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篇神怪之門扉: 8.2 對策

　　霜露左右踱步，心中起了一念，對關白敬道：「你覺得曉娜如何？」
　　「那方面？」
　　「當然是硬實力。」霜露道：「她舉手投足像不像新生？」
　　關白敬從未見過一名身材苗條、臂膀纖小的女孩能夠施出驚人怪力。曉娜居然以平平一拳瞬間擊倒高小茹，關白敬很難說服自己那是新生該有的表現，便道：「完全不像。」
　　霜露道：「曉娜跟格曼欣比一場，誰勝誰敗？」
　　關白敬聽她一問，總覺事有蹊蹺，心想：「露，你到底在想甚麼？」他對兄長的女兒較有信心，便道：「當然是小欣，她可是體術宗主勒爾克斯的親徒。」　　
　　霜露覺得有點奇怪，道：「格曼帝國的國徽是五眼靈鳥，她怎麼不修本家的東西，跑去拜勒爾克斯為師？」
　　關白敬道：「你有所不知，小欣三年前接掌大位，天天在忙，要她長時間潛修拉羅是不可能的。三年前她的戰力已達1800，三年後卻僅有2100，一年才提升100，已算是嚴重滯後。體術講究肢體活動，她隨時隨地都能練。」
　　霜露已知其意，道：「哦，她挑了見效最快、用時最短的途徑？」關白敬道：「見效不怎麼快，用時短卻是事實。小欣天生聰穎，人又勤奮，這些年頭日睡三小時而已。就算見效不快，於她身上肯定會快起來。」
　　霜露想：「日睡三小時，這樣也能活？」轉念又想：「她拿了學生名冊，必會傳書要求教育部查找歷年名德上繳的學生檔案，以作比對。看來我要多加注意天上飛禽，不要讓格曼欣召喚出的怪鳥有命離開名德。」




　　想著想著，話題又回到曉娜身上。霜露再問：「以一對一，單打獨鬥，曉娜雖打不過格曼欣，但你認為曉娜能拖她多少時間？」
　　關白敬認真地想了想，才道：「不知道。」
　　霜露又問：「那麼格曼欣能否速勝曉娜？」霜露換了一個發問方式，含義與此前的發問相差不大。
　　「我想不能。」
　　「這就夠了。」
　　「露，你打算……」
　　此時天上忽然飛來一人，卻是奧斯汀。
　　霜露見丈夫神色慌張，料是出了問題，可能與格曼欣有關。
　　奧斯汀卻道：「寶貝誤吸了破敗之氣。」同時緩伸一掌，打開校園傳送陣。關白敬感到奇怪，道：「江卓的寶貝女兒才五六歲，她應該沒有手鐲才對。」沒有手鐲，那便未能吸收破敗之氣。
　　奧斯汀道：「這就是問題所在。她打開了自己的儲物小包，便直接昏倒。」




　　奧斯汀與曉娜和寶貝到紅色異界進行實驗時，曾經回收了權杖破敗者的破敗之氣。奧斯汀萬沒想到寶貝不需利用手鐲，便直接把它吸進體內。
　　霜露道：「還有時間廢話麼？去看看。」當先衝進傳送陣，奧斯汀與關白敬跟隨其後。
 
　　曉娜雖然勝出，但她一言不發，眼眸閃爍星火焰紅。史班領著她在回去的路上，察覺她神色不妥，便道：「怎麼了？」
　　曉娜道：「沒……沒有啊。」史班見她扁著小嘴的模樣，心想這小傢伙天真老實、喜形於色，完全藏不住情緒。曉娜最糟糕的本領就是說謊。
　　史班直視曉娜雙眼。不知何故，她清澈白眸裡混有點點暗紅，隱隱有點邪異，像是正在發酵的小火苗，隨時會火山爆發似的。
　　史班知道曉娜非常不悅，於是挺起粗腰，放聲大笑，以極誇張的語氣道：「哎呀，我大曉娜天天勤修苦幹，今天一役大顯神通、大獲全勝，打倒究極魔頭高小茹後，霜老師卻邪靈上身掛著超級無敵大黑臉，連一句讚賞也沒有。老子堂堂曉娜大大豈能承受此等屈辱，今天起本大大正式退出名德，寸步不再踏進望安峰。本大大日後神功一成，誓要踏平名德，鬧一個雞犬不寧，殺兩個片甲不留，甚麼霜老師雪老師冰老師火老師通通給我跪下求饒哈哈哈哈哈哈哈……」
　　曉娜一瞬間滿臉通紅，想說甚麼又不敢說，心想史老大當真厲害，居然看穿自己想法；又聽史班扮作女兒家語氣，不斷地說「曉娜大大」、「本大大」之類的話，只覺他風趣幽默，逗得自己悶氣全消。靈瞳中的小紅苗亦悄悄消失。
　　史班哈哈大笑，拍拍她肩，道：「小跟班，今天幹得好，不錯不錯！」曉娜雖只應了一個「喔」字，內心卻想還是史老大賞識自己，不禁有一絲欣喜。
　　史班左看右望，確認一番後，輕聲對曉娜道：「霜老師沒有責怪的意思，小跟班你大發神威，她高興都來不及。」曉娜有點疑惑，問道：「真的？」




