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脈琉璃:只有三年半的命: 2.3 左手對右手
深羅恭見深羅素被面具人一拳轟飛,驚訝不已,又無瑕回身察看兄弟情況。此時明耀揮灑拉羅,黃色七圈懸於空中。深羅恭忽感勁風撲面,卻不知面具人有何後著。十族法陣,顏色不一。黃色法陣,說明面具人是人族。七圈,便是技能段位。
至於施放技能所消耗的拉羅能量,深羅恭暗暗感應,面具人的拉羅等級直達八階,比自己足足高了兩段。
深羅恭不敢接招,直覺告訴他若出手與面具人拆招對式,肯定會自毀一臂,連忙提足後躍,好讓自己觀察對方手段。
又想對方單人匹馬,在公開場合以一敵三,甚是托大。加上那臭名遠播的夜鷹面具,料是自己兄弟三人合力亦抵敵不過,不如先行固守。如果守不了、打不過的話,無謂勉強拼命,應該抱著大小姐逃跑才對。
他亦奇怪,對方雖然戴上面具,卻不穿著夜鷹一貫的披風,而是社交場合常見的禮服。實情是明耀在琉璃能量之光的掩護下,被迫臨時戴上面具應戰,沒有時間慢慢改換衣裝。
明耀見對方退開十數步,自己也不著急,瞬間收回法陣。深羅恭「咦」了一聲,心中驚惶:「這人是硬手。」明耀一招未完,急急收招,深羅恭亦無從了解他招式後著,有何效果。
就明耀這麼一手,二人一招未交,深羅恭已默默認輸,腦中思考脫身計策。剎那間,明耀大步一跨,一跨如箭,一踏十步,疾到深羅恭面前。
深羅恭忽見面具就在鼻尖之前,相距不到半米,頓時大驚失色。面具人閃身前移的時間,前後堪比半秒更少。明耀卻沒乘時取他性命,反而回身後躍,避過疾飛而來的一枝幟旗。
投擲之人便是一直站在講台上的深羅宏。
深羅素被一擊打昏,深羅宏朝在眼內,已知單憑深羅恭一人,鐵定敵不過面具賊,立時左顧右盼,看見甚麼便用甚麼。
深羅宏隨手探來一枝幟旗,毫不猶疑將之擲出,同時飛身前撲,大叫:「夜鷹賊,我們兄弟跟你無仇無怨……」左手劃圈,右手擺擺,弄了幾個古怪動作。
明耀輕巧避開幟旗,幟旗下地,卻沒甚麼勁力,僅有一聲輕響。明耀想:「他沒使拉羅,實在奇怪,難道是體術流派的傢伙?」若自己依法擲物,輕則在地上劃下深痕,重則裂地碎塊。天島的道路不是天然而成,而是人工所建,一磚一塊均有受損的可能。
明耀又見來人動作古怪,不知他在幹甚麼。如果開口詢問,敵人除非是三歲小孩,否則不會自揭目的。明耀只好以逸待勞,不進不退。夜鷹的宗旨是不求冒進,只求穩健,執行任務不容有錯,作風較為保守。
深羅宏實是虛張聲勢,見識過對方瞬發的速度後,自知兄弟三人再修練十年,都不是面具人的對手,於是打了幾個既無謂,又無意義的架式後,馬上趕到深羅恭一旁,一把將他後拉。
深羅宏又怕面具人重施故技,同時大叫:「工門門友,快快保護泰麗莎大小姐。」保護大小姐,即是保護自己。他確實不知道夜鷹面具人的目的,這麼一聲叫喊,旁人便會認為,夜鷹賊子的目標就是工門的副會長。
深羅宏和深羅恭退到講台處,櫻黛的一旁。櫻黛驚魂未定,滿腹疑慮:「夜鷹怎可能在這裡出現,這豈不是在自己的地頭放火……」
世間上知道夜鷹和工門首領是相同人物的人,只有寥寥數十。夜鷹打工門,等於自己的左手打自己的右手。夜鷹入侵天島,即是自己入侵自己的基地。
櫻黛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張揚地出面調停。
