道，返回觀塘。
「啲啲。」
當我以為會有同行報告哪裡有搭客等車之際，發叔又說話了：「喂，基仔，我同阿康食咗飯啦，今日你自己食啦。」
「喂，之前就唔等發叔，今日就唔等基仔。」我不滿地說道。
「嘻嘻嘻，呢啲叫報應呀。」發叔得戚地說道。
我反駁不了。
本想繼續駕著車在路上遊走，但下腹不爭氣地鳴叫著，只好加快腳步。





一支公食飯的最佳地方，莫過於茶餐廳。
我把車泊在附近，連跑帶跳的來到華漢。
一進門，又是座無虛席。
侍應一看見我，問道「幾位？」，我舉起一隻手指，他就指往左邊的卡位。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瞧，只有一邊的卡位空著，我一望......

我曾有萬分之一秒想過掉頭離開餐廳。
但萬分之一秒過後，我卻離開不了。





Kathy 看到我站在門口，於是向我招手。
我立即擠出雀躍的臉容，帶笑地來到他們所在的卡位。
說是他們，是因為她旁邊還有一個人。
「嗨，阿基，乜咁啱呀？」Joseph 搶先說道。
「嗨，Joseph，咁都係到撞到你哋兩個。」我依然笑著，假裝笑著。
「放飯呀嘛，我哋平時都嚟呢到食。」
這刻我才想起上次也在這裡遇過他們。
但我不打算跟他們說。
「哦，我平時都係呢到食，不過多數一班人。」我回道。
隨即看過餐牌後，就要了個鮮茄班腩飯。




我回過頭來，看見 Joseph 的面前，也是一碟鮮茄班腩飯。
「咦，乜你同我一樣，又係食 A 餐？」我好奇一問。
Joseph 開口說：「我——」，卻被 Kathy 截著：「佢睇完餐牌話唔知食乜，我咪幫佢求其嗌囉。」
Joseph 帶點不好意思地笑著點頭。
「哦......」我點點頭。雖然心中覺得有點奇怪，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把字句吞下。

侍應送上奶茶。
我一邊呷著，一邊聽著他們在談公司裡的事，他們說著阿邊個邊個把 project 搞垮了，阿邊個邊個又如何用手段迫阿邊個邊個就範......
他們不時拍案大笑，一時卻一同義憤填膺，用同喜同悲來形容絕不為過。
而對他們公司內的人一無所知的我，自然搭不上一句話。
我瞧一瞧對座的二人，一個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另一個......我也不懂得該如何說，但我不期然地覺得自己只是個搭檯的食客，跟他們互不相識。
而說實在，我跟他們，快要變得互不相識了。
這感覺有點難堪，我卻要假扮不在意地喝著奶茶。

兩分鐘後，侍應終於把鮮茄班腩飯送來。




我不假思索就開始扒起飯來，以便趕快離開這裡。
「阿基，你覺得有冇咩說話係最 hurt ？」Joseph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把我嚇倒。
原來他們公司裡面，有個男生正追求某個女生，卻慘遭對方請食檸檬。那女生的言詞更是毒辣，弄得那男生雙眼通紅，一聲不響就跑了。
「唔......呢個可能對你哋嚟講太沉重，但堅 hurt......」我特意賣個關子，使得 Joseph 一臉期待。

「......我唔配。」我吃過一口飯，淡淡地說道。

「嘩，呢個真係好 hurt，嗰種無力感，真係......」
Joseph 說著之際，我卻看著 Kathy，她臉色一沉，低下頭來，默不作聲。
我這句話，似有意亦無意。
說是有意，是因為我有點想質問她，問其實我是否不配做她男友；說是無意，是因為我當下想到的，就只有這一句話。
想到這話，是因為阿澄，更是因為這陣子看到 Joseph 跟她的舉止。
Joseph 似乎沒有洞悉到這異樣，向 Kathy 問：「咁 Kathy 覺得呢？」
她立即抬起頭來，裝作平常地回道：「我呀？唔......」
這回到我引頸以待。





「......對唔住。」她帶點慚愧地說道。

此話一出，我們三人都靜了下來，使得氣氛有點僵硬。
我不知她此話是有意或無意，雖然從她的語氣而言，我隱約覺得，她是真的想道歉。

幾秒過後，Kathy 才笑著向 Joseph 說：「所以，你千其唔好做錯嘢呀，我唔想聽到『對唔住』呢三個字呀。」
Joseph 尷尬地說道：「哈哈，知道，知道。」

這番話，Joseph 用不著，因為她說，他是不會做錯事情的。
做錯事的，只會是我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