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晴每天一覺醒來,梳洗時都會對着鏡子為自己打氣。

"白昕晴!你要加油!應承我,你要努力工作!知道嗎?"

從前在士雲面前這樣,他總忍不住笑她是傻瓜,現在與其他女工共用着浴室,昕晴還是不改這個習慣…

其他女工只是笑笑,也沒有多理會她,只有一個人上前來跟她說話。

"你是白昕晴,是吧?"是個與昕晴差不多高的女孩,好像比昕晴年輕一點,瞪着一雙機靈的眼睛,"我叫陳嘉宜,是睡在你旁邊的床位的,屏姨叫我這幾天多照看你,好讓你快些適應這兒,你有甚麼問題可以找我。"





"你好…"昕晴微笑着伸出手來握了嘉宜的手,這女孩給她一種親切感,就像高中時一位要好的同學。

"快點去吃早餐吧,這裏的生活節奏很緊湊,眨眼就要開工了。"

嘉宜帶着昕晴和其餘幾位女工一起到飯堂吃過簡單的早餐,就帶昕晴到淨化廠,為她講解她的職責。

每個星期,搜索隊會出隊兩至三次,到廢城區尋找需要的物品。

煙霧迷漫的死城,令人感到熟悉又陌生。





保護區的人們像餓慌了的嬰兒,在垂死的母親身上,搜刮最後的乳汁和體溫。

在毒霧突如其來的脅逼下,人們撤離時帶不走的物資,成為保護區人們賴以為生的重要資源。

這也是保護區設計的一部份。

搜索隊的工作有一定的危險性,除了可能會遇到政府軍和反抗軍零星的戰事之外,還有埋伏着的攔路賊來搶刧。要在面罩氧氣耗盡之前安全收隊,實在需要周詳的計劃。

隊中對團隊精神和紀律有很嚴格的要求,因為每個人每個行動都關乎隊員的安危。全隊只有二十餘人,除了隊長劉山松和他的弟弟劉海俊,還有來自城牆巡邏隊和車廠的成員,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最接近綠山城的屋邨是天恒邨,其中5800個單位已被搜索(或可稱為搜掠…)大半。在搜索隊放置裝備的貨倉內,牆壁上貼着一幅巨大的天水圍地圖,其中天恒邨的十幢樓各樓層已全被刪去,只餘下恒卓樓的十多層樓,還有恒富樓,恒貴樓和恒健樓,整個天恒邨就搜完了。

昨天,劉山松就是在恒卓樓樓下的休憩地方發現了白昕晴。

今天淨化廠非常忙碌,因為昨天搜到的物資很多。不同種類的東西要用不同的方法來清潔,除去有毒物質,再經過檢測,才能送進城裏供人使用。

昕晴很快投入了工作,戴着面罩和保護衣,處理着不同的物資。這種帶點機械式的工作,令她彷彿忘記了過去兩個月,甚至忘記了昨天發生的事。

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

午飯的鐘聲響起,昕晴跟着嘉宜一進入飯堂就被人叫住。

"你是新來的那個吧?怎麼這樣遲?"說話的是一個略胖的男人,看他的穿着應是個廚子,"這是小劉他們兩個的飯菜,是由你來送嗎?"

"甚麼?我… 不是送晚飯嗎?"





"我不管,小劉他就說把飯交給你。現在已經遲了半小時。"

"他怎可把工作都推給我!"

"我告訴你,你最好快快送上去,要不然你讓劉山松餓着,他就要大發雷霆了。"說完廚子把裝着飯菜的袋子交給昕晴就走了。

這時嘉宜她們對着昕晴露出驚訝的表情,"你… 你這是要到山上去嗎?"

"是呀?沒辦法,那個小劉把送飯的工作都塞給我了。"昕晴還傻傻的不知道她們為何這樣訝異。

"那… 那裏從來沒有人敢去的…"嘉宜緊張的說。

"是呀,除了小劉每天在山上來往,我們區裏從來沒有人敢上山去的…"另一個女工說。





"為甚麼?"

"因為… 那個劉山松住在上面呀,他是個怪人… 平日不與人往來,只有凌晨和深夜才會到下面來,好像鬼魅一般…"

"是呀… 平時都躲在上面,有次小劉病了,要我們的姊妹去送飯,說看見他哥自言自語在罵人,好像是個瘋子…"

"也有人說他是撞邪…"

"碰見他的才撞邪吧… 他好像沒有眼耳口鼻,整個臉纏着綳帶… 自己就像個鬼吧… 所以就心理不平衡…"

"心理變態… "

"對對對…"

昕晴對女工們七嘴八舌的談論劉山松感到好笑又無奈,那跟她昨天見過的人相差太遠了,雖然未至於對他有很好的印象,但感到他絶對是個正常人。





若他真的是瘋子,又怎能帶領這個保護區,還發明出那麼多有用的東西。

"嗯… 我只是去送個飯,送完就回來,不要太擔心吧。"昕晴心想,還是趕緊在老闆餓到發怒之前把飯送上去吧。

嘉宜她們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目送昕晴離開。

昕晴一個人拿着飯菜往山上走,一邊走一邊想,她們在這裡比我久,知道的事比我多… 我還是小心點行事,一會兒放下飯就走,若是有甚麼不對勁,拔腿就跑吧。

從廠裏走大約二十五分鐘就到了劉氐兄弟的車房。

"有人嗎?"昕晴站在門外,伸長了頸項向車房內探看。

沒有人回應。





昕晴踏進了門,小心翼翼的,慢慢的向着起居室那邊走。

"有人嗎?我是來送飯的。"昕晴走到了車房的盡頭,還是沒有見到一個人,就探頭往起居室裏看。

這時車房的中間發出了一些聲音,有個人影從一個機器的不知那個位置後竄出來,站在通往車房出口的通道上。

昕晴回頭一看,頭上綁着綳帶的,是劉山松。

他穿着一件髒得看不出來本來是甚麼顏色的背心,手上拿着一個板手,朝昕晴那邊望着。

昕晴望望劉山松,望望那遠遠的唯一的出口,回頭又望着劉山松,擠出了一個緊張的笑容,感覺額上的汗要滴下來了。

劉山松拿着板手,一聲不响,面無表情的,向昕晴這邊走來。

昕晴無助地靠在牆上,當劉山松快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他突然舉起握着的板手… 昕晴緊閉雙眼,雙腳一軟,要不是靠在牆上,她整個人就要倒下了。

"啊!"昕晴驚呼… 咦?甚麼事也沒有發生…

睜開眼睛抬頭一看,原來自己背靠的牆上掛着一系列不同大小的板手,剛才劉山松只是舉起板手要掛回牆上。

"呼…"昕晴舒了一口氣,又覺得人家只是放個板手,自己卻怕成這樣很丟人,放下了飯,丟下一句,"我… 是來送飯的,我走了…"就想逃。

"你去那裏?幫我擺飯呀!"劉山松淡淡的向昕晴吩咐着。

被老闆叫住了,昕晴只好乖乖就範。心想,"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人幫你擺飯… 大少爺嗎?"

劉山松一向不吃早餐,到了中午肚子已是餓得要死,本來準備要待小劉拿飯上來時狠狠罵他一頓,不料來人竟是昨天見過那可愛的小護士,怒氣就消了一半。