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日不多了。

得知此惡耗以前,我還只是個渾噩過日,得過且過的廢物。

沒有任何人生目標,也沒有任何力爭上游的想法,緊靠著綿薄的工資過活,對社會毫無貢獻,這就是我。

「即使進行手術,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最後也是難逃一死。」那名醫生冷冷地說道。

這是死亡的宣告,聽起來全無實感,但卻是不久後將會發生之事。





換作是他人,想必心情一定會陷入谷底吧,然而我卻有種解脫了的感覺,就像受盡輪迴之苦,終於能轉生成人似的。

啊,死掉好像也不錯,反正如我一般的廢物活着也沒有任何用處。

即使真的死去,沒有任何人會為我而惋惜,直到屍體腐爛發臭了,也許才會被人發現我死去了吧。

對世界而言,我甚麼也不是。

當天晚上,我躺在窄小又佈滿垃圾的房間裏,心中卻突然萌生出莫名的哀愁。





難道我是在害怕死亡?這個活著如煉獄般的世界還有值得我留戀的事嗎?

我想,沒有吧。

只因我的出生,從來都是個錯誤。

對現今的我而言,注視著床邊與母親的唯一合照,便是我所能做的。

「媽,很快便能再次看見你了。」我低聲細語,向母親傳遞那永遠不可能傳達的話語。說罷,卻發現視線模糊了。





輕閉雙眼,那些如烙印般刻在我身上的痛苦回憶,再度陪伴我入睡。

自我懂事開始,母親與那人便經常為小事而爭吵,甚至使用暴力已是家常便飯之事。

「區區妓女,要不是我,你早就橫屍街頭了,自你接受我施捨的一刻,你永遠都是我的狗!」男人如此說道,然後用拳重重打在母親身上。

母親往往只能悟著被打傷的位置,然後低聲嗚咽。

年小的我,只懂一直哭泣,害怕得褲子也染成深色一片。

有時候泣不成聲,母親總強忍著被打的痛苦,把我緊抱入懷。

「乖孩子,不要恨他,從前的他不是這樣的。」每次母親如此說道,我便更憎恨他。

現在回想起來,母親雖然愚昧,心裏總想著他會變回那個母親最初認識般的他,但不管如何,我只要知道母親深愛著我便十分足矣。





那時的我,心裏總想著一天能夠與母親遠走高飛,離開此地。

然而,事與願違,我差點忘記了上天總是愛與我開玩笑。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