　　史班想：「小不點平日呆呆笨笨，這番居然反問一句『真的』。外看她似乎無慾無求，心底始終計較勝負得失。」
　　史班放低聲線，道：「比珍珠更真。霜老師面色不好，是因為有壞人來了名德，打擾她稱讚你的雅興。」曉娜吃了一驚，道：「甚麼壞人？」
　　史班再三東張西望，確認格曼欣沒在左右埋伏後，道：「壞人，就是很壞很壞的人。你不用知道壞人是誰，霜老師自有方法對付她。對了，別跟任何人說起老子告訴你關於壞人的事，包括霜老師在內。」
　　曉娜一臉不明，史班想：「露師姐要老子守口如瓶，老子總不可以直說，這是為了哄你開心，才破戒向你透露一些。」於是胡說道：「霜老師希望你努力鍛鍊，不用理會其他小事，明白了麼？」曉娜一臉恍然大悟，道：「原來霜老師這樣想的。」
　　史班嘿嘿一笑，道：「是啊，你不是老子的助教麼？老子給你的書看過了沒有？」曉娜一臉窘迫，道：「呃……這……」史班順勢胡扯道：「你要助老子教課，對不對？回去後快快閱書學習，別浪費霜老師一番苦心。」
　　史班知曉娜善忘，便取出一張紙，右手扼出青綠楓葉法陣。紙張被綠光包圍，飛到曉娜面前。史班撩撩手指，紙上逐一出現文字：
 
　　　　八月三十一，正午，三號教室，霜老師
　　　　九月三，早上十時，九十九號教室，史老大
 
　　前者是霜露交代曉娜的課，當天正午舉行新生測試會，曉娜是非法學生，不用參與。後者是史班在望安峰教授的哨戰課。
　　史班記起高小茹與曉娜的聚會，再多寫一行：
 
　　　　九月四，望安庭十一號學會室。
 




　　史班知道曉娜修讀七課之多，再把各門學科第一週的上課時間地點按次序加於紙上。
　　曉娜只注意到史班一手輕描淡寫的空中寫字本領。史班道：「小跟班努力修練拉羅，便能像老大這般厲害。你聽過『利上滾利』麼？」曉娜道：「不懂。」
　　史班挺著大肚子，眉飛色舞地道：「很簡單很簡單。早點修行，然後把修行的得著投入另一次修行之中，再把另一次修行的得著投入另另一次修行後的得著中。這樣子練啊練，修啊修，一層滾一層，兩層滾四層，得著滾得著，成效滾成效。不到二十歲，人家尚在埋頭苦幹，勤修拉羅的時候，你已指著人家取笑說『哎呀，你還在練麼？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思取進，窩囊至極，老子曉娜大大早已修滿十二階拉羅安心退休了』哈哈哈哈哈……」
　　曉娜只覺史班老大傳授了一些很高深很高深的訓練秘訣。秘訣之高深莫測、空前絕後，使她完完全全聽不明白他到底在說甚麼。
　　二人在女生宿舍外分別。
　　
　　曉娜回到房間，千靈兒正對著鏡子料理秀髮。
　　千靈兒從鏡中倒影見了曉娜後，慌慌張張地道：「呃……啊哈……你回來了…..這麼早啊……」手上小梳子不自覺溜出掌心，掉到地上。
　　曉娜拾起梳子交她，道：「靈兒姐姐，你的臉紅得很。」千靈兒乾笑兩聲，道：「呃，這是我的標誌唷，我一向都是這樣的。」
　　曉娜又見千靈兒床邊小筒子內，堆塞了一件皺成一團的上衣。她記得千靈兒說過這筒子名為垃圾筒，用以裝放廢物，便道：「這衣服……」
　　「衣服舊了，當然要丟，改天一起買新的。」千靈兒吞了口水，道：「別說我了，今早如何？」
　　「贏了。」
　　「我就知道我家曉娜一定行。」
　　「靈兒姐姐看見麼？」
　　「呃……」