深羅三眾與櫻黛不同,他們在暗靈國家中地位不高、權限不夠。與工門門人一樣,他們無法得知夜鷹、工門、暗靈三方關連的機密情報。
尤其在一年前執行任務時失敗後,深羅家族聲勢一落千丈。三人被指派在櫻黛身邊,名義上是「保護」大小姐,實則要調查啞老者與琉璃失蹤的事。但調查有如大海撈針,本質上等同懲罰。
此時響號貫天,震耳欲聾,卻是天島警報鐘鳴。
明耀眉頭一緊,知道工門的守衛即將群起湧至,那時不僅要以一擋三,估計對方援手少說也有百人。脫身不難,殺傷難免。但這裡是卡洛斯,亦即是費倫的地盤,明耀怎可能傷害自己首領的人?轉念即想:「擒賊擒王。」便往櫻黛看去。
明耀不知道除了夜鷹成員外,還有旁人得知夜鷹的底細。不然的話,他當可與櫻黛同謀做戲,一唱一和。
明耀往櫻黛瞧的一瞬,忽然想起琉璃,轉念想:「我若擒了她姐姐,不知琉璃會想甚麼。」馬上放棄念頭,抓緊時間奔逃,心想剛才對方說了一句「無仇無怨」,說得不錯,自己確與他們沒有怨恨。有怨恨的人是琉璃。
他們三人亦沒有夜鷹值得盜取的寶物,更兼他們站在工門副會長櫻黛.泰麗莎身邊,想必是櫻黛的人。工門的首領也是費倫,殺了深羅三眾、或擒了工門的副領導,費倫說不定會追究責任。
明耀不是琉璃,他可沒有琉璃的特殊背景保護自己。
明耀又覺得櫻黛與琉璃兩姊妹的相貌毫無相同之處。但時間倉促,剛才沒多看兩眼,或許自己看錯,又或者琉璃與櫻黛根本沒有關係,一切純粹是琉璃的吹噓。
自事件始,面具人只露半招,前移一步,便轟傷深羅索,嚇退深羅恭與深羅宏。櫻黛左右工門徒眾,個個不敢作聲。忽見面具人逃跑,眾門徒才道:「大小姐,要追趕麼?」
櫻黛全身冒汗,根本沒有主張。能夠讓她提起幹勁的是錢、生意和家人,不是這些打打殺殺的麻煩事。
也不多時,天島的護衛如潮湧至,個個靜候櫻黛的命令。櫻黛腦海一片混亂:「怎麼辦……本小姐總不能讓卡洛斯會長的工門手下去抓他夜鷹的手下……」正在這時,眾人忽道:「是會長!」
卡洛斯突然出現,一言不發走了過來。櫻黛見他神色凝重,一副死了父母的樣子,不禁有點害怕。旁人不知工門與夜鷹的乾坤,以為會長因夜鷹搗亂而氣得七竅生煙。
卡洛斯淡淡地道:「泰麗莎,夜鷹賊在這裡偷了些甚麼?」櫻黛過分緊張,未能猜出他話中意圖,腦中想:「偷……偷甚麼?沒有啊……會長他不是夜鷹的頭子嗎……」
就櫻黛這麼的反應,卡洛斯已知大公主的思考能力,遠遠不及那個麻煩的琉璃二公主,便道:「夜鷹盜了本門最新科研品,快找些人守著三號倉庫。其他人隨我去追那面具賊。抓得賊人者,賞金十萬。」櫻黛不明所以,唯唯諾諾。
卡洛斯看著櫻黛一臉傻愣愣的茫然,心中更氣:「為甚麼同是一人所生,櫻黛會如此不濟?如果我不做做樣子,追擊夜鷹,人家便會懷疑我跟夜鷹是串通的。若是琉璃,她一定立刻想到要害處。」
此時明耀已在天島上層左繞右走。
他的拉羅修為早已超越六階,本來能夠短距飛行。但身處空中,無遮無掩,整個天島的人抬頭仰看,都能鎖定自己位置,不利逃跑。
與其在天上飛,不如在陸上行。這是大陸小兒都知道的基礎知識,「飛行比徒步更便利」是公認的荒謬見解。
明耀穿插室外室來,由一棟建築換到另一座,再依樣移至別處。每次進出,不取大門,而是破窗而入,越窗飛出。見有旁人,將其打昏,沒一人能捱下他一招半式。
卡洛斯指揮追擊,暗中把門人中的高手指派到非要衝地帶,因此明耀沒怎麼遇上有力抵抗。
不多時,到了一處無人的室內。確認無人跟隨後,明耀脫下面具,改換衣物裝束,把舊衣衫收進手鐲。
一輪工夫後,便大搖大擺外去,走了一會,混到人堆之中。到處人眾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沒料到夜鷹大賊就在身邊。
明耀默默憶起剛才的事,一直在天島上層待到夜裡,才通過木門,循原來的路往天島底層去。
明耀穿越木門時,見鎖頭已重新掛到門柄小孔處,已知琉璃無恙。拾級而下,再通過那一木門,即將來到圓柄倉門前,卻發現黑暗深處稍稍有光,映入眼底的卻是三人。
海棠一手揪著琉璃胸前衣領,單手將她高舉按到牆上。海棠依舊保持面具裝束。
雄鷹拿著陽燭照明,站在一旁。
燭光沒有直照琉璃,明耀不清楚她臉色如何,估計海棠他們已在這裡多時,也許她早已教訓了琉璃一頓。
「很好,總算人齊了。」海棠的語氣沒有一點「很好」的意思,又道:「明耀,你要不要送她一拳半掌?我今天才知道揪著小孩痛打是一件快樂無比的事,你要不要玩玩?」
同樣,沒有人會認為她的語意裡真的表露出「快樂無比」。
「我不打女人。」
「說謊,你敢說自己沒殺過女人?」海棠道:「你不打,我替你打。」
黑暗中透徹著一聲明響,海棠「賞」了琉璃一巴大掌。暗道中迴聲四起,琉璃硬吃了一掌,沒叫喊,仿佛沒有反應。
「海棠。」雄鷹忽然喚出一聲。
「怎麼了?」
「該吃飯了。」
海棠一語道破,不留情面:「你這求情方法很拙劣,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琉璃始終有點……特別。」雄鷹不想直接抬出費倫的名,便以「特別」代替。
「我怎覺得他會默許我這樣做?」「他」就是指費倫,夜鷹成員除了琉璃,沒一個會直呼首領名字。
海棠又道:「我是他的話,肯定會不作一聲,心裡卻想『打得好,給我打』。也許他會說『海棠,夠了』,心下卻說『做得好』。你應該了解,口裡說的與心裡想的是兩回事。」
明耀認為海棠這番話無懈可擊。
明耀有理由相信,雄鷹亦只是嘴上求情。雄鷹見了明耀到來,才裝模作樣地為琉璃說幾句好話。雄鷹的真實想法,可能就如海棠所料所想。世上只有白痴才會經常把真話掛在嘴邊。
明耀想了想,道:「我可以說一句麼?」
「你要說便說。」海棠嘲諷道:「這裡沒規定要輪流講話。」
又是一聲明響,海棠又給了琉璃一記耳光,再道:「當然,某些滋事分子連狡辯的力氣也省掉。」
「琉璃今天跟我說,明天出發。」明耀說了不只一句。
「哦?」海棠忽然詭異地笑:「這是真話假話?還是你為了打圓場而吹噓的?」
「真假都好,明日黎明,我會抓她到東海船塢。」
「很好。」海棠鬆開琉璃衣領,對雄鷹道:「我要吃飯,你請客。」
「都這麼晚了,還有甚麼好吃的。」
「東海那邊與這裡有兩小時時差,現在到那裡,還趕得及。」
海棠與雄鷹不返回天島底層,反而往上層的方向離去。
暗道剩下二人。
明耀從手鐲裡取出陽燭,正想點燃它。
「別。」
琉璃忽然說話,語氣與白天毫無分別:「背著我。」
「你在哭麼?」明耀收起陽燭。
「要不然換我揪著你打試試看?我保證你一定會感到『開心愉快』。」
「你打不過我。」
琉璃沒有說自己在哭,亦沒有說不是。明耀猜測,琉璃在哭泣的可能性較大。但她生性倨傲,肯定不會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來。
一輪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