　　千靈兒睡過了頭，一醒來已日上三竿，慌忙梳洗準備出發時，曉娜卻回到房中。一見曉娜，心便虛了；再聽她問，心再慌了，便想：「曉娜妹妹太會問了，平日不怎見得她這麼聰明。」
　　千靈兒放下梳子，撫撫秀髮，想出一個藉口，道：「我對曉娜妹妹信心十足，早猜到你戰無不勝，所以沒有去看。若我看了，那代表我質疑你的實力，對不對？朋友是不能質疑朋友的。」未等曉娜回應，已一手摟著她腰，以防她仔細思考自己的胡說八道，再道：「那高小茹有沒有吃下我家曉娜的絕世神拳？」
　　曉娜覺得千靈兒很了不起，便是她沒去觀賽，亦如親歷其景般猜出大概，於是點點頭。其實千靈兒沒有天眼通，不過是瞎猜說中而已。
　　千靈兒笑呵呵道：「你打了她的頭、她的肚，還是她的……下面？」曉娜比比手勢，道：「手掌。」千靈兒笑道：「唉呀，你怎麼不把她打成豬頭？」曉娜呆呆地問：「甚麼是豬頭？」
　　千靈兒古怪地笑了笑，左手摸摸右手，右手摸摸左手，笑道：「原來曉娜妹妹不知道豬頭啊，我唯有勉為其難，行行好心，示範示範……」曉娜見她磨拳擦掌，似乎有不好的事即將發生，便道：「我……我知道了…..」
　　千靈兒「嘿嘿」兩聲，笑道：「曉娜妹妹居然學會說謊。」
　　千靈兒一話未完，立時如猛獸般前撲。曉娜三番四次被她偷襲得手，就算再蠢，也得有了防範。只是千靈兒反應極快，曉娜所謂的「防範」僅停留於心理層面，未能把想法輸入大腦，化成實質行動，一時間被千靈兒壓在床上，雙手被千靈兒兩手緊抓。
　　千靈兒提起左手，準備示範何謂豬頭時，卻沒想到自己提起左手後，便不能牢牢抓住曉娜的一只手臂。
　　曉娜急急揮出脫離魔爪的右臂，拳頭揮向千靈兒處。千靈兒幾乎猝不及防，慌忙橫臂檔去重拳。幸而反應迅速，否則被曉娜一拳擊中左邊面頰，自己反倒成了豬頭家族的一分子。
　　千靈兒左臂隱隱生痛，心想：「曉娜妹妹真是一頭怪物！力氣比當天還要大！」口中卻笑盈盈道：「好啊，曉娜妹妹學壞了，居然學會反擊。」
　　千靈兒硬攻不成，唯有使用「軟攻」，雙手飛快摸到曉娜兩側腋窩，不斷抓癢。曉娜剎那間感到左右腋下痕癢難當，「啊哈哈哈」瘋狂發笑。
　　千靈兒陰招得逞，洋洋得意。不想曉娜笑了幾聲後，忽然朝著千靈兒鼻子踢出玉腿。千靈兒驚道：「喂！曉娜，說好不打臉！」曉娜卻想：「有說過不打臉麼？」千靈兒頸往後縮，恰巧避過曉娜玉腿突襲，同時使左手拉扯曉娜上衣，右手襲她胸口。曉娜又拳又掌，又手又腳，亦抄襲千靈兒手法胡亂出爪。一時間二女在床上摟成一團，互相捉弄，有若摔跤。一個力大，一個靈巧，卻不能速速取下對方。
　　胡鬧了片刻，千靈兒忽道：「停！」見自己和曉娜衣衫不整，猛然想起這裡還有一人，紅著臉道：「劍劍劍劍……劍靈！不準偷看。」
　　一縷輕煙從曉娜掌中冒起，撒斯緩緩站出。
　　千靈兒羞道：「我問你，你……你你……曉娜妹妹洗澡時，你……」




　　撒斯道：「看過了。」
　　千靈兒見撒斯望往衣衫不整的自己，急道：「你你你......你看甚麼！」
　　「看你。」
　　千靈兒面紅耳赤，道：「你……」
　　「本來不想看，被你喚出來，只能看了。」
　　枕頭往撒斯飛去。
　　撒斯側身輕輕躲過，卻不理會千靈兒，向曉娜道：「有時間玩耍，不如努力讀書。」
　　曉娜這才記起史班的吩咐。
　　史班並不知道，有了窺視回憶，曉娜只需隨便看看書本的每一頁，便能搜索自己記憶中的影像，查找曾經看過的內容。不需用心記誦，亦不浪費時間。
 
　　是夜，懷德峰頂。
　　奧斯汀、霜露、史班同時聚首山峰之巔。
　　奧斯汀本要關白敬一同前來，霜露卻力陳對方身份尷尬，不必召他議事。
　　格曼帝國的政治組成以人族為主，妖精為副。一千五百萬年前，破敗怪物現世，妖精族在大陸中部的根據地遭到妖物屠城，偷得性命的妖精族生還者被迫東遷，投靠格曼氏的祖宗，人族帝主格曼玄。
　　關白敬屬於妖精族，是格曼欣爺爺收養的義子。關白敬稱格曼欣的父親為兄長，二人卻沒有血緣關係。




　　三年前他的兄長死去，格曼欣於十二歲當國，同時關白敬離開帝都，到名德「求職」。霜露很清楚，帝國人事複雜，人族為主的政要是容不下一名妖精族的皇室成員。「格曼敬」更名「關白敬」於名德隱居，亦是為勢所迫。
　　與名德「各族共融」的校政不同，格曼帝國內部的種族歧視問題至今仍未解決，包容程度遠遠不及毗鄰的聯合王國。
　　霜露看了看丈夫，再望望史班。
　　不計算關白敬，整個名德的師生內，霜露的親信就只有這麼數人。
　　霜露向奧斯汀匯報今早發生的事，當中特別強調黃金色十二角星法陣一節，與及格曼欣大起疑心的一環。
　　奧斯汀布衣素褲，默默靜聽。聽到關鍵轉折後，臉容略有變動。霜露看著他仿佛老了十年的樣子，道：「老頭，我們交人，還未算遲。」
　　史班道：「露師姐，這就不對了……」
　　「這不是你說話的時候。」霜露道：「我們跟格曼欣談條件，他們必須承諾保護曉娜周全。格曼氏與暗靈的傢伙不同，不會弄出生體實驗。再說，我們交人後秘密地向聯合那邊洩露消息，格曼欣肯定不敢亂來。」
　　奧斯汀閉目尋思。
　　霜露續道：「我們連無關的千靈兒也交上。沒了曉娜和她，我們還有寶貝。」
　　奧斯汀此時張眼，對史班道：「我的好弟子，若我和霜出了事，名德由你全權看管。」史班急忙反對，道：「不不不……老子管不了那位人兄……」
　　奧斯汀這話的內容是作最壞打算，亦間接反對霜露投降交人的提案。
　　奧斯汀再問：「曉娜在做甚麼？」
　　史班透過埋伏在曉娜附近的人偶窺看後，道：「似乎在練拳。」
　　奧斯汀道：「曉娜跟格曼欣單打獨鬥，誰勝誰負？」
　　史班道：「曉娜不行。」
　　「能否拖格曼欣一時半刻？」
　　「大概可以。」
　　「這樣便夠了。」奧斯汀摸出一本小書冊，將它交給史班，再道：「這是名德神槍的使用說明，你把它交給曉娜，叫她每夜練習射擊。然後跟她說，八月三十一，我和霜為她準備了一位對手。」
　　史班接過小書本，道：「這……」
　　此時一箭彩光從望安峰峰腰奔射而出，於漆黑中如流星般劃在星空，投向北方。
　　霜露了解丈夫留人的決心，當下不再異議，往後揚手，叫道：「給我把格曼欣放出的畜生射下來。」
　　「嗖」的一聲，一支木箭從霜露等三人身後林子破空而出，風馳電掣直貫天罡，寂歿